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遇仙
壮汉心道自己没判断错的话,对方的定位追踪只在自己离开山洞后有效。 毕竟这里面法则紊乱,几乎任何手段都难以奏效。 于是在第九天,壮汉穿得鼓鼓囊囊跟个胖子似的,从正门离开了山洞。 出了山洞没走一阵,前方就出现一道人影。 不算和煦的阳光下,壮汉停了下来,眯起眼细看。 果不其然。 陈泽在看着他。 下一刻,对方便近在眼前。 壮汉毫不犹豫,手指头自松发式引信上拿开。 轰!!! 五十公斤tnt碰撞出极致的光与热,转瞬膨胀的火球将整面小山坡彻底吞噬。 巨响声的遮掩下,是提前埋藏在此的无数件超凡遗宝齐齐殉爆,令大半座终南山坍塌陷落。 山洞中。 碎石如雨砸落,隆隆的震动声不绝于耳,洞内虽多有晃动,却始终没有坍塌的趋势。 附近紊乱的法则既是致命杀机,也是抵消外力最好的防护罩。 某座休眠舱内。 咚! 大妈一脑袋磕在玻璃顶棚上,脑中记忆迅速过了一遍。 我是悬壶宫宫主。 敌人已被陷井困住,现在正是趁乱逃走的最好时机! 这下什么也顾不上拿,大妈粗暴地扯开身上导流管,连血都来不及止,三步并作两步朝小道方向走去。 只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摇晃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怎么可能?! 大妈满心不解,她不认为这精心准备的庇护所会抵御不住冲击。 但很快她就明白,最牢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瓦解。 身后传来巨响,随后无数道幽魂般的虚幻人影如同火山喷发齐齐爆涌出来,直至充斥整个洞穴。 一道熟悉的身影摔落在大妈面前,正是和他配合多年的龙子嘲风。 它的模样凄惨至极,鸟翼折了半边,羽毛被污血团团糊住,下半身几乎被拧转了三百六十度,满脸颓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青龙模样的负屃就附在它身上,却犹如潦草的图画,没有半分生气。 大妈咳嗽着掩嘴站稳,石灰簌簌如雨点挥洒,让洞内像是充斥迷雾一般难以视物。 连两头龙子都掉出来了。 看来裂隙空间彻底坍塌,可它们居然没死,这么说 眼神扫动间,大妈很快在灰雾中见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不知根底的难缠道士。 他已经彻底和海量众生执念同化,形成了和宫主相类似的存在。 因而就如磁极相吸,只需一眼便锁定住宫主真身所附着的大妈。 大妈惊得退后半步,后背立刻靠住个人。 转身,抬头。 陈泽低头看着她。 同一时间,那道士虚影也化作光束投射过来,连带着袖中收取的真龙精气一起,被强行吸引着就要没入陈泽体内。 “不——” 半途中,道士显出真身,神色充满了惊恐,畏惧,以及刻入骨髓的不甘。 但随即,一经接触他便恍然大悟。 他自己,也是一道执念。 就好似亭中那一连串离奇大戏源自书生的想象,书生源自道士的身神点化,而道士本人亦如是。 不过是一道源自陈泽,被分化出来,随孔飞鸿进入裂隙捉拿龙子的成仙执念罢了。 所以他才能够融入众生执念中。 原来路漫漫三百余载修道路,不过是一场空。 临消散前,道士反而得到解脱般仰天大笑,负手昂首,衣袍猎猎,气度重回超然。 噗。 一声轻响,他便轻烟似的化归无形,回到陈泽神性当中。 重伤的嘲风、负屃亦如是,被陈泽隔空摄来,哪怕跟块大石头一样被乱石埋住的蒲牢也没能幸免。 至此,三位龙子归于麾下。 龙生九子,陈泽已得其八,足以追随真龙足迹,渡入天外天当中。 看着这收割一幕,大妈终于想通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自始至终,所有惊变,一切谋划,真正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此人! 他毁掉裂隙空间,拿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 大妈或说宫主,时隔不知多少年终于重温恐惧与无力交织的滋味,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而陈泽在看着她。 霎时间,漫布洞内的海量执念疯了似地颤鸣,随即轰然炸开。 远离终南山的某秘密营地内。 熟悉的休眠舱,熟悉的 咚! 和衣而眠,面容安详,配上身法袍颇具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一头撞在玻璃顶盖上。 接下来同样是睁开眼睛,恢复记忆,拔导流管,跨出休眠舱。 中年人叫何平,本是悬壶宫中身居高位者,主要负责秘密人体实验,物色合适“材料”,罹患老年痴呆的汪维德便是他手下多如牛毛的受害者之一。 但这已成过往。 何平身为备用躯体的意义已经得到完美实现。 方才在终南山引爆众生执念的正是宫主,身为愿念脱胎转生的存在,他在混乱中凭借对法则天然的亲和力幸存下来,并无视距离逃遁至此。 金蝉脱壳。 宫主冷笑着销毁一切痕迹,依照提前准备好的预案顺利脱身远走他乡,从此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凭借信念神祇所带来的天生神通,宫主笼络人心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聚集起一批新班底,重建悬壶宫。 五十年后,悬壶宫举着大旗杀了回来。 十年鏖战,他带领悬壶宫险胜半子,在隐仙会总部基地亲手将博士本体晒成鱼干,制成标本,腌作咸鱼,剁碎喂猫,挫骨扬灰。 覆灭隐仙会后,悬壶宫达到极盛,甚至堂而皇之的尊为霸主。 可宫主的寿命再次将尽,终于在弥留之际,于终南山旧址,献祭亿万生魂重启当年绝阵,修复了那处供他轮回转生的裂缝空间。 阔别许久的众生执念汇集而来,垂垂老矣的宫主仰头望去,心中却是难以言喻的空虚。 又到了这一时刻,新的轮回即将开启。 磕磕绊绊的,他又活过了一世。 可.仙呢? 他本就是自寻仙执念中转生的神祇,追寻仙踪便是刻入根源的本能。 就好像草履虫无法违背自己挥动鞭毛的本能,比之高级无数倍的悬壶宫宫主也不例外。 因此他每一世都在拼了命的追寻仙迹,将所能找到的一切据为己有。 什么铲除异己,鸠占鹊巢,滥杀无辜造成任何后果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他不在乎。 他的价值观很纯粹,也很单纯,那便是寻仙。 “仙?何为仙?”他低声呢喃,又自问自答道, “我为香火神祇,可否称仙?” 随即又摇头否定道, “非也。短寿折命,活得还不如雀鹰久,也能称仙?” “那何为仙?”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无处不在。” “不,那样的话世上便无人可称神仙。” “那便超出常人多矣如何?” “譬如那些禁区之内,残神败佛?” “苟延残喘之辈,何足挂齿,如何称仙?” “真仙在哪?” “在何方?” “在天外天里。” 宫主抬头,望向正前方逐渐打开的空间裂隙。 当今世上,除却天外天内,何处还可觅得真仙? 可他正是众仙躲入天外天前铸就而成,世间哪处都可去得,唯独这天外天近在眼前,却半步难逾。 诞生时缺少的一天并非无心之失,而是创造者的有心之过。 刻意留下缺陷,不得圆满,才好给他戴上枷锁,限制行动,乖乖留在滚滚红尘中,去寻那永远见不到的真仙。 