慕忘尘淡淡一笑:“表舅伯说得在理,可是如果加上边梁城的十万兵马呢?” 刘浩文目光一顿,“你此话何意?” “当年我父王领兵灭匈奴,本是一片忠心,却反被慕和墨扣上了通敌的帽子,屠我满门,那甘修当时也在我父王的队伍里,父王于他有救命之恩,同袍之义。 他与慕和墨因玉妃一事早有芥蒂……这些年来,我暗自成立的鬼月盟,实则是我南鲁旧部,南鲁兵当年以一挡百,表舅伯也是知晓的……” “玉妃和甘修是怎么回事?那个……鬼月盟不是已经灭了吗?”景妃一脸茫然的问。 慕忘尘与刘浩文对视一眼,垂眸不作声。 刘浩文望着景妃,半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这脑子……和太子落得这般境地,看来也是有迹可寻了。” 景妃再蠢也知道这话是埋汰自己了,悻悻然闭了嘴。 慕忘尘目光笃定:“甘修的十万大军已经回援,那两位藩王不过是逐利而已,届时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做选择。” 刘浩文听他如是说,心中有了谱,神色却不露端倪。他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浮叶,不紧不慢的将注意力落在了手中这杯茶上。 慕忘尘也不着急,细细捧了茶喝。“这初春毛尖的嫩芽,果然入口甘醇。” 刘浩文笑道:“三皇子果然是好茶之人。” 景妃目光来回在二人脸上穿梭,纳闷道:“这说着说着,你们怎么又喝上茶了?究竟是怎么个筹划,到底把话说明白呀!” “表姨母放心,安安心心等着做太后便是。”慕忘尘目光一转:“听闻……婉婉妹妹也来了皇城,婉婉妹妹名动贝州,想来近年来表舅伯家议亲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吧。” “外间谬赞得了这么一个混号,愈发纵得她眼高于顶了……”刘浩文宠溺的摇头:“她这亲事,我也是颇为头疼哪!” 慕忘尘但笑不语,纤长的睫毛低垂,专心品茶。 “听闻皇上定了丞相家的丫头给二皇子,同样是儿子,这皇上对老二可是偏心得紧哪,我记得三皇子只比慕屹川小一岁,你府上又没个能操持的长辈,这亲事怕是也耽搁了下来吧。” 亲事?慕忘尘脑中浮现出那张清隽的脸庞,同过芙蓉帐,吃过喜饼,交换过信物,他实则已非孤家寡人。 慕忘尘不自觉抚了下右手腕的佛珠,那佛珠的莹光透着清冷,他不禁想起伽落黯然的眼眸,轻轻吐出的那句:“是你……舍弃了我……” 慕忘尘握杯的手失了力道,茶水溅了出来。 刘浩文问:“三皇子怎么了?” “无事,只是突然想到丞相那个老匹夫,为免节外生枝,应该收拾一番才是。”慕忘尘用帕子缓缓擦拭着桌面的水珠。 “谢卓卿那个老顽固,脾气又臭又硬,偏偏名望过高,倒是个棘手的人,我明日去拜会下他,探探他的想法,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直接除了省事!” 慕忘尘笑道:“我劝表舅伯还是别去碰那钉子为妙,少不得那老匹夫直接将您给轰出来。” 刘浩文嗤笑一声:“我会怕他——” “素闻他爱品好酒,我瞧着表舅伯这里风雅得很,不若请了来,当客人般待着。” 刘浩文忽然一乐,道:“要请他也不难,谢卓卿门生众多,最出众的那个叫方若蒙,当年我花重金,又亲顾了好几次,才将此人弄到我贝州,做我刘家私塾的教书先生。 婉婉我也是一直当作男孩儿教养,自幼便在私塾念书,婉婉最信服这位先生,此次入京,我也顺路将他带了来……由他出面,将谢卓卿请来,再合适不过了。” 翌日,方若蒙携了拜帖,亲临丞相府。 方若蒙当年不愿入朝为官,虽有满腹才学,却只想做个闲散文人。 谢卓卿虽然恨得牙痒痒,到底在这位门生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本想着让他平步青云后,迎娶谢若兰,一来谢若兰不必牵扯后宫纷争,二来能得此佳婿,也可继续光耀门楣。 厅内,方若蒙跪地,行了大礼,“一别经年,老师可安好?” 谢卓卿端坐着,斜睨着他:“这大礼我可受不起,起来吧。当年你走得那般洒脱,此次竟然随着世家长房入京,莫非是年岁长了,又想走仕途了?” 方若蒙抬眸一笑,清风霁月般的身姿挺拔直立着。“学生不改初心,仕途于我而言,是困住人的枷锁,此次前来,一是挂念老师,二是受人所托。” “刘浩文如今也撑起门面来了,老夫与他有何交情可言?” “世家在朝堂历来举足轻重,如今皇上因太子一事,与刘家已有嫌隙,刘家宁愿住在外间,也不进宫面圣。 外人看来,自是在驳皇上面子,皇上也拉不下脸来周旋,老师贵为丞相,老师出面自然再合适不过。 这刘长房也不想与皇上闹得太僵,故而亲写拜贴,托老师亲临,圆个体面罢了。” 谢卓卿听他说得在理,也觉得皇上近来做事急近了些,眼下外忧内患,没必要在此刻再多竖一个敌人。 “拜贴拿来!” 方若蒙恭敬呈上:“知道老师爱酒,刘长房特地备好了贝州特产的云泉佳酿,恭候着老师亲临。” 自谢卓卿走后,谢若兰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焦急的在房中来回踱步。 眼下朝堂暗流汹涌,皇上肃清太子党派,再明显不过,二皇子回来,就会成为新太子,与丞相府联姻。刘家此时招父亲过去,她担心居心不良……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父亲一直未归。明面上接了拜帖而去,她再担心,也不能胡乱说人家将父亲如何了。 一直等到亥时,谢若兰咬了咬牙,主意一定:“菊香,帮我更衣。” 菊香诧异道:“这般晚了,小姐要去哪里?” “你取套暗色衣物,能将人蒙得严实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