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27章后手 === 京中, 恒拂别苑。 三月初到,别苑内的杏花便开了。 三三两两饶指轻舞, 风一带,便从苑墙上空飘落出来,很是惹眼。 “这里栽了杏花?”肖缝卿问。 肖挺点头:“早些年买下来的时候就有了, 是从前的主人留下的。也是个风流的人物,前院后院都栽了好些,长得很好,也有些年头了,我就没让人动,想着东家会喜欢。” 肖缝卿没有应声。 肖挺想起当初买下这座恒拂别苑, 是因为它在方家隔壁。 买下来后, 东家一直没有动静。 黎家上下一百余口被灭门, 方家也是元凶之一。 东家的父亲,当年还是方世年的至交好友,没想到最后却是被方世年在背后捅了一刀,才定下了谋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东家因为过继给了远亲, 族谱上并没有留名。 再加上抚养东家的远亲过世得早, 东家再又交由老东家手中抚养。 这层关系实在隔得远,时间又早, 东家才逃过一劫。 东家的父亲, 也就是当年的吏部员外郎, 黎宏昌。 黎氏一门谋逆, 蹊跷点诸多, 最后还能被定罪,当时主审的大理寺丞便是方世年。 肖挺尚在思绪,那恒拂别苑门口的侍从苑中折了回来,伸手将帖子送返:“肖老板,我们侯爷昨日晨间就出门去了,不在别苑内,实在抱歉得很。” 出门了,不在恒拂别苑? 肖挺诧异上前,伸手接过名帖,有些迟疑得看向肖缝卿。 主仆多年,肖缝卿也不需特意使眼色,肖挺就已明白,便又朝那侍卫问道:“那大人可知侯爷去何处了?” 侍从笑着摇了摇头:“侯爷身边有贴身的侍从跟着,我等岂知侯爷去向?” “也是。”肖挺连忙应和,片刻,又“嘶”了一声,追问道:“那大人可知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看那侍从面有难色,肖挺又补充道:“我们东家早前就同侯爷约好了,怕是侯爷事多忘记了,等侯爷回来我们东家再来也成。“ 那侍卫看了看肖挺,又看了看肖缝卿。 侯爷确实打过招呼下来,若是肖缝卿来寻,就领人来见,只是没想到这么不巧。 既是侯爷的座上客,迟早要碰面的,他也没什么好隐瞒。 “不瞒肖老板,侯爷怕是要去上几日,至于究竟几日,我等就不得而知了。若是肖老板还在京中,等侯爷回来,我让人去通传肖老板一声。若是肖老板不在京中,也可留书一封,我会亲自交给侯爷。” “这……”肖挺为难看向肖缝卿。 “有劳了。”肖缝卿颔首。 “肖老板客气。” …… 等肖挺掀起帘栊,肖缝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恒拂别苑。 微风拂过,窗帘被微微挂起。 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擦肩而过,那马车上的窗帘也被风吹起,映出马车里一张人脸。 肖缝卿瞥过一眼,捏紧了掌心。 肖挺滞住:“这不是……方世年……” 马车驶过,他还掀起帘栊回望。 “去慧园。”肖缝卿放下帘栊,那马车就从眼前消失。 车夫应好。 慧园是肖家在北郊的产业,也是肖缝卿来京中的落脚处。 肖缝卿要回慧园,而不是去商会。 “东家……”肖挺欲言又止。 早前,东家是想借孟锦辰的手除掉方世年。 就像借萧过的手除掉席仲绵一般。 可惜后来孟锦辰忽然暴毙的消息传来,东家的计划只能搁浅。 方世年为人阴险狡诈,行事又多谨慎伪善,外人很难能寻到他的错处。便是从方家旁人下手,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毛病,譬如方家四房。 东家要的又不是方世年革职查办,而是偿还黎家上下一百余口血债。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万全的把握,东家不会贸然动手。 原本…… 肖挺心口顿了顿,原本东家也是想扮作孟锦辰的……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方家又没有人见过孟锦辰。