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司妍走后,童婳陷入了沉思。 小秋担忧地看着童婳眉头紧锁的脸孔,几次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小秋,”童婳的情绪很低落,她像个孩子那样拉了拉小秋的衣角,扬起脑袋满脸的可怜巴巴,“这里是医院吗?” 小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她的眼神瞟向了不远处站在梧桐树下打电话的陆嘉树,寄希望于他能够早点打完这通电话。 “小秋,这里是医院吗?” 童婳继续地问,似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固执。 小秋不知道该说实话好还是该说假话好,看着这几天情绪正常的童婳,她最终选择了隐瞒:“太太,这里确实是医院,那个薛小姐平时跟你关系不是很好,所以她说的话你不要当真。” 童婳轻轻地“嗯”了一声。 薛司妍这个人又作又虚伪,除了从小到大邻居这个身份外,平时跟她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不过这个讨厌的人有一个良好的品质就是脑子简单性格直不会说假话,相比较十年后相处才几天的小秋来说,她还是选择相信薛司妍说的话,并不是认为小秋是一个品性不好的人,有一种谎言叫做善意的谎言,18岁的童婳暗暗得分析了一番。 嘉树哥哥也跟她说,这里是医院。 起初她以为这里是一所普通的医院,28岁的童婳只是生病了而已,可现在的她却不会这么认为了。 没有小孩子,没有年轻人,来一个是40,50岁的中年人,或者是70,80岁的老年人,偶尔有几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女人,可神情却怪异得很,早春的他们居然穿着凉拖鞋跑来跑去,身后几个护士追着跑。 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头发花白,张大着嘴巴做鬼脸的中年妇女,她穿着一件单薄又松垮的病号服,朝着坐在椅子边上的童婳“哇”了一声,站在旁边的小秋想要制止的时候却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扮鬼脸吓唬童婳。 童婳条件反射性地啊了一声。 “这位小姐,真对不起,”这时紧跟在中年妇女身后的一名年轻男人赶紧上前道歉,“我妈她……精神有点问题。” 童婳一听到精神有点问题,她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身后的小秋担忧地看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你说她精神有点问题,” 童婳看着眼前戴着黑色大口罩的年轻男人,虽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从挺拔修长的身材,以及俊朗不凡的气质中可以看出,对方绝对是一名美男子,就是看起来有些面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年轻男人的眼神顿了顿,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是一家疗养院而不是普通的医院,遇见一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随后他怜悯地看了童婳一眼。 童婳虽然不喜欢对方看她的那种眼神,可一看到他身后的中年妇女忽然脸色突变,低下头做出一副要咬人的模样时,立刻提醒:“额,那个,你小心点……” 还没有等童婳说完,一个尖细响亮的声音彻底地盖过了她:“放开我,坏人! ” 被年轻男人扼制住手腕的中年妇女突如其来地朝着他的手臂恶狠狠地咬去,身后跟随着的几个医生,护士以及一个看起来助理模样的男人纷纷大惊失色,走上前想要制止中年妇女的举动,却被年轻男人挥了挥手。 “森哥,”中年妇女被医生护士带回去后,那个看起来像助理模样的男人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满脸地关心,“你没事吧?” 手臂上的牙齿印记干净清楚又带着丝丝的血迹,而年轻男人却摇摇头:“没事。” “森哥,要不去医院看一下会不会留疤?”助理小蒋提醒道。 年轻男人正要说不用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已演员的身份,无奈地妥协了下来:“那好吧,等一下再去医院。” 作为一名演员,顾流森知道有些时候拍摄的那些镜头需要□□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是广告拍摄的需要还是电影镜头的需要,他的手臂最好不要留下像牙印这种的疤痕,因为观众有时候的联想力太过于丰盛,常常会把一些有的没的想象成各种桃色八卦。 “森哥,”助理小蒋看到经纪人发过来的信息,连忙抽到顾流森的耳边:“斌哥发信息过来跟我说,让森哥您再过1个小时去李导哪里汇合。” 顾流森嗯了一声,他的目光一直朝着远去的那抹瘦小苍老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才转身对着小蒋面无表情:“我们走吧。” 小蒋说了一声好,心里却有些同情这位红得发紫的影帝,从小摊上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妈妈。 听说顾妈妈在顾流森很小的时候就得了精神病,一发病就会打孩子,当时左领右舍都知道顾家有一个可怜的孩子,常常被犯了病的妈妈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后来被顾家舅舅知道后,就把顾流森接到自己的家里照顾。 