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干惊恐的看着夏侯献。 而此刻前来此处的将校们,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其中有些人,对视了几眼,眼里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让王公前来吗? 司马干当即大声呵斥道:“钟会!我们只听从卫将军的诏令!你是奉何人诏?” “愚蠢!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钟会板着脸,看向司马干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我的宗正是何人所赐?!” “马校尉的位置是谁赐的?” “夏侯公又是如何从河北前来的?” “如今,陛下受到了朝中逆贼的威胁,被囚禁在皇宫!洛阳大乱!卫将军在外,无法及时插手这件事,难道不该由夏侯公率领大军来讨伐逆贼吗?” 司马干有些晕。 钟会的位置是二哥给的,马隆是二哥安排的,若是没有二哥点头,夏侯献也到不了洛阳,而现在群臣跟皇帝开战了,二哥不在洛阳,让宗室出头,直接镇压群臣,连带着将皇帝也一起收拾,然后收回大权?? 钟会并没有直说什么谋划,只是说出了所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些还都是实话,他就是要对方结合这些实话来想。 司马干却还是觉得不对。 若是马隆和钟会都是自己的人,那二哥为什么不给自己说呢? 这不对,不对劲! 钟会看到还在迟疑的司马干,脸色更加愤怒,“好,好!” “既然不服从,那我就不管了,请司马将军亲自出面,讨伐朝中逆贼!” “如今群臣已经前往皇宫,若是耽误了时日,错失机会,呵呵,一切由你来承担!” 司马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了身边的司马逊。 司马逊将信将疑,他所知道的事情没有司马干这么多,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就在此时,一位近日里跟司马家走的极为亲近的校尉站在了司马干的身后。 “将军,我认为钟会说的有些道理。” “这职位不过是虚设,诸将都是我们的人,就算让夏侯献担任护军将军,中军依旧是我们说了算,随时可以号令众人去对付他。” “先前王观前来,显然是真的想要夺权,若是错失了机会,只怕对我们不妥。” 听到这位心腹的话,司马干脸色苦涩,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这钟会最是狡诈,就怕被他所欺” “我们已经收拾了群臣所安排的那些将校,都换上了我们的人,您担心什么呢?我们就跟在他们的身后,若是真的有所不妥,就直接号令诸将,拿下他们!” “马隆不过一个营,如何能与我们作对呢?” 听到这些话,司马干终于安心了下来,对呀。 在王观事件之后,司马干猛地反应过来,他认为军中那些出身大族的,也就是那几个姓荀,姓王,姓高的有问题。 这些人分明是想要等到王观到来之后,直接逼迫自己来认可,不给自己辩解的可能。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司马干决定先动手。 他依靠身边这些姓司马的以及外姓心腹,将这些人一锅端,如今他们还被捆绑在营帐内,有甲士看管。 他按着心腹的意见,提拔了一批真正的人才来担任各个要位。 如今留守在洛阳的中军,几乎可以说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这局面还需要担心一個空降的临时指挥官吗? 若是这厮真的别有用心,直接号召众人除掉他不就好了吗?这些部将都是自家人,还会听从一个临时指挥官的命令吗? 司马干有了胆气,赞许的看向了一眼身边的心腹李昭。 “还是李校尉深明大义,庙堂忠臣!” 他看向了钟会,赶忙换上了笑容,“钟公,吾等愿意接受任命!” 司马干一低头,其余那些姓司马的自然也不敢多言,纷纷表示接受。 钟会这才手持诏令,正式的宣布了命令。 夏侯献披上了甲胄,佩上了甲胄,手持将印虎符。 到这个时候,夏侯献都觉得有些晕。 夏侯献是夏侯惇的孙子,是曹操的外孙。 他过去就统率过中军,可自从曹叡临时更换诏令后,他就被变相的囚禁起来,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这次前来洛阳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一天能重新获得对中军的指挥权。 直到如今,他看着面前行礼的校尉们,看着手里的将印虎符,他终于相信了这一点。 这一刻,这老头身上的气质顿时发生了惊天的转变。 他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眼神也变得锐利。 “中军!听我号令!” “步兵,射声二营即刻封锁京师,以及周围诸多县城关卡,严加盘查!不许任何人进出!” 