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25章为伴 === 他是去抱柴火来给她烤鞋子的。 怕她着凉。 她将他想成了什么模样, 沈逸辰哭笑不得。 俯身蹲下,钻木取火, 也不管这主仆两人面上点亮的表情,一个分明视死如归,一个一直战战兢兢。 他听槿桐提起过阿梧。 那时方家被抄家, 她就同阿梧失散了。 方家的家仆尽数被充作了官奴,阿梧也在其中。朝中犯事的官奴每年不知有多少,送去的地方七零八落,即便官衙造了册子登记,也很少有人知晓送去何处的。 后来在怀洲城,他也替她四处打听过阿梧的下落, 只是到最后也没有寻到阿梧的消息。 他时常听槿桐说起, 阿梧是个心细, 又有些木讷的姑娘。虽然遇事自己也怕,却总是大义凛然站在前面维护她。 譬如当下,沈逸辰低眉笑了笑,果然如出一辙。 阿梧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 也是幼时起就陪在身边的玩伴。若不是方家突然剧变, 阿梧其实已经订了亲,次年就要出嫁了, 还是嫁给京中精石坊的伙计, 阿叶。 槿桐一直很喜欢阿叶。 后来都时常说起阿叶踏实能干, 又忠厚老实, 搭阿梧这样的姑娘最好。两人都是勤勤恳恳的人, 日后小日子肯定过得丰衣足食,若是再生个小胖子,肯定是和和美美的一家。 她是想阿梧了。 后来他入京的,让冯照去打听精石坊的伙计阿叶。冯照回来说,听人说阿叶的未婚妻过世好些年了,阿叶很难过,一直没有再娶。 倒是个重情义的男子。 这一世,方家还没有被抄,阿梧也没有发配为官奴。 他要替槿桐给他二人求个美满结局。 再等他们再生一儿半女,日后便能同小宝一道作玩伴。 他一面想,一面生火,嘴角不由自主浮起笑意。 …… 不多时,面前的柴火升起了小火苗。 他才转头看她:“鞋子拿过来烤一烤,干了再穿。” 许是一直在回忆起往事,他的语气柔和而随意,就像往常在府中同她日常说话一般,好似平常得很。 方槿桐愣了愣。 只是他口中没有出格的话,也没有逾越的意思,又真的在洞口里升起了柴火,让她烤鞋子。方槿桐将信将疑得看了看他,顶了顶,还是把鞋子递了出去。 阿梧接过来,摆在火堆前烤着。 方槿桐先前衣裳就湿了,即便换了身新的,身上还是冷得很。沈逸辰的这堆火苗升起来,仿佛一下子从衣裳里一直暖到了心底,还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舒缓之气。 方槿桐搓了搓手,让暖意徜徉在心口。 然后身子微微前倾,坐得靠近火堆了些。 又伸出手,在火前烤了烤,更觉暖和了许多。 阿梧看着一侧那些没有用完的柴火,里面正好有多余的树枝在,可以做个架子支起来,阿梧道:“三小姐,把这身湿的衣裳也烤一烤吧。” 方槿桐也觉得好,便微微点了点头。 一侧的沈逸辰已经让开,往洞口那边去。 “喂,你去哪里?”方槿桐大声唤他。 沈逸辰回头,道:“寻些水,你渴不渴?” 方槿桐咬了咬唇,先前还不觉得,眼下倒真是有些渴了。 沈逸辰便笑了笑,不再管她,径直出了洞口。 方槿桐赶紧张嘴:“那个……会不会有狮子老虎什么的……” 她总听二哥这般说。这里是树林,又人迹罕至,沈逸辰若是走了就只有她和阿梧在,她心中胡思乱想,若是来了虎豹豺狼怎么办? 会将她和阿梧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片刻,声音自洞口外传来:“有蛇。” 方槿桐吓得一哆嗦,她坐得离火堆近,险些烧着衣裳。 幸好阿梧眼疾手快。 但衣裳虽说没有烧着,方槿桐却吓得脸色都变了。 洞口哪会有蛇,沈逸辰是忽然来了兴致,骗她逗乐。 她却还是信了。 她从小就最怕蛇,他早前就知晓。 有人一直说这种没有腿,却跑得很快,明明肚子很小,却能吞得下整整一头牛的生物实在太过逆天。她很怕蛇,怕得超过狮子和老虎。 她第一次跳到他怀中,就是去封地巡视时,路过了一片野郊。野郊里忽然窜出一条黑色的,吐着鲜红色信子的蛇来。 