而这天外天偏偏离得这般近,好吊着他。 如此,他才好留下来替那些悬壶宫真正的主人擦屁股,替他们看住现世,留好退路。 就像一头不知疲惫,永远高亢的老骡子,明明知道眼前的肉包子永远吃不着,却停不下自己徒劳无功拉磨的足步。 因而他自诞生起就是个悲剧,他存在的意义便是永远无法触及自己的目标。 寻仙。 他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可铸成本源的执念无法悖逆。 残忍吗? 仙人们不会在乎。 永恒的轮回不会停歇。 于是宫主也只好又一次,无可奈何地迈动脚步,投身于空间裂隙中,投身于可悲的命运湍流中。 执念的重铸如同脱胎换骨,将他的组成部分彻底替换,有时他会庆幸,如果这代表有一个过去的他死亡消逝,那也算是真正解脱。 只是念头希微间,他却看到了一张自己永远也忘不掉的脸。 在这一世的尽头。 陈泽看着他。 下一世。 恢复记忆后的宫主发了疯一般搜寻那个男人的一切踪迹。 他是谁! 他是怎么出现的! 他.他到底是什么! 他是人? 那他叫什么? 书生都叫陈泽道士也是这个名字那他应该也叫陈泽 只是找着找着,宫主依旧重蹈覆辙,不知疲惫替他的创造者们打理现世,收集超凡,监视天地元炁。 枯燥无味的几十年后,又到了转生的时候。 他一步一顿,小心翼翼,将动作放到最慢,一切都无比顺利。 可在意识消逝前的一瞬,那个人还是出现于眼前。 陈泽看着他。 第三世。 宫主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搜寻陈泽这件事情上。 此时距离他遇见陈泽已过百年。 区区百年。 他居然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于是他开始绘制画像,动用大数据,散出人手,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相似之人。 短短几十年弹指而过,他的寿命又到了尽头。 转生的过程无比痛苦,但他拼了命保持意识清晰,感知每一分痛楚。 终于,在最后时刻,那个人无中生有。 陈泽看着他。 第四世。 宫主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开始扩张势力追寻统治世界。 但时间不够。 弥留之际。 陈泽看着他。 第五世。 宫主等不及,选择走一条捷径。 于是核战争爆发,各国政府崩溃瓦解。 只可惜,他做得太过。 悬壶宫也没了。 所幸用来转生的裂缝空间尚存,他投身其中,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 陈泽看着他。 第六世。 宫主蜗居数十年,寿元将尽,眼看着即将郁郁而终,最后在本能驱使下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十世。 颓废了几辈子的宫主振作起来。 他悟了。 只要把世界彻底毁灭,那个人无论藏身何处都无法幸免。 只可惜几世不曾经营基业,宫主势单力薄,孤身游说新生诸国,挑拨离间,结果在第一站便惨遭暗杀。 一缕执念逃遁回来,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世。 地球上一片荒芜,生灵尽数灭绝。 宫主畅快地投入转生之中。 然后。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一世。 宫主一苏醒,便蜷身,侧卧,抱膝,低头,自闭。 陈泽看着他。 此后无数年间,宫主麻木不仁,浑浑噩噩守在裂隙旁度日,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轮回,不断轮回。 地球冰完了热,热完了蓝,蓝完了绿。 万族几度新生灭绝,无尽轮回。 而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永远在注视着他。 宫主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生平,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道士拼了命的打坐,春去秋来,寒暑风雨无阻。 皇帝拼了命的炼丹,药材用完用大臣,外人用完用家人。 富商拼了命的求购奇珍异宝,雇请高人法师,遵循仪轨戒律。 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各色人等,无数人都在追寻探求那一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仙。 直到道士飘飘然要飞天离去,皇帝丹炉金光外放,富商返老还童.眼前却只有一人。 陈泽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不————” 所有人发了疯惨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 油布上,小伙猛地站起,一边怀里吃剩半个的西瓜掉落在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手机。 下意识拿到眼前,面容识别自动解锁,露出了看到一半的新闻界面。 “xx大学博导孔飞鸿失踪已超四十九天,校方透露最新消息.” 抬头。 陈泽在对面看着他。 黄粱一梦?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离开过这瓜摊半步。 亿万世的轮回犹历历在目,恍惚间却又如溪流纸船般越漂越远,徒留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塞满心头。 “你,你你.” 他脸上显出一种枯槁般的灰白神色,面容戚戚,带着颤音,几乎哀求般问道,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陈泽没有说话,依然看着他。 蓦然间,小伙转头,看见自己的无数前世,无数未来,或说铸就根源的无数执念。 无数男女老少,身份各异,所做之事也千奇百怪。 但都只为一点执念——寻仙。 陈泽看着他们。 于是修道的圆满飞升,富商满足捋须而笑,皇帝手捧金丹,终究释然。 这份释然转瞬间便传遍众生执念,令其如轻烟般接连消散。 执念为何消散? 执念执念,欲求而不得,望之念之日夜思之,故此为执念。 如今执念得到满足,自然消散。 为何满足? “呵呵.”宫主感受着体内力量的迅速流逝,脸上却露出了豁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被陈泽吸收掉的那缕道士执念,为何会在消失前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主仰天长笑,笑得两行泪水横流还不够,直至喉头腥甜干哑才肯罢休。 何为仙? 他的本体便为寻仙执念,自然是世间最有资格进行称量的标尺。 寻仙寻仙,能让寻仙者得解超脱的不正是仙么? 不才是仙么! 何为仙? 寻仙百世,仙在何方? 谜底已经不言而喻。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如泡影般虚幻,扭头看向四方。 空空如也。 唯有头顶一轮明月高照。 已过子时。 