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陈述之便奉召来到了凉宫。 “臣,陈述之,叩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年,万万年!” 陈述之似乎对楚逸的召唤早有预料,所以表现得极为沉稳,不疾不徐。 楚逸也只是淡淡的看了陈述之一眼,摆手道:“平身。” 待陈述之起身,楚逸这才缓缓说道:“百里奕一案,陈大人可知情?” 陈述之神情淡漠的回答道:“启禀太上皇,臣知。” “因此事牵涉的乃三品高官,百里奕更是治粟内史府当下的主事人,所以臣不敢怠慢,亲自查办,在确认的铁证如山之后,这才下令抓捕。” “陈大人不愧为能吏,果然不错。” 楚逸淡淡的赞扬了一句,再问:“本皇看公文上说,百里奕百官卖官,可有证据?” 陈述之答:“臣亲自提审了两名治粟内史府的管事,他们皆承认,他们的官职是分别以五万两、七万两,从百里奕处贿赂所得。” “此赃款,亦在百里奕家中找到,现正封存于廷尉府内。” “另,根据那两名管事提供的线索。” “不仅他们二人,这其中还牵涉了整整十几人,分别通过不同的渠道,经人介绍以后想百里奕行贿,且对方一一手下,分别为他们安排了会稽、河北、巴蜀等各地职务。” “这些,皆有证人、证物。” 楚逸只是默默的聆听,面色上未有丝毫改变。 待陈述之说完,这才开口:“这是卖官,那买官呢?你可知,他这个太仓令的职务,又是向谁买的?” 本还信心满满,镇定自若的陈述之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呆住了。 打死他也想不到,楚逸竟然还有这么一问等着他。 买官卖官?那不过就是一个说辞,谁不百里奕这太仓令,乃是文帝亲封,任用至今。 脑中思绪翻转,可就算是想破了头皮,陈述之也不知要如何回答,面色逐渐变的一片酱紫。 楚逸的语速依旧缓慢,但语调却逐渐加重,他沉声道:“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本皇替你来说!” “百里奕的太仓令一职,是文帝三年,由陛下亲封。” “在那之前,他于治粟内史府任职共十二载,一步步的从一名小吏,被提拔为管事,主事,副令,乃至现在的太仓令。” “你的公文奏报上说,他参与买官卖官,那他买官的这笔银子,是行贿了当今陛下,还是行贿了先帝?” 楚逸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对着书案就狠狠的拍了一下。 毫无征兆的炸响,在陈述之耳中轰鸣,吓的他面色一阵苍白。 他惊慌的解释道:“太上皇,不,不是这样的,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 楚逸冷笑连连:“那你给本皇一个解释吧……”说着,楚逸将公文甩在了陈述之的脸上:“这买官卖官,你们廷尉府是如何评定的?” 脸上传来的疼痛,陈述之根本就无暇顾及。 此刻的他,心中狂跳不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回答不好这个问题,他怕是要比百里奕先一步完蛋! 不过,能做到大夏廷尉,陈述之多少还是有着几分本事与急智的。 他心念急转,连忙开口道:“还请太上皇恕罪!” “臣处事不严,至使百里奕的罪名有误。” 说着,陈述之便对楚逸躬身一拜。 起身以后,也不等楚逸说话,陈述之便继续说道:“不过!即便如此,百里奕也同样参与了卖官一事,且收受赃款数额巨大,此不可辨也!” “好一个不可辨!” 楚逸冷笑:“堂堂太仓令,正三品的官,朝廷培养他需要多少的时间、耗费多少的钱财去磨砺?现在,你这廷尉府轻飘飘的一句不可辩,就完了?” “那本皇再问你!” “百里奕其罪有二,这买官卖官暂且不提,第二个最,治粟内史府库银失窃,乃是他利用职务之便所为,这证据又是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陈述之显然聪明了许多。 他默默的将心中每一个将要说出的字,都再三推敲以后这才开口道:“治粟内史府内攻失窃了五万两库银。” “长安令现已抓住了盗窃库银的贼子,臣亲自审讯,这些贼子皆供认不讳,此乃百里奕主使,与他们里应外合,这才盗走了府内库银。” “此,亦为铁证!” 一番话说完,陈述之猛然发现,楚逸不知在何时,看向自己的神色竟变的无比冰冷,仿若九幽寒渊。 陈述之心头狂跳不止,左思右想,也没发觉自己刚刚那一番话会再次牵扯到陛下,或者是先帝,理当没什么疏漏才是。 “本皇很好奇。” 就在陈述之胡思乱想的同时,楚逸的声音幽幽响起:“若是廷尉府的人,连栽赃嫁祸都如你这般,漏洞百出,那我大夏的律法还有任何的威信可言吗?” 这一番话,说的极重。 陈述之眼皮狂跳,藏在袖中的双拳紧攥,咬牙问道:“太上皇,臣不解您何意。” “五万!” 楚逸起身,缓步走下高阶,来到陈述之的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冷声道:“今我大夏灾情不断,从治粟内史府调拨的银子,皆需百里奕审批。” “每天的流水,最少都得几十万两起步,若有什么重大的赈济款项,或者划拨俸禄、各府衙用度,军饷等等,动辄便是百万两的巨款。” “如此多的流水,进出审批皆由百里奕一人负责,他若有贪念,随便在那他做了半辈子的账本上划拨两笔,除非朝廷查账,否则谁能知道?” “放着如此轻易,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不用,他偏偏为了五万两银子,去勾结外人盗窃库银?” “你是认为……”说道这里,楚逸的声音越发严厉:“他傻?还是本皇傻?或者说天下间具为傻子,只有你这个廷尉是聪明人?” 在楚逸的叱问下,陈述之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可无论他怎样用力的喘气,那稀薄无比的空气也都吸不进来,胸口越发的沉闷。 巨大的惊慌与恐惧,让他变的手足无措。 他知道,太上皇说的没任何问题。 这件事原本也就是他亲自安排下来的栽赃嫁祸,根本经不起推敲。 五万两银子,那也不过是他挪用自家的钱财,担心事情败露牵连自身,所以才不敢多用。 不曾想,这一下,反而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就在陈述之感觉自己此刻像是一个溺水之人,即将窒息的那一刻,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