嵇康和司马逊走出来,朝着夏侯献附身行礼。 “唯!!” “武卫,中坚,中护三营,跟着进城!” “越骑与屯骑坚守大营,听我号令!” 夏侯献迅速下达了诏令,诸校尉称是。 听到这安排,司马干没有多想,他看向了那些亲信们,虽然没有开口,可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军大营随即热闹了起来,校尉们纵马,各自朝着自己的营所走去,有将校高呼着,甲士们匆匆集合,远处更有骏马嘶鸣。 一直都处于死寂状态的大营活了过来,四处人声鼎沸。 钟会就站在夏侯献的身后,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这种苍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群臣忽然对陛下动手,这不是巧合。 这是大哥所一手促成的事情。 早在大哥当着王祥的面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钟会就知道了大哥的想法。 大哥想要坐山观虎斗,看着皇帝跟群臣争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领着大军来收拾残局,让卫将军再次变成大将军。 这个想法好啊,太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领着一帮司马家的将领们去杀群臣,带着他们去投奔皇帝。 钟会的眼神愈发的狂热,面对这样的逆境,面对这样的局势,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我当辅佐圣王!! 他现在很想要看到兄长得知这一切后的表情。 夏侯献此刻忽然看向了他,“士季,稍后该怎么办呢?” 钟会的眼神顿时清醒,他笑了起来,“封锁了京城内外之后,就可以直接攻打尚书台,然后带着他们去拜见陛下。” 夏侯献的眼神很是狐疑,“就这么简单?” “其余的事情,自有我来操办,公不必担心。” 钟会的态度有些敷衍,夏侯献却不敢多说什么。 对钟会,夏侯献如今只想要惊叹:我外祖父!这年轻人! 钟会和张华领着人杀掉看守自己的甲士,然后吩咐接下来的诸事的时候,夏侯献就已经心服口服了。 时代发展的太快,过去的那些后生跟现在的后生可是没得比。 钟会这是打了一个成功的消息差,利用司马干对城内消息的滞后,再利用一些事实,已经在他身边的心腹们,直接让他自己说服自己。 而此刻的尚书台里,群臣还在吵架。 在魏晋时期,庙堂的行动力和办事效率当真是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雍凉巴蜀等地发生叛乱的时候,庙堂的物资总是会在自家人全军覆没后准时到达对方的手里。 仿佛整个魏晋的大臣们都是服了散后去工作的,包括他们的史官,他们所留下的史料,也被后人所耻笑了千年。庙堂号召史官撰写的正经官方史料里,通篇都是不正经的妖魔鬼怪,事情前后对立,人物与时间完全对不上 此刻的尚书台乌烟瘴气,被吓破了胆的群臣分成了七八个不同的立场,彼此争吵。 而这就是王祥所期待的“贤人”治理天下。 “必须要尽快跟卫将军联系,现在就去找廷尉!” “不能找廷尉!得去大将军府!” “不,还是要先安抚镇护将军!” 群臣意见不一,若不是有甲士挡在门口,只怕已经有人要开溜了,享福他们可以一起来,而受难是不行的。 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呈现出服散的状态来,扯开了衣领,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也未必就服了散,只是如裴秀那般,不愿意参与而已。 看着面前混乱的局面,王祥始终一言不发。 终于,卫尉辛敞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尚书台。 他到达之后,群臣方才停止了争斗。 他已经从去找他的甲士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赶忙朝着三公行礼,“诸公,我来迟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请您速速前往皇宫!重新统率您的部下,下令让他们打开皇城的大门,再安抚镇护将军,让他勿要做出傻事。” 高柔迅速开始吩咐了起来。 辛敞急忙领命。 高柔又看向了荀顗,无奈的说道:“荀君,廷尉府那边,还是得您亲自前往” 荀顗却看向了司马孚,“太傅公前往岂不是更好吗?” 司马孚板着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辛敞却无法继续等待,他已经转身离开了这里。 尚书台内忽然有些寂静,王祥缓缓站起身来,“如今的情况,与过去不同。” “诸公,当今的情况,与当初十常侍挟持皇帝一般,不可再迟疑,吾等先收中军,再进皇城,清剿陛下身边的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