离最初孔飞鸿进山正好五十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当初悬壶宫真修刻意用七七四十九天铸就这不圆满的执念神祇。 如今陈泽便为其补上这缺失的“一”。 难怪.原来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四十九天。 周围执念都已经脱离循环,得悟真谛,解脱消散。 只剩他这最后一缕。 那还等什么呢? 身体在消散,生机在流逝。 在生命行将抵达的真正尽头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释怀又轻松的神色。 承载了百世轮回的秤砣心居然也会如此雀跃难耐的时刻。 转回头。 陈泽依然在看着他,却第一次做出了额外的动作。 陈泽伸出了手。 咚。 他跪在了陈泽身前,双腿在触地的同时化为无形,下半身转瞬便空空荡荡。 剩余的半截身躯也已趋向透明,升起袅袅轻烟带着仅存的形体徐徐飘离。 陈泽的手还未触及,他便只剩下了一张脸。 然而,就好像先前虚妄中的亿万次轮回一样,在无限划分,临界点前的最后一瞬。 陈泽触及了他。 看着就像在触摸空处,可空气中残留的些许烟气却在月华下凸显光影,线条勾勒出五官,隐约间恍若见到一张朦胧的脸,嘴唇似在略微蠕动, “仙” 声音逐渐细如蚊呐,再低至微不可察,惝恍尚存的面容也即刻消融在空气当中,最后只余一条弯曲上翘,简笔画笑脸似的淡薄曲线,有如波浪泛起些微渺的起伏。 可不闻有声,一视同仁的清辉便将这点褶皱无情抹平。 四野重归寂寂。 陈泽默然,却忽而听得一点极轻极细的呢喃,好似回声般拂过耳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本卷完) 陈泽看着他。 第三世。 宫主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搜寻陈泽这件事情上。 此时距离他遇见陈泽已过百年。 区区百年。 他居然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于是他开始绘制画像,动用大数据,散出人手,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相似之人。 短短几十年弹指而过,他的寿命又到了尽头。 转生的过程无比痛苦,但他拼了命保持意识清晰,感知每一分痛楚。 终于,在最后时刻,那个人无中生有。 陈泽看着他。 第四世。 宫主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开始扩张势力追寻统治世界。 但时间不够。 弥留之际。 陈泽看着他。 第五世。 宫主等不及,选择走一条捷径。 于是核战争爆发,各国政府崩溃瓦解。 只可惜,他做得太过。 悬壶宫也没了。 所幸用来转生的裂缝空间尚存,他投身其中,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 陈泽看着他。 第六世。 宫主蜗居数十年,寿元将尽,眼看着即将郁郁而终,最后在本能驱使下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十世。 颓废了几辈子的宫主振作起来。 他悟了。 只要把世界彻底毁灭,那个人无论藏身何处都无法幸免。 只可惜几世不曾经营基业,宫主势单力薄,孤身游说新生诸国,挑拨离间,结果在第一站便惨遭暗杀。 一缕执念逃遁回来,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世。 地球上一片荒芜,生灵尽数灭绝。 宫主畅快地投入转生之中。 然后。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一世。 宫主一苏醒,便蜷身,侧卧,抱膝,低头,自闭。 陈泽看着他。 此后无数年间,宫主麻木不仁,浑浑噩噩守在裂隙旁度日,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轮回,不断轮回。 地球冰完了热,热完了蓝,蓝完了绿。 万族几度新生灭绝,无尽轮回。 而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永远在注视着他。 宫主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生平,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道士拼了命的打坐,春去秋来,寒暑风雨无阻。 皇帝拼了命的炼丹,药材用完用大臣,外人用完用家人。 富商拼了命的求购奇珍异宝,雇请高人法师,遵循仪轨戒律。 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各色人等,无数人都在追寻探求那一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仙。 直到道士飘飘然要飞天离去,皇帝丹炉金光外放,富商返老还童.眼前却只有一人。 陈泽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不————” 所有人发了疯惨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 油布上,小伙猛地站起,一边怀里吃剩半个的西瓜掉落在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手机。 下意识拿到眼前,面容识别自动解锁,露出了看到一半的新闻界面。 “xx大学博导孔飞鸿失踪已超四十九天,校方透露最新消息.” 抬头。 陈泽在对面看着他。 黄粱一梦?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离开过这瓜摊半步。 亿万世的轮回犹历历在目,恍惚间却又如溪流纸船般越漂越远,徒留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塞满心头。 “你,你你.” 他脸上显出一种枯槁般的灰白神色,面容戚戚,带着颤音,几乎哀求般问道,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陈泽没有说话,依然看着他。 蓦然间,小伙转头,看见自己的无数前世,无数未来,或说铸就根源的无数执念。 无数男女老少,身份各异,所做之事也千奇百怪。 但都只为一点执念——寻仙。 陈泽看着他们。 于是修道的圆满飞升,富商满足捋须而笑,皇帝手捧金丹,终究释然。 这份释然转瞬间便传遍众生执念,令其如轻烟般接连消散。 执念为何消散? 执念执念,欲求而不得,望之念之日夜思之,故此为执念。 如今执念得到满足,自然消散。 为何满足? “呵呵.”宫主感受着体内力量的迅速流逝,脸上却露出了豁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被陈泽吸收掉的那缕道士执念,为何会在消失前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主仰天长笑,笑得两行泪水横流还不够,直至喉头腥甜干哑才肯罢休。 何为仙? 他的本体便为寻仙执念,自然是世间最有资格进行称量的标尺。 寻仙寻仙,能让寻仙者得解超脱的不正是仙么? 不才是仙么! 何为仙? 寻仙百世,仙在何方? 