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 午后约莫申时初。 冬行山西北侧,断崖之下明水江流滩荒谷之中。 茫茫山脉密林之边,镜昭月三人穿过了林子,到了一处流滩,灌木丛密集,或是泥泞沼泽,或是浅水缓流。 一处碎石小径之侧,跨过了一簇芦苇荡,便到了一条木头水栈处。 三人翻山越岭的走了大半天,身上或多或少的挂了些鬼针草的碎屑,沿着几条小径费劲的走到了这里。 妗子皱眉,看着镜昭月嘀咕道:“月哥哥,老钱叔不是说你们家是大户人家吗?怎么走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了。哎,咱们做人得实诚,可不能这么说大话啊。” 妗子说完,撇嘴瞪了一眼老钱头,骂道:“老钱叔,你瞅瞅,住在这里的人能叫大户人家吗?” 老钱头在水栈边上,找了一块卡出来的木板边沿,抖了抖自己铁竹子行山杖上的泥巴,乐呵呵回道:“傻丫头,谁说住在这里的就不是大户人家了?你等着,等下去了山庄,你就知道啥叫家大业大了。” 镜昭月听了妗子的话,抿然而笑,‘咱们做人得实诚,可不能这么说大话啊’,他当初就是看着丫头实在,而且根骨不错,这才起了收徒之意。镜昭月缓步走到了水栈尽头,缓缓取下面具,眼前是茫茫芦苇夹杂着低矮灌木林子的沼泽淤泥地,他看了看远处的一座伫立在其中的小岛屿,一脸欣然。 妗子这时候看了看镜昭月取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面,也不由慌了神,一身白锦衣,虽有林间些许狼狈样,可微风过处,衣袖微摆,依旧觉着乃是天上人,飘然出尘。 “怎么样?小丫头片子,早就告诉你公子爷长得那叫一个俊呢......”老钱头伸手在盯直了眼睛看镜昭月的妗子眼前晃晃,调侃道。 妗子这才回过神来,小脸一脸惊喜之意,嘟囔道:“还好呢,也就......一般般吧...” 老钱头撇嘴讽刺她道:“还一般般,你这丫头这一句话都断了几截了,还偷瞄呢...真不害臊。”老钱头说完,瞅了瞅远处那座冒起来的岛屿,嘀咕道:“走吧,该回家了。” 妗子瞅着老钱头,疑惑问道:“老钱叔,你胡扯啥呢,这地方就是个断头路,能有过往的船?这稀泥烂地儿,即便是有船也过不去,咱们回家?往哪儿回?” 老钱头指了指远处的岛屿,笑道:“就是那儿!”他说完,便在妗子身侧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后背,嘀咕道:“小丫头片子,上来吧。” “咋滴,你还要背我?”妗子嘀咕道。 “怎么,你想我提你过去?也行!”老钱叔说完,站了起来,身后便薅住了妗子后背的衣服,将她提了起来,纵身一跃,便跃出了水栈,直接施展轻功往那处岛屿去了,他提着妗子在那些芦苇和小灌木顶上跃一点而过,跃上跃下的,轻功可见卓绝。 镜昭月这才在水栈边上足尖一点,跃了出去,跟在后面往那处岛屿飞去。 其落脚处多是芦苇尖儿,每一次轻功跃出的距离也比老钱叔远了两三倍,细微之处见本事,只是妗子被倒着提着,没看见...... “老钱叔,能不能停停,我想你老人家还是背我过去吧,我不知道你们要凭轻功回家啊.....”被提着的妗子叫苦不迭。 老钱叔换了一口气,趁着在空中缓冲的间隙,喃喃回道:“我刚要背你,你不上来,这时候全是沼泽地,落下去可就爬不起来咯,可没地方让你换我背上去。” 妗子被勒得一脸通红,双手扣着领口的衣服,免得喘不过气来,一边回骂道:“你早说你要带我飞过去啊,哎.....” “别着急,忍忍,也就一刻钟左右,咱们就过去了。”老钱头嘀咕道。 “一刻钟......”妗子忍着怒意,干脆闭嘴不说话了,这样鼻子呼吸还好受些,等落了地,以后再找机会坑老钱叔一回,这一次,就心里给他记下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三人稳稳的落在了一处均是拳头大小鹅卵石铺就的石滩上。 