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玄医局,出发
武机局就在皇宫正门崇元门以南五百步的地方,整座建筑均以黑瓦白墙而饰,砖墙石柱,均高丈余,几乎不见一草一木。 庭院结构坐南向北,南狭北阔,高耸的大门沉重深晦,镶嵌着黑质白章的门钉、金漆兽面的铜环,无论谁从这里过,都能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压抑和威严,这种压抑,一半是来自这庭院,一半更是来自执红卫手里的红绳横刀。 武机局一进是操练场,东西阔十丈,用大块青石覆地,几无草木,操场两侧的抄手回廊前,摆放着一些兵架、石锁之物,再往前便是仿制六骏石刻,特勒骠、青骓、什伐赤、飒露紫、拳毛騧、白蹄乌,个个腹鼓蹄长、形态威武。太子从来都对这石刻的六骏喜爱有加。 二进至内庭分布是赫赫有名的武机局六大执事营,按六花阵法排列,分工明确: 左厢武习营,主日常操练,教习法度;统领是曾任梁王武师的当朝第一刀手——“金刀”谢君奇。 右厢缉卫营,主拿私缉凶,警事查案;统领是号称天下第一执红卫的刘刈 左虞监察营,主人事选调,局内督审;统领是传说能“见色读心”的任为峰 右虞司卫营,主问审定罪,押解移送。统领徐戎面善心黑,为人圆滑,又常使泥鳅对囚犯用酷刑,人称“活泥鳅”。 左后经历营,管文书案牒,府内开支;统领是号称“铁嘴无言”,太子带来的东宫主簿康严。 右后服备营,管军备伤药,器械制造。统领是匠作巨擘,公输班三十四代弟子崔瞳。 而院子最后的罩房就是都统领太子殿下的公房书寝之地,是一座同为黑瓦白墙的二层小楼。 太子不愿受东宫礼制的约束,经常就在此安寝过夜。 李晋和皮三儿还没进武机局大门,迎面就撞见了一队执红卫正往外走。 为首的校尉一看是李晋,上前恭维道:“哟,李御察,听说昨夜立了奇功啊。” 后边的佥事也笑脸附和:“李御察,厉害啊,崔统领正迎你呢。” 李晋一听,心里舒服,脸上却端起了架子,说道:“什么奇功,小事儿一桩,你们干嘛去啊。” “去查莱州录事参军案,拿个证人,李御察,要不要等你一起去呀。” “等我干什么,我才懒得去呢,快走快走。”说着,李晋赶忙闪进了武机局内,生怕被拖去查什么不相关的案子。 院内立着服备营统领崔瞳,一瞅李晋进门,忙走上前:“李晋,昨夜那机关呢?” 李晋一瞧,这崔瞳,平日里跟没睡醒似的,走路见谁都当没看见,理也不理,但一听说昨夜拿了贼人的妖童机关,一下就来了精神。 李晋说道:“崔统领,那机关昨夜放在缉卫营,我这就让皮三儿给你送去。” 崔瞳说道:“好,那便赶快,在你们去玄医局之前送来我瞧瞧。” 玄医局?对呀,差点忘了,今日要去玄医局查那纸片失物。 李晋心说,这事儿可不能躺平,别处都可以不去,玄医局我可得去。 可皮三儿没忘,早就惦记这事儿呢,舔着脸拉住李晋:“老大,听说玄医局全是女官,一个男的都没有,是真的么。” “说是都这么说,我不也没去过吗?” 玄医局设立以来,除了玄生的亲军,就没有人能踏足半步,即使所需的药物资材,也都是送往太医院,再派专人转送,武机局的执红卫们,包括太子在内,也都没有过机会去见识见识。 “那要不也带我去瞅瞅呗。” “带你?叫人家玄医局的女官觉得我们没人了?” 李晋一翻身,跳上了操练场中间的台子,清了清嗓子,叫道:“哎,哎,小的们,都听好了,谁想去玄医局的,报名报名。” 一听李晋摇人去玄医局,武机局年轻的执红卫们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放下手里的事围了过来,房间里的人,也都闻声跑了出来。 “我去,我去。” “李御察,带我带我。” “都别闹。”李晋站在台子上指挥道:“来,想去的,都往前一步。” 唰!所有人都齐刷刷上前了一步。 李晋一瞅,昨夜那身形硕大的团牌手,此时已经恢复,也混在人群里。 李晋拿手一指:“你,你干嘛,出去出去,不要大象。” “都听好了,身高六尺以上,年龄二十五以下,只要长得好看的,你们那些歪瓜裂枣的,没有头发的,挺着肚子的,别往上混啊,别去给我丢脸。” “李御察,办个案,还卡颜么?” “咋了,颜值御察使。” “李御察,选我,选我,我心理年龄十八。” 李晋:“死开,幼稚老头儿不要!” “李御察,身长不够,有其他特长行不行!哈哈。” 李晋:“什么特长亮出来看看,不敢亮滚远点!” “李御察,必须带我呀,看我,攻能妙手摧萝莉,受能提臀迎众基。” 李晋:“那你还去玄医局干嘛,武机局还满足不了你嘛。来,你跟刚才那个,你俩凑一对儿,哈哈!” 一说起玄医局,武机局的年轻小伙子们都放肆地嬉笑吵闹,完全没了往日的威严。 李晋也一边笑骂,一边跟着起哄,片刻后,精心选好了几个爽朗俊秀的执红卫,列队在操场正前,只等一声令下,便携带贼人身上写着“医”字的残片,前往玄医局对症失物。 没选上的,各自不甘,但也只能羡慕地看着。 见列好了队,李晋便朝刘刈营房走去,毕竟这缉卫营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还得请示刘刈。 “刘统领,去玄医局的人我都选好了,您要不去看看?” “走。”刘刈正在营房内整理衣甲装备,看也没看李晋。 虽说得了失物的线索,但贼人又死,太子会不会怪罪,李晋也吃不准,心里不够踏实,于是他朝刘刈探探虚实。 “刘统领,太子没来吗,昨夜这事儿,应该没什么……” “吃不准。” “昨夜我……”李晋帮刘刈递上横刀,又取下墙上挂着的一个弹弓别在了刘刈腰间。 弹弓上扣着一张网,唤作机天罗,极细而轻,是以精麻寖油百日而成,网间系有很多锋利精巧的小铜钩,弹射出后,能死死扣住文山甲的甲片,让原本作为保护的甲胄,反而成了束缚行动的累赘。 没错,这也是李晋业余时间的小发明小创造。 “昨夜你又开光了?”刘刈平日说话一般不超过三个字,但一旦超过了三个字,便意味着三步之内必有人被骂得狗血淋头。 “刘统领,太子应是不会怪罪了,昨夜我那听翁又立奇功,还有那妖童,本是上古妖法,多亏我李晋……” “行了。”刘刈明显是听惯了李晋的夸大其词,没好气地骂道:“干啥啥不行,邀功第一名。” “额。”李晋乖乖地闭上了嘴。 “李晋,别人当差全靠本事,怎么着你当差就全靠会报告呗。一分功劳,什么时候到你嘴里都能变成十分,是当我和太子殿下傻还是瞎?你就真是指望着这破网,还有你的破听翁,再混五个武机印?” “没有。刘统领……” “什么没有?脑子被吃了?你看你这所谓的机天罗,我就问问你,咱们又不是上战场,抓的哪个人是穿了甲的,你这破网有什么用?还有你的听翁,能干嘛?‘沉锤重鼓伴我眠’?还不如找个猎户下两个夹子强。得,玄医局你也别去了,横刀你也别拿了,缉卫营你也别待了,明年转到服备营上山叉几个兔子还能贴补军资。” 李晋知道缉卫营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刘刈顶着,得罪了刘刈,那很多事儿就得自己上了。所以也没还嘴,任他一边输出,一边陪着笑向外走去。 “胖子!”刘刈正出门时,迎面撞见一人:“刘胖子你还真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