谜底已经不言而喻。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如泡影般虚幻,扭头看向四方。 空空如也。 唯有头顶一轮明月高照。 已过子时。 离最初孔飞鸿进山正好五十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当初悬壶宫真修刻意用七七四十九天铸就这不圆满的执念神祇。 如今陈泽便为其补上这缺失的“一”。 难怪.原来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四十九天。 周围执念都已经脱离循环,得悟真谛,解脱消散。 只剩他这最后一缕。 那还等什么呢? 身体在消散,生机在流逝。 在生命行将抵达的真正尽头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释怀又轻松的神色。 承载了百世轮回的秤砣心居然也会如此雀跃难耐的时刻。 转回头。 陈泽依然在看着他,却第一次做出了额外的动作。 陈泽伸出了手。 咚。 他跪在了陈泽身前,双腿在触地的同时化为无形,下半身转瞬便空空荡荡。 剩余的半截身躯也已趋向透明,升起袅袅轻烟带着仅存的形体徐徐飘离。 陈泽的手还未触及,他便只剩下了一张脸。 然而,就好像先前虚妄中的亿万次轮回一样,在无限划分,临界点前的最后一瞬。 陈泽触及了他。 看着就像在触摸空处,可空气中残留的些许烟气却在月华下凸显光影,线条勾勒出五官,隐约间恍若见到一张朦胧的脸,嘴唇似在略微蠕动, “仙” 声音逐渐细如蚊呐,再低至微不可察,惝恍尚存的面容也即刻消融在空气当中,最后只余一条弯曲上翘,简笔画笑脸似的淡薄曲线,有如波浪泛起些微渺的起伏。 可不闻有声,一视同仁的清辉便将这点褶皱无情抹平。 四野重归寂寂。 陈泽默然,却忽而听得一点极轻极细的呢喃,好似回声般拂过耳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本卷完) 陈泽看着他。 第三世。 宫主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搜寻陈泽这件事情上。 此时距离他遇见陈泽已过百年。 区区百年。 他居然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于是他开始绘制画像,动用大数据,散出人手,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相似之人。 短短几十年弹指而过,他的寿命又到了尽头。 转生的过程无比痛苦,但他拼了命保持意识清晰,感知每一分痛楚。 终于,在最后时刻,那个人无中生有。 陈泽看着他。 第四世。 宫主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开始扩张势力追寻统治世界。 但时间不够。 弥留之际。 陈泽看着他。 第五世。 宫主等不及,选择走一条捷径。 于是核战争爆发,各国政府崩溃瓦解。 只可惜,他做得太过。 悬壶宫也没了。 所幸用来转生的裂缝空间尚存,他投身其中,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 陈泽看着他。 第六世。 宫主蜗居数十年,寿元将尽,眼看着即将郁郁而终,最后在本能驱使下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十世。 颓废了几辈子的宫主振作起来。 他悟了。 只要把世界彻底毁灭,那个人无论藏身何处都无法幸免。 只可惜几世不曾经营基业,宫主势单力薄,孤身游说新生诸国,挑拨离间,结果在第一站便惨遭暗杀。 一缕执念逃遁回来,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世。 地球上一片荒芜,生灵尽数灭绝。 宫主畅快地投入转生之中。 然后。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一世。 宫主一苏醒,便蜷身,侧卧,抱膝,低头,自闭。 陈泽看着他。 此后无数年间,宫主麻木不仁,浑浑噩噩守在裂隙旁度日,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轮回,不断轮回。 地球冰完了热,热完了蓝,蓝完了绿。 万族几度新生灭绝,无尽轮回。 而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永远在注视着他。 宫主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生平,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道士拼了命的打坐,春去秋来,寒暑风雨无阻。 皇帝拼了命的炼丹,药材用完用大臣,外人用完用家人。 富商拼了命的求购奇珍异宝,雇请高人法师,遵循仪轨戒律。 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各色人等,无数人都在追寻探求那一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仙。 直到道士飘飘然要飞天离去,皇帝丹炉金光外放,富商返老还童.眼前却只有一人。 陈泽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不————” 所有人发了疯惨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 油布上,小伙猛地站起,一边怀里吃剩半个的西瓜掉落在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手机。 下意识拿到眼前,面容识别自动解锁,露出了看到一半的新闻界面。 “xx大学博导孔飞鸿失踪已超四十九天,校方透露最新消息.” 抬头。 陈泽在对面看着他。 黄粱一梦?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离开过这瓜摊半步。 亿万世的轮回犹历历在目,恍惚间却又如溪流纸船般越漂越远,徒留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塞满心头。 “你,你你.” 他脸上显出一种枯槁般的灰白神色,面容戚戚,带着颤音,几乎哀求般问道,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陈泽没有说话,依然看着他。 蓦然间,小伙转头,看见自己的无数前世,无数未来,或说铸就根源的无数执念。 无数男女老少,身份各异,所做之事也千奇百怪。 但都只为一点执念——寻仙。 陈泽看着他们。 于是修道的圆满飞升,富商满足捋须而笑,皇帝手捧金丹,终究释然。 这份释然转瞬间便传遍众生执念,令其如轻烟般接连消散。 执念为何消散? 执念执念,欲求而不得,望之念之日夜思之,故此为执念。 如今执念得到满足,自然消散。 为何满足? “呵呵.”宫主感受着体内力量的迅速流逝,脸上却露出了豁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被陈泽吸收掉的那缕道士执念,为何会在消失前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主仰天长笑,笑得两行泪水横流还不够,直至喉头腥甜干哑才肯罢休。 