孟父虽然过世了,但孟锦辰同方槿玉有婚约,方世年又是个伪善的人…… 东家是想借孟锦辰的身份到方家。 只是后来听朱翁提起,早前已经有人来打探过孟锦辰,也知晓孟锦辰已经死了。 既是如此,再假扮孟锦辰便有风险。 不管去打探孟锦辰的人是否是方世年,这条路都已经行不通了。 本来……还有一条路是方槿桐的…… 肖挺忍不住叹息,他跟着东家多年,看得出东家是挺喜欢同方槿桐见面说话的,只是这天大地大的,为何方槿桐偏偏是方世年的女儿? 肖挺心中惋惜。 “今天是什么日子?”肖缝卿忽然开口。 肖挺想了想:“上巳节。” 京中是不过上巳节的,所以并无节日喜庆,故而肖挺本身都记不住,肖缝卿问他他才想起。 肖缝卿指尖轻叩膝盖,忽然,停了下来。 “老肖,定州向来有过上巳节的习惯……“肖缝卿端起茶盏。 定州的上巳节会庆祝,这点肖挺一直都知晓,所以才不明白肖缝卿的用意。 “方槿桐去了定州,今日又是上巳节……”肖缝卿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肖挺似是有些眉目:“东家的意思是……怀安侯去了定州?” 肖缝卿放下茶盏,默认。 肖挺道:“我让人查一查。” 肖缝卿却话锋一转:“老肖,东西备好了吗?” 肖挺会意,连忙点头:“都备好了,在慧园里。” 肖缝卿颔首。 今日,是淡月的生辰。 若是淡月还活着,应当也有十岁了。 淡月是他亲妹妹,黎家出事时候才四岁。 他只见过她一次。 红红的脸蛋,明眸青睐,粉雕玉琢一般可爱,扑在他怀中唤“哥哥”,很是讨人喜欢。最爱吃的是软糖,尤其是果味的软糖,央着他带她去买。 捧在手心里就欢喜得放不下来…… 分明是许久之前的事,如今想来还似有风沙入眼一般。 “东家……”肖挺尽收眼底。 肖缝卿扶额,垂眸:“让我寐会儿。” 肖挺只得应好。 ***** 定州南郊,方槿桐喷嚏连连。 阿梧担心得很,一面拿着包袱,包袱里装着先前的衣裳和鞋子,一面问她:“三小姐,是不是方才着凉了?” 方槿桐连忙摇头。 又有换的衣裳,又有火堆,她哪里是着凉了? 多半是此刻沈逸辰在念叨她! 虽然早前就知晓这人脑回路有些毛病,没想到还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她那巴掌打得倒是过瘾,只是出了洞口就有些后悔了,对方可是怀安侯哪! 虽然本人和传闻中那个镇守西南的怀安侯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那么记仇一个人,等沈逸辰回过神来,会不会像追南蛮一部那样,将她给生吞活剥了解恨? 她是越想越委屈。 她原本就不想招惹他,他偏偏要来缠着她做什么! 就因为撞碎一个花瓶,捅出他这么大一个马蜂窝篓子来,方槿桐后悔得不得了。 思忖之际,听到一声刺耳的“三姐姐,三姐姐!” 方槿桐连看都不用看便知晓唤她的人是谁。 “三姐姐,可算寻到你了,我同洛表哥找了你好久,都快走不动了。”方槿玉由碧桃扶着,主仆二人累得气喘吁吁。 她平日也算娇生惯养,哪里走过这么多路。 但方槿桐走散了,洛容远面前她又不能不管不顾的,再说了,方槿桐是被一个陌生男子抱走的,她总得证实给洛容远看不是? “表哥呢?”方槿桐问。 “方才还在这里,应当离得不远。”方槿玉连早前方槿桐没有告诉她备衣裳和鞋子的事情都忘了,亲密得捏住她的袖子,好似生怕她又跑了一般:“碧桃,快去看看。” 碧桃会意,赶紧折回去寻洛容远。 方槿玉先前没仔细看,倒还不觉得,眼下,只见她发髻挽好,衣裳和鞋子也都完好,哪里有半分像落到水中的样子。 “三姐姐,你的衣裳和鞋子……“她是没料到。 方槿桐松开她的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让阿梧多备了衣裳和鞋子,正好可以用上。湿的衣裳和鞋子也烤干了,正好收起来。” 她说不像有假,阿梧也跟着点头。 身后脚步声,方槿玉回头打量,正是碧桃领着洛容远来了,就快走到近处。 方槿桐也看到他二人。 方槿玉顿了顿,忽然道:“三姐姐,你没事吧,方才看见有人将你抱走,我撵都撵不上,担心死了。” 方槿桐拢了拢眉头,转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