岛上种满了各色花果之树,此春末,尚且繁华似锦。 有红、白樱花瘦树,有春蕊白花瓣的李树,也有大叶玉兰,亦有黄花风铃.....花不止有红,却有柳绿榕绿樟绿.... “咳咳咳,老钱叔,你快把我勒死了.....”妗子的话刚说道一般,站起身子来,抬头看了看石滩近处的野树林子,便惊叹了起来:“哇,好美的地方啊!” 老钱头呵呵笑道:“怎么样,早给你说了,咱们家山红柳绿,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怎么算不得大户人家?” 妗子撇嘴道:“是是是,难不成这些花树是你种的不成?” “嘿,臭丫头,你别不信,这些花树就是我和我家老婆子种起来的。”老钱头说道这里,骄傲的挺起了胸口,随即对着那边花团锦簇之中,一抹翠绿的竹林喊道:“李翠花!!钱多多!!出来接人了!” 喊完之后,那边竹林底下一处穿廊小径,一个穿着碎花裙子,扎着一头碎辫子的长发姑娘奔了出来,个头不高,皮肤亮黄色,小圆脸蛋,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 “老爹!!!”那姑娘飞奔而来,直接扑倒了老钱头怀里,脑瓜子使劲儿往老钱头胸口蹭了蹭,一脸欢喜之意,“老爹,老爹,可想死我了,你们可总算回来了!” “哎,来来来,让老爹看看,我们家姑娘这几年长成啥样了?今年可是十五岁了吧?”老钱头笑嘻嘻的捏着他女儿钱多多的脸,“哟,长高了,还长胖了!李翠花干得不错呀,把我家闺女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时候不远处才缓步走来一个圆脸老妇人,约莫五十年纪,裹了头发,一身靛青色的衣服,皱眉来到了几人面前,欠身对着镜昭月道:“见过公子爷,总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 镜昭月摆了摆手,回道:“这几年有劳李姨打理锦湖山庄了。” “公子爷言重了,这本就是老奴的职责所在。”老钱头的媳妇李翠花回道。 “走吧,回庄再说。”镜昭月点了点头。 妗子瞅着了这两不认识的人,还有些放不开,害羞起来,呆呆的站在一侧,瞅着成天和自己对骂的老钱叔,竟然还能娶到老婆,还有女儿...... “这丫头是...?”李翠花问老钱头道,他女儿钱多多也挽着他的手臂转头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 老钱头回道:“这是我们半道捡的流浪丫头,叫妗子,一来公子爷想收她为徒来着,二来,锦湖山庄就你们两太孤寂了些,也好跟多多做个伴儿。” “哦。”李翠花点头,转向看着妗子,笑道:“小丫头,不用害怕,走,回去给你们整一顿好吃的。” “谢谢李姨。”妗子笑呵呵的作揖。 “哟呵,小丫头,上道啊!懂事儿!”老钱头笑着夸赞妗子。 镜昭月走在前面,老钱头一家带着妗子走在后面。 “翠花儿?老夫跟着公子爷游历了六年多了,你想我没有?怎的出来迎接我们还慢悠悠的走?”老钱头一脸嬉皮笑意,老痞子一样瞅着自家媳妇。 李翠花皱眉骂道:“没想,走快了成何体统。” 一侧他们的女儿钱多多拆台小声跟老钱头嘀咕道:“瞅瞅,瞅瞅,鼻息还没稳定呢,保准在竹林那边是轻功加小跑奔过来的,只是走到了竹林那儿才放缓的脚步,嘻嘻。” 李翠花转头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吓得钱多多对着老钱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 (日常推自己的解封老书《沉潭棺》,然后非常非常感谢大大的月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