何为仙? 他的本体便为寻仙执念,自然是世间最有资格进行称量的标尺。 寻仙寻仙,能让寻仙者得解超脱的不正是仙么? 不才是仙么! 何为仙? 寻仙百世,仙在何方? 谜底已经不言而喻。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如泡影般虚幻,扭头看向四方。 空空如也。 唯有头顶一轮明月高照。 已过子时。 离最初孔飞鸿进山正好五十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当初悬壶宫真修刻意用七七四十九天铸就这不圆满的执念神祇。 如今陈泽便为其补上这缺失的“一”。 难怪.原来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四十九天。 周围执念都已经脱离循环,得悟真谛,解脱消散。 只剩他这最后一缕。 那还等什么呢? 身体在消散,生机在流逝。 在生命行将抵达的真正尽头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释怀又轻松的神色。 承载了百世轮回的秤砣心居然也会如此雀跃难耐的时刻。 转回头。 陈泽依然在看着他,却第一次做出了额外的动作。 陈泽伸出了手。 咚。 他跪在了陈泽身前,双腿在触地的同时化为无形,下半身转瞬便空空荡荡。 剩余的半截身躯也已趋向透明,升起袅袅轻烟带着仅存的形体徐徐飘离。 陈泽的手还未触及,他便只剩下了一张脸。 然而,就好像先前虚妄中的亿万次轮回一样,在无限划分,临界点前的最后一瞬。 陈泽触及了他。 看着就像在触摸空处,可空气中残留的些许烟气却在月华下凸显光影,线条勾勒出五官,隐约间恍若见到一张朦胧的脸,嘴唇似在略微蠕动, “仙” 声音逐渐细如蚊呐,再低至微不可察,惝恍尚存的面容也即刻消融在空气当中,最后只余一条弯曲上翘,简笔画笑脸似的淡薄曲线,有如波浪泛起些微渺的起伏。 可不闻有声,一视同仁的清辉便将这点褶皱无情抹平。 四野重归寂寂。 陈泽默然,却忽而听得一点极轻极细的呢喃,好似回声般拂过耳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本卷完) 陈泽看着他。 第三世。 宫主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搜寻陈泽这件事情上。 此时距离他遇见陈泽已过百年。 区区百年。 他居然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于是他开始绘制画像,动用大数据,散出人手,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相似之人。 短短几十年弹指而过,他的寿命又到了尽头。 转生的过程无比痛苦,但他拼了命保持意识清晰,感知每一分痛楚。 终于,在最后时刻,那个人无中生有。 陈泽看着他。 第四世。 宫主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开始扩张势力追寻统治世界。 但时间不够。 弥留之际。 陈泽看着他。 第五世。 宫主等不及,选择走一条捷径。 于是核战争爆发,各国政府崩溃瓦解。 只可惜,他做得太过。 悬壶宫也没了。 所幸用来转生的裂缝空间尚存,他投身其中,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 陈泽看着他。 第六世。 宫主蜗居数十年,寿元将尽,眼看着即将郁郁而终,最后在本能驱使下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十世。 颓废了几辈子的宫主振作起来。 他悟了。 只要把世界彻底毁灭,那个人无论藏身何处都无法幸免。 只可惜几世不曾经营基业,宫主势单力薄,孤身游说新生诸国,挑拨离间,结果在第一站便惨遭暗杀。 一缕执念逃遁回来,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世。 地球上一片荒芜,生灵尽数灭绝。 宫主畅快地投入转生之中。 然后。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一世。 宫主一苏醒,便蜷身,侧卧,抱膝,低头,自闭。 陈泽看着他。 此后无数年间,宫主麻木不仁,浑浑噩噩守在裂隙旁度日,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轮回,不断轮回。 地球冰完了热,热完了蓝,蓝完了绿。 万族几度新生灭绝,无尽轮回。 而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永远在注视着他。 宫主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生平,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道士拼了命的打坐,春去秋来,寒暑风雨无阻。 皇帝拼了命的炼丹,药材用完用大臣,外人用完用家人。 富商拼了命的求购奇珍异宝,雇请高人法师,遵循仪轨戒律。 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各色人等,无数人都在追寻探求那一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仙。 直到道士飘飘然要飞天离去,皇帝丹炉金光外放,富商返老还童.眼前却只有一人。 陈泽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不————” 所有人发了疯惨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 油布上,小伙猛地站起,一边怀里吃剩半个的西瓜掉落在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手机。 下意识拿到眼前,面容识别自动解锁,露出了看到一半的新闻界面。 “xx大学博导孔飞鸿失踪已超四十九天,校方透露最新消息.” 抬头。 陈泽在对面看着他。 黄粱一梦?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离开过这瓜摊半步。 亿万世的轮回犹历历在目,恍惚间却又如溪流纸船般越漂越远,徒留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塞满心头。 “你,你你.” 他脸上显出一种枯槁般的灰白神色,面容戚戚,带着颤音,几乎哀求般问道,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陈泽没有说话,依然看着他。 蓦然间,小伙转头,看见自己的无数前世,无数未来,或说铸就根源的无数执念。 无数男女老少,身份各异,所做之事也千奇百怪。 但都只为一点执念——寻仙。 陈泽看着他们。 于是修道的圆满飞升,富商满足捋须而笑,皇帝手捧金丹,终究释然。 这份释然转瞬间便传遍众生执念,令其如轻烟般接连消散。 执念为何消散? 执念执念,欲求而不得,望之念之日夜思之,故此为执念。 如今执念得到满足,自然消散。 为何满足? “呵呵.”