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僵尸的盛宴
地方军队兵强马壮,中央军队战力不足。这不是梁王的错,这是前朝玄宗皇帝十大兵马使建立方镇后,留下的制度缺陷。 前朝的头几十年,中央军队出征频繁,将领经验丰富,兵员更迭较快,与地方军相比,尚未凸显“内轻外重”的特点。 可到了中后期时,尤其是神都武周之后,泱泱上朝,出征减少,兵饷降低也使得府军老化,战斗力逐年下降,反观节度使,尤其是张让这种戍边重镇的节度,和蛮夷之间的交战却从未中断,一来二去,实力就远远超过了中央部队。 这也是前朝衰亡,梁王能取而代之的重要原因。 以史为鉴,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梁王又怎能不担忧藩王军队,又怎能不重视自己的衙府司军呢。 这样一来,玄医局的存在,就几乎成了历史的必然。 自天理军趁夜行窃以来,短短几日,这已经是太子殿下,第三次造访玄医局了。 “呵呵,殿下,中和家宴,我们玄医局又不是藩王家眷,自是不便参加的。” 公孙荧知道太子只是客气,并非真心邀请,于是连连推辞,只引着殿下和李晋,向院内走去。 “也行,那小王就来讨杯茶喝,只当与姑娘共度佳节。” 公孙荧笑道:“天下都是太子的,又何来的‘讨’,我看太子气色不错,想来天理军案,也有所突破吧。” 太子一指李晋:“还好,有同僚们相助。” 本是臣子,却说同僚,关上门说,这叫城府,当着外人,这叫唐突。 太子标榜“谦德”的尺度,拿捏的还不够纯熟,正是这样,有时才会让人觉得他不够真诚。 公孙荧听了一笑,望了望李晋,突然面露忧色:“咦,我看李御察,比起上次来时,面容沧桑,神色困顿,似乎身体不佳呢。” 李晋没能领悟小荧的意思,还说:“……挺,挺好啊。” 太子道:“公孙姑娘不愧是父皇选中的奇才,望闻问切信手拈来,李御察昨日在城中奔走时,有些风寒,今日都好多了。” 公孙荧唤来小师妹,朝她使了个眼色:“正好,我与太子殿下谈事,小师妹,你带李御察去内院服些对症的汤药,调理休养半天。” 太子一听:“这就不用了吧,太叨扰了。” “哪里。”公孙荧优雅地笑着:“殿下都为玄医局殚精竭虑,我么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罢了。” 李晋冰雪聪明,虽不知缘由,但公孙荧急于将自己支开,一定有她的道理,瞬间萎靡了三分,哎哎呦呦说道:“还……真有点不舒服呢……那行,多谢公孙总使好意,我就不打扰你和太子殿下说正事了。” 说完,几乎是被小师妹拖着就进了后院。 “哎哎,你轻点儿。”李晋被她扯的趔趄。 “快走!”小师妹才不理会他,使劲儿往里拽着,一路拖到了最里面的丹砂房前。 “你干嘛。”李晋逗着她:“小总管,我可是你家姐姐的人,你再心急,也没有用的。” 小师妹把手松开,狠狠打了他一下:“还不正经,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你家姐姐要成亲了么?” “自己看!” 小师妹把李晋从丹砂房前拖到了屋后的院墙下面,用手往墙头一指。 李晋顺着小师妹的手往上一瞅,二话不说,直接魂飞魄散。 是的,绿矾丝线,已断。 李晋吓得刚才的轻佻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仔仔细细地查看那绿矾油机关。 三丈绿矾丝线,均分三段,散布玄医局十余丈的后院墙上,丹砂房正后一丈,左右各一丈。 丝线饱浸绿矾油,离墙三寸,藏在瓦间的杂草里。每两尺处,以崔瞳制作的青皮竹篾做一支撑,如不仔细观察,路过的行人是绝不会注意到的。 可现在,中间那段丝线,也就是丹砂房后墙正中的那一段,已经断了,剩下半截,耷在墙上。 “难道昨夜又有人来?”李晋一脸不解地看着小师妹。 自从这绿矾油丝线挂上以来,自己每日应卯之后,便要前来查看,唯独今日多睡了一会儿,这线就不争气地断了。 李晋心里是又急又气,你不就是一根儿破线嘛,咋了,还离不得人么?没满月呢么?咋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没听说有人来,不知道啊。姐姐也说不知道。” “该不会是风吹断的吧。”李晋这么说,与其说是一种猜测,倒不如说是一种期盼。 最好别再节外生枝了,这事儿已经复杂得不能再复杂了,再来什么人,我李晋的脑子可就真不够用了,天理军也好,张让也好,梁王大大也好,还有昨夜这什么人也好,求你们放过我李晋吧。 小师妹抱起胳膊,嗔怒道:“你能不能认真点,这开州府,你什么时候见过有风?” “那会不会是野猫、老鼠?” 小师妹揪起李晋的耳朵,把他的脑袋往耷拉下来的半截丝线上凑:“你闻闻,你闻闻,你自己闻闻,你是耗子,会往上凑么?” 的确,丝线浸了绿矾油,透着一股子浓烈的酸辣味道,人离得远倒是闻不见,可猫鼠灵敏,靠近时,必会嗅到,躲得远远的,不然这线,也早都断了。 会是谁呢? 李晋决定,爬上去看看,有没有脚印或者其他可疑的痕迹。 主意已定,李晋后退两步,来了个助跑,纵身一跃,双手就挂上了墙头。 就在他正要用力往上爬时,双手一松,又滑落了下来。 “笨蛋!”小师妹埋怨了一句,过来就要帮忙。 可李晋一转身,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妹,都被吓了个半死。 只见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惊讶地张着,左手捏着右手手腕,用眼睛死死地盯着,眼中的惊恐,如天崩,如地裂。 小师妹不解地凑近,顺着李晋的眼神,也往他手腕望去。 这一望,可不得了,原本被袖子裹住的手腕,在李晋抬手爬墙时,露了出来,此刻,在这手腕之上,赫然能看见一道黑色绿矾灼伤,约有三寸长,黑入肌理,不可拭去。 两人异口同声: “是你?!”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