即便是遭受到这种对待,长大后顾流森仍旧没有一丝怨言地孝顺着他的母亲,以前还没有名气的时候就省吃俭用地请了专职的护士照顾顾妈妈,后来等到他名气越来越大时,却发现母亲犯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又常常跟舅舅一家人发生冲突,于是在无奈之下把顾妈妈送到了这家疗养院。 无论是成名前还是成名后,顾流森买了一套景观大道的别墅后仍旧选择跟从小照顾他长大的舅舅一家住在一起,他并不是买不起其他房子,而是怕寂寞。 离开的时候,顾流森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那样,回过头对着处于发呆状态的童婳语重心长:“这位小姐,你还很年轻,做那种想不开的事情之前,请先考虑一下你的亲人。”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童婳那只包扎着白色绷带的手腕,目光停顿了好一会儿。 “太太,”小秋上前赶紧扶住身体摇摇晃晃的童婳,努力地找了一个好的借口:“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病房好不好?” 童婳机械地点点头,不经意间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打完电话的陆嘉树正朝着他们走来,一身米黄色英伦风衣,衣角翩翩,风度有佳。 “嘉树哥哥,”童婳拿开了小秋的手,跑到了陆嘉树面前。 陆嘉树一看跑过来的是童婳,加快了脚步。 “怎么了,”他扶住了跑过来的童婳,温和的眉眼间溢满了关怀,“身体是不是哪里感觉到不舒服了?” “嘉树哥哥,你老实告诉我这里是不是精神病医院?” 联想起小秋刚才扭扭捏捏的态度,以及那名随便咬人手臂的中年妇女,18岁的童婳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28岁的童婳恐怕得了精神病,不然为什么要送到这里来? 陆嘉树挑了挑眉,克制着隐忍的怒气:“谁跟你说这里是精神病医院?” “我自已猜的,”童婳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这里没有小孩子,也没有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小秋不要让我随便出去,既然我嫁给了易北川婚姻幸福,生活美满,为什么要作出这种类似自残的举动来?” 她举起左手那只包扎地严严实实的手腕,声音高昂又满脸地不可思议:“我偷偷观察过,这是用碎片割的伤痕,脑袋正常的人会用碎片割自已的手腕吗?” 陆嘉树久久不能说话。 “还有,正常的妈妈会把自已的儿子从沙发上推下来吗,即使她是不小心的?” 童婳的声音在颤抖,她的手也在抖,掀开事情真相的那一幕往往叫人无法接受。 从一开始的时候18岁的童婳对未来的自已抱有各种崇拜之情,然而现在的她此刻的心情复杂得很。 她以为28岁的童婳是人生赢家,中了9亿少女的运气才嫁给了像易北川这样的男人,可到最后却发现这层包裹着童话外衣的婚姻里其实夹杂着让人心碎的现实。 “我是不是有病,”迟迟没有等到陆嘉树答案的童婳立刻变得垂头丧气,不停地反复问着自已:“我是不是有精神病?” “不是,”陆嘉树迅速反驳,他握紧童婳的手似乎想要给她传递某种力量,语气异常的坚定:“你没有精神病,相信我! ” “那我得了什么病?”童婳的声音逐渐地高了下来,扬起脸看着陆嘉树:“我没病的话,为什么会被送到疗养院?” “你只是得了抑郁症而已,”陆嘉树着急地解释,“真的没有其他病,等易北川回国后他会接你回家。 “你先……忍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一点点的停顿。 “抑郁症,我真得了抑郁症?” 童婳看向了陆嘉树,看向了小秋,然后她看了看自已,忽然感觉到这个世界很不可思议。 然后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脑袋小声地喃喃自语:“我明明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怎么可能会得抑郁症?” 陆嘉树看着童婳满脸的不敢置信,不是没有见过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可眼前这种故作坚强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却让他的心被蛰痛了几下。 他蹲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拍着童婳的背脊安慰:“我会把你的抑郁症给治好,别担心。” “嘉树哥哥,”童婳忽然抬起了头,眼眶里的眼泪在打着转转但硬是没有落下来,她拉着他的衣角像个孩子那样仿徨又无助:“我讨厌得抑郁症的自已,你说像我这么可爱的人怎么会把自已的儿子推……推下沙发?” “这不怪你,”陆嘉树把她揽入怀里,像个长辈那样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因为你生病了,生病的人做错事情可以得到原谅。” “我,成为了曾经最讨厌的人,”18岁的童婳看着手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小秋忽然想哭了。 在没有照顾童婳之前,她曾听过这位易家少夫人的各种闲言碎语,说她败家又虚荣,常常在微博上晒各种品牌的包包,衣服,鞋子,说她是个典型的心机女明知道易北川被传是个性冷感的男人还一个劲地往上凑,本城很多未婚女性对易北川存着一份克制的感情,既想撩又不敢撩,很多人往往是有色心没色胆,被传的最多的就是童婳三天两头抑郁症发作脾气喜怒无常,其实在她看来,易太太只是拥有一颗敏感而纤细的心,并没有像外界说得那么不堪。 十年后的我成为了我曾经最鄙视的那种人,一遇到困难就动不动地自杀,一点都不珍惜宝贵的生命,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18岁的童婳来到10年后的日常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