宫主感受着体内力量的迅速流逝,脸上却露出了豁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被陈泽吸收掉的那缕道士执念,为何会在消失前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主仰天长笑,笑得两行泪水横流还不够,直至喉头腥甜干哑才肯罢休。 何为仙? 他的本体便为寻仙执念,自然是世间最有资格进行称量的标尺。 寻仙寻仙,能让寻仙者得解超脱的不正是仙么? 不才是仙么! 何为仙? 寻仙百世,仙在何方? 谜底已经不言而喻。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如泡影般虚幻,扭头看向四方。 空空如也。 唯有头顶一轮明月高照。 已过子时。 离最初孔飞鸿进山正好五十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当初悬壶宫真修刻意用七七四十九天铸就这不圆满的执念神祇。 如今陈泽便为其补上这缺失的“一”。 难怪.原来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四十九天。 周围执念都已经脱离循环,得悟真谛,解脱消散。 只剩他这最后一缕。 那还等什么呢? 身体在消散,生机在流逝。 在生命行将抵达的真正尽头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释怀又轻松的神色。 承载了百世轮回的秤砣心居然也会如此雀跃难耐的时刻。 转回头。 陈泽依然在看着他,却第一次做出了额外的动作。 陈泽伸出了手。 咚。 他跪在了陈泽身前,双腿在触地的同时化为无形,下半身转瞬便空空荡荡。 剩余的半截身躯也已趋向透明,升起袅袅轻烟带着仅存的形体徐徐飘离。 陈泽的手还未触及,他便只剩下了一张脸。 然而,就好像先前虚妄中的亿万次轮回一样,在无限划分,临界点前的最后一瞬。 陈泽触及了他。 看着就像在触摸空处,可空气中残留的些许烟气却在月华下凸显光影,线条勾勒出五官,隐约间恍若见到一张朦胧的脸,嘴唇似在略微蠕动, “仙” 声音逐渐细如蚊呐,再低至微不可察,惝恍尚存的面容也即刻消融在空气当中,最后只余一条弯曲上翘,简笔画笑脸似的淡薄曲线,有如波浪泛起些微渺的起伏。 可不闻有声,一视同仁的清辉便将这点褶皱无情抹平。 四野重归寂寂。 陈泽默然,却忽而听得一点极轻极细的呢喃,好似回声般拂过耳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本卷完) 陈泽看着他。 第三世。 宫主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搜寻陈泽这件事情上。 此时距离他遇见陈泽已过百年。 区区百年。 他居然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于是他开始绘制画像,动用大数据,散出人手,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相似之人。 短短几十年弹指而过,他的寿命又到了尽头。 转生的过程无比痛苦,但他拼了命保持意识清晰,感知每一分痛楚。 终于,在最后时刻,那个人无中生有。 陈泽看着他。 第四世。 宫主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开始扩张势力追寻统治世界。 但时间不够。 弥留之际。 陈泽看着他。 第五世。 宫主等不及,选择走一条捷径。 于是核战争爆发,各国政府崩溃瓦解。 只可惜,他做得太过。 悬壶宫也没了。 所幸用来转生的裂缝空间尚存,他投身其中,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 陈泽看着他。 第六世。 宫主蜗居数十年,寿元将尽,眼看着即将郁郁而终,最后在本能驱使下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十世。 颓废了几辈子的宫主振作起来。 他悟了。 只要把世界彻底毁灭,那个人无论藏身何处都无法幸免。 只可惜几世不曾经营基业,宫主势单力薄,孤身游说新生诸国,挑拨离间,结果在第一站便惨遭暗杀。 一缕执念逃遁回来,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世。 地球上一片荒芜,生灵尽数灭绝。 宫主畅快地投入转生之中。 然后。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一世。 宫主一苏醒,便蜷身,侧卧,抱膝,低头,自闭。 陈泽看着他。 此后无数年间,宫主麻木不仁,浑浑噩噩守在裂隙旁度日,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轮回,不断轮回。 地球冰完了热,热完了蓝,蓝完了绿。 万族几度新生灭绝,无尽轮回。 而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永远在注视着他。 宫主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生平,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道士拼了命的打坐,春去秋来,寒暑风雨无阻。 皇帝拼了命的炼丹,药材用完用大臣,外人用完用家人。 富商拼了命的求购奇珍异宝,雇请高人法师,遵循仪轨戒律。 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各色人等,无数人都在追寻探求那一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仙。 直到道士飘飘然要飞天离去,皇帝丹炉金光外放,富商返老还童.眼前却只有一人。 陈泽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不————” 所有人发了疯惨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 油布上,小伙猛地站起,一边怀里吃剩半个的西瓜掉落在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手机。 下意识拿到眼前,面容识别自动解锁,露出了看到一半的新闻界面。 “xx大学博导孔飞鸿失踪已超四十九天,校方透露最新消息.” 抬头。 陈泽在对面看着他。 黄粱一梦?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离开过这瓜摊半步。 亿万世的轮回犹历历在目,恍惚间却又如溪流纸船般越漂越远,徒留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塞满心头。 “你,你你.” 他脸上显出一种枯槁般的灰白神色,面容戚戚,带着颤音,几乎哀求般问道,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陈泽没有说话,依然看着他。 蓦然间,小伙转头,看见自己的无数前世,无数未来,或说铸就根源的无数执念。 无数男女老少,身份各异,所做之事也千奇百怪。 