她当即吓得面色铁青。 后来即便冯照将那只蛇弄走,她也一直后怕得很。 脚下都是软的,还是他一路将她抱回的马车。 她搂着他的脖颈,一动不动,他的鼻尖全是她发间的馨香。 …… 沈逸辰忽然想,他许是应当去哪里弄条蛇来救急。 又想起她才落水,已经狼狈不堪,眼下才将好些,再经不起这样的吓唬和折腾。 沈逸辰微微抿了抿唇,他是很想念和槿桐的朝夕相处。 如同方才那样,他生火,她看他,偶尔口中蹦出简单的三言两语,他都不甚欢喜。 上巳节了。 他顺着洞口望去,南边的天空满满都是纸鸢。 ***** 洞口内,阿梧支好了一个简易的架子。 架子上搭着曲水流觞那里弄湿的衣裳。 都是用沈逸辰先前抱回来,又没有烧掉的木材做的。 湿衣裳搭在上面刚刚好。 阿梧有一双巧手,秀外慧中,方槿桐看了都喜欢不已。 日后阿梧嫁的人家,一定也会很喜欢她。 “阿梧,还要多久。”方槿桐托着腮问。 今日是上巳节,洛容远和方槿玉肯定都在满山遍野得寻她。 先前是沈逸辰特意留了心思,佯装往南走,而后才绕道来了北边。 她是见着方槿玉在那头好奇得伸着头看过来的,眼下,洛容远和方槿玉应当都在南边寻她。她衣裳湿透了,连鞋子都滴得出水来,她才不要他们看到她这幅狼狈模样。 阿梧摸了摸衣裳:“这个容易干,风吹着,火烤着,要不了多久。“ 然后又伸手垫了垫鞋子里,蛾眉微微蹙了蹙。 怕是还需要些时候呢! 阿梧应道:“三小姐,得小半个时辰了。” 毕竟一双鞋子都湿透了。 方槿桐吁了一口气,蜷着双膝坐着,手托腮放在膝盖上,思量着一会儿要如何对洛容远和方槿桐说,还有……这个在上巳节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沈逸辰…… 思及此处,洞口处传来脚步声。 方槿桐下意识往后,等见到是打水回来的沈逸辰,脸色才好看了些。 没有杯盏,水是用水囊接的。 她隔空喝了两口,顿觉舒服了许多,先前弄得心里一直紧张,之道这两口水下肚才觉真是口渴极了。方槿桐看了看这水囊,问道:“上巳节,你带水囊做什么?” 她不好意思说谢,又不好凭空还他,就寻了一句水囊问,倒也算自然。 沈逸辰接过,应道:“行军打仗,随身带习惯了。” 怀安侯一门镇守西南,常年和南蛮交战,沈逸辰说的不假。 方槿桐点了点头。 还有些渴,便又握着水囊,仰首喝了一口。 甘甜入喉。 “清风楼去过了?”沈逸辰看她。 她手中紧了紧,也转眸看他:“去过了……”顿了顿,还是决定问:“可是……你怎么知晓我帖子丢了的?” 连肖挺都说白云间的帖子是肖缝卿给他的。 沈逸辰早有准备:“你早前就有名帖?” 好似意外。 方槿桐愣住。 沈逸辰便笑:“我是听三叔说起你喜欢对弈,恰好又有人送了我一封清风楼的名帖,可惜我那日不在元洲城,就借花献佛。” 原来是爹爹先提起的。她心中唏嘘,早前还以为是他偷走的,没少在心中诅咒他一翻。 眼下,就有些歉意。 索性拿起水囊,又隔空喝了一口,心中藏了事情,水便顺着嘴角溢了出来,险些将自己呛住,连连咳了两声。 阿梧连忙上前给她抚抚背。 她不敢再喝了,顺手将水囊递还给他。 沈逸辰想也不想,接过水囊,就举起嘴边,“咕噜咕噜”豪爽饮了两口。 阿梧眼睛直了。 方槿桐脸也绿了。 虽然她先前是对着水囊隔空喝的,可毕竟是她喝过的东西,沈逸辰就在她面前接过喝了,委实有些轻浮和违和,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哪……哪有如此的……方槿桐皱眉,方才好容易缓和了些许的印象,又忽得变回了原样。 沈逸辰却浑然不觉。 他同她夫妻多年,不乏亲近的时候,口渴了也多有用一个杯子喝茶的时候。 习惯成自然,自然便亲厚,他哪里觉察得出来。 “辰辰听话吗?”沈逸辰随口问起。 方槿桐还沉浸在方才水囊的别扭中,草草应了声:”嗯。“ 片刻,又诧异抬眸:“你怎么知道它叫辰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