但都只为一点执念——寻仙。 陈泽看着他们。 于是修道的圆满飞升,富商满足捋须而笑,皇帝手捧金丹,终究释然。 这份释然转瞬间便传遍众生执念,令其如轻烟般接连消散。 执念为何消散? 执念执念,欲求而不得,望之念之日夜思之,故此为执念。 如今执念得到满足,自然消散。 为何满足? “呵呵.”宫主感受着体内力量的迅速流逝,脸上却露出了豁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被陈泽吸收掉的那缕道士执念,为何会在消失前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主仰天长笑,笑得两行泪水横流还不够,直至喉头腥甜干哑才肯罢休。 何为仙? 他的本体便为寻仙执念,自然是世间最有资格进行称量的标尺。 寻仙寻仙,能让寻仙者得解超脱的不正是仙么? 不才是仙么! 何为仙? 寻仙百世,仙在何方? 谜底已经不言而喻。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如泡影般虚幻,扭头看向四方。 空空如也。 唯有头顶一轮明月高照。 已过子时。 离最初孔飞鸿进山正好五十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当初悬壶宫真修刻意用七七四十九天铸就这不圆满的执念神祇。 如今陈泽便为其补上这缺失的“一”。 难怪.原来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四十九天。 周围执念都已经脱离循环,得悟真谛,解脱消散。 只剩他这最后一缕。 那还等什么呢? 身体在消散,生机在流逝。 在生命行将抵达的真正尽头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释怀又轻松的神色。 承载了百世轮回的秤砣心居然也会如此雀跃难耐的时刻。 转回头。 陈泽依然在看着他,却第一次做出了额外的动作。 陈泽伸出了手。 咚。 他跪在了陈泽身前,双腿在触地的同时化为无形,下半身转瞬便空空荡荡。 剩余的半截身躯也已趋向透明,升起袅袅轻烟带着仅存的形体徐徐飘离。 陈泽的手还未触及,他便只剩下了一张脸。 然而,就好像先前虚妄中的亿万次轮回一样,在无限划分,临界点前的最后一瞬。 陈泽触及了他。 看着就像在触摸空处,可空气中残留的些许烟气却在月华下凸显光影,线条勾勒出五官,隐约间恍若见到一张朦胧的脸,嘴唇似在略微蠕动, “仙” 声音逐渐细如蚊呐,再低至微不可察,惝恍尚存的面容也即刻消融在空气当中,最后只余一条弯曲上翘,简笔画笑脸似的淡薄曲线,有如波浪泛起些微渺的起伏。 可不闻有声,一视同仁的清辉便将这点褶皱无情抹平。 四野重归寂寂。 陈泽默然,却忽而听得一点极轻极细的呢喃,好似回声般拂过耳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本卷完) 陈泽看着他。 第三世。 宫主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搜寻陈泽这件事情上。 此时距离他遇见陈泽已过百年。 区区百年。 他居然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于是他开始绘制画像,动用大数据,散出人手,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相似之人。 短短几十年弹指而过,他的寿命又到了尽头。 转生的过程无比痛苦,但他拼了命保持意识清晰,感知每一分痛楚。 终于,在最后时刻,那个人无中生有。 陈泽看着他。 第四世。 宫主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开始扩张势力追寻统治世界。 但时间不够。 弥留之际。 陈泽看着他。 第五世。 宫主等不及,选择走一条捷径。 于是核战争爆发,各国政府崩溃瓦解。 只可惜,他做得太过。 悬壶宫也没了。 所幸用来转生的裂缝空间尚存,他投身其中,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 陈泽看着他。 第六世。 宫主蜗居数十年,寿元将尽,眼看着即将郁郁而终,最后在本能驱使下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十世。 颓废了几辈子的宫主振作起来。 他悟了。 只要把世界彻底毁灭,那个人无论藏身何处都无法幸免。 只可惜几世不曾经营基业,宫主势单力薄,孤身游说新生诸国,挑拨离间,结果在第一站便惨遭暗杀。 一缕执念逃遁回来,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世。 地球上一片荒芜,生灵尽数灭绝。 宫主畅快地投入转生之中。 然后。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一世。 宫主一苏醒,便蜷身,侧卧,抱膝,低头,自闭。 陈泽看着他。 此后无数年间,宫主麻木不仁,浑浑噩噩守在裂隙旁度日,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轮回,不断轮回。 地球冰完了热,热完了蓝,蓝完了绿。 万族几度新生灭绝,无尽轮回。 而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永远在注视着他。 宫主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生平,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道士拼了命的打坐,春去秋来,寒暑风雨无阻。 皇帝拼了命的炼丹,药材用完用大臣,外人用完用家人。 富商拼了命的求购奇珍异宝,雇请高人法师,遵循仪轨戒律。 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各色人等,无数人都在追寻探求那一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仙。 直到道士飘飘然要飞天离去,皇帝丹炉金光外放,富商返老还童.眼前却只有一人。 陈泽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不————” 所有人发了疯惨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 油布上,小伙猛地站起,一边怀里吃剩半个的西瓜掉落在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手机。 下意识拿到眼前,面容识别自动解锁,露出了看到一半的新闻界面。 “xx大学博导孔飞鸿失踪已超四十九天,校方透露最新消息.” 抬头。 陈泽在对面看着他。 黄粱一梦?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离开过这瓜摊半步。 亿万世的轮回犹历历在目,恍惚间却又如溪流纸船般越漂越远,徒留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塞满心头。 “你,你你.” 他脸上显出一种枯槁般的灰白神色,面容戚戚,带着颤音,几乎哀求般问道,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陈泽没有说话,依然看着他。 蓦然间,小伙转头,看见自己的无数前世,无数未来,或说铸就根源的无数执念。 无数男女老少,身份各异,所做之事也千奇百怪。 但都只为一点执念——寻仙。 陈泽看着他们。 于是修道的圆满飞升,富商满足捋须而笑,皇帝手捧金丹,终究释然。 这份释然转瞬间便传遍众生执念,令其如轻烟般接连消散。 执念为何消散? 执念执念,欲求而不得,望之念之日夜思之,故此为执念。 如今执念得到满足,自然消散。 为何满足? “呵呵.”宫主感受着体内力量的迅速流逝,脸上却露出了豁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被陈泽吸收掉的那缕道士执念,为何会在消失前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主仰天长笑,笑得两行泪水横流还不够,直至喉头腥甜干哑才肯罢休。 何为仙? 他的本体便为寻仙执念,自然是世间最有资格进行称量的标尺。 寻仙寻仙,能让寻仙者得解超脱的不正是仙么? 不才是仙么! 何为仙? 寻仙百世,仙在何方? 谜底已经不言而喻。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如泡影般虚幻,扭头看向四方。 空空如也。 唯有头顶一轮明月高照。 已过子时。 离最初孔飞鸿进山正好五十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当初悬壶宫真修刻意用七七四十九天铸就这不圆满的执念神祇。 如今陈泽便为其补上这缺失的“一”。 难怪.原来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四十九天。 周围执念都已经脱离循环,得悟真谛,解脱消散。 只剩他这最后一缕。 那还等什么呢? 身体在消散,生机在流逝。 在生命行将抵达的真正尽头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释怀又轻松的神色。 承载了百世轮回的秤砣心居然也会如此雀跃难耐的时刻。 转回头。 陈泽依然在看着他,却第一次做出了额外的动作。 陈泽伸出了手。 咚。 他跪在了陈泽身前,双腿在触地的同时化为无形,下半身转瞬便空空荡荡。 剩余的半截身躯也已趋向透明,升起袅袅轻烟带着仅存的形体徐徐飘离。 陈泽的手还未触及,他便只剩下了一张脸。 然而,就好像先前虚妄中的亿万次轮回一样,在无限划分,临界点前的最后一瞬。 陈泽触及了他。 看着就像在触摸空处,可空气中残留的些许烟气却在月华下凸显光影,线条勾勒出五官,隐约间恍若见到一张朦胧的脸,嘴唇似在略微蠕动, “仙” 声音逐渐细如蚊呐,再低至微不可察,惝恍尚存的面容也即刻消融在空气当中,最后只余一条弯曲上翘,简笔画笑脸似的淡薄曲线,有如波浪泛起些微渺的起伏。 可不闻有声,一视同仁的清辉便将这点褶皱无情抹平。 四野重归寂寂。 陈泽默然,却忽而听得一点极轻极细的呢喃,好似回声般拂过耳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本卷完) 陈泽看着他。 第三世。 宫主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搜寻陈泽这件事情上。 此时距离他遇见陈泽已过百年。 区区百年。 他居然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于是他开始绘制画像,动用大数据,散出人手,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相似之人。 短短几十年弹指而过,他的寿命又到了尽头。 转生的过程无比痛苦,但他拼了命保持意识清晰,感知每一分痛楚。 终于,在最后时刻,那个人无中生有。 陈泽看着他。 第四世。 宫主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开始扩张势力追寻统治世界。 但时间不够。 弥留之际。 陈泽看着他。 第五世。 宫主等不及,选择走一条捷径。 于是核战争爆发,各国政府崩溃瓦解。 只可惜,他做得太过。 悬壶宫也没了。 所幸用来转生的裂缝空间尚存,他投身其中,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 陈泽看着他。 第六世。 宫主蜗居数十年,寿元将尽,眼看着即将郁郁而终,最后在本能驱使下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十世。 颓废了几辈子的宫主振作起来。 他悟了。 只要把世界彻底毁灭,那个人无论藏身何处都无法幸免。 只可惜几世不曾经营基业,宫主势单力薄,孤身游说新生诸国,挑拨离间,结果在第一站便惨遭暗杀。 一缕执念逃遁回来,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世。 地球上一片荒芜,生灵尽数灭绝。 宫主畅快地投入转生之中。 然后。 陈泽看着他。 第三十一世。 宫主一苏醒,便蜷身,侧卧,抱膝,低头,自闭。 陈泽看着他。 此后无数年间,宫主麻木不仁,浑浑噩噩守在裂隙旁度日,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轮回,不断轮回。 地球冰完了热,热完了蓝,蓝完了绿。 万族几度新生灭绝,无尽轮回。 而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永远在注视着他。 宫主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生平,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道士拼了命的打坐,春去秋来,寒暑风雨无阻。 皇帝拼了命的炼丹,药材用完用大臣,外人用完用家人。 富商拼了命的求购奇珍异宝,雇请高人法师,遵循仪轨戒律。 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各色人等,无数人都在追寻探求那一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仙。 直到道士飘飘然要飞天离去,皇帝丹炉金光外放,富商返老还童.眼前却只有一人。 陈泽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不————” 所有人发了疯惨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 油布上,小伙猛地站起,一边怀里吃剩半个的西瓜掉落在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手机。 下意识拿到眼前,面容识别自动解锁,露出了看到一半的新闻界面。 “xx大学博导孔飞鸿失踪已超四十九天,校方透露最新消息.” 抬头。 陈泽在对面看着他。 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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