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对不起
北境那位战神,曾在闲暇时,点评过麾下的一众将领。 他对姜破虏的评价是—— 破虏悍勇而不失智,粗鄙中亦见精明。 但其性格易冲动,未来恐会折于此。 简单来讲,在北境战神燕秋眼中,姜破虏虽是个粗鄙武夫,为人却颇为精明,又悍勇无比,只不过这家伙容易热血上头,一上头就不管不顾,这是他的致命缺点。 姜破虏自然也知道自家将军对自己的评价。 以往从来没当回事。 他总觉得,冲动又怎么了,上了战场,不热血冲动,岂不是弱了声势? 但现在,姜破虏突然意识到,将军对他的评价很对。 他热血上头了,失去了平日里的精明。 是什么时候冲动了呢? 从他的战马被小葵杀了后,他的冷静就不见了。 他依稀记得,当时玄武好像叹了口气。 只是玄武什么都没说,就反身助战了。 现在想想,当时他就不应该停下来和那死太监交战的,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跑。 落入圈套了啊! 姜破虏心下暗暗叹了口气。 此刻的处境,对他而言已经相当相当不妙。 没了坐骑。 四周地势开阔,无任何可遮蔽的事物。 数百镇卫军已箭矢上弦。 再想跑,却是跑不掉了。 姜破虏想着,深深吸了口气,紧了紧手中阔刀。 他面上泛起一丝狠厉的神色。 “来吧,让老子看看,镇卫军凭什么能吃皇粮……” 厉喝声中,姜破虏挥动手中阔刀。 寒芒闪烁,密不透风。 夺! 夺夺! 夺夺夺! 镇卫军没等中年文官发话,手中的弩箭便已射了出去。 这一次他们学乖了。 玩起了三段击。 弩箭宛若连绵不绝的暴雨,倾泻而下。 那密不透风的刀芒,在破气弩的箭矢下,好似脆弱的豆腐般,瞬间被击碎! 姜破虏身形一滞,钻心的刺痛自肩头处传来。 他的刀芒,到底还是没能阻挡住箭雨。 “来啊,继续啊!” “老子等死呢,哈哈哈……” 姜破虏面色狰狞,发出狂笑。 他知道,自己多半躲不过这一劫了。 但那又如何? 人早晚都要死的,他并不怕死,也不在乎生死。 唯独让他不甘的是……他没能死在和突奴人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可惜了啊! 夺夺! 箭雨再次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区区箭伤,其实影响不了宗师境的姜破虏。 只是,他中的是破气弩。 当弩箭射中他的那一瞬间起,他体内的内力便开始渐渐无法运转自如了。 这就是破气弩。 江湖中人,人人闻之而色变的破气弩。 内家高手的克星! 噗! 又一枚箭矢,射中了姜破虏。 他挥舞阔刀的动作,变得愈发迟滞。 四周的镇卫军,却像是无情的杀戮机器般,至始至终没有半点波澜。 中年文官儒雅的面庞上,浮起一丝狰狞。 贼鸟厮坏吾大事,该死! 还未走远的小葵,嘴角渐渐扬起,眼眸中的神色,说不出的讥诮。 为大楚拼死拼活的功臣,今日就要陨落在京师这座人间天堂了。 这就是大楚啊! 啧! …… 老巷子内。 厉千绝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摇头了。 玄武身上的伤势,看得他这个曾经和绣衣卫不对付的老对头,都心寒不已。 这得多大的怨恨才会用破气弩伏杀玄武? 厉千绝不清楚。 但他却也知道,玄武于朝廷而言,是有功的。 有大功劳。 哪怕他这个极度讨厌绣衣卫的人,都不得不承认。 “救不活了哦。” “亏你还号称乌龟,你的龟壳怎么就防不住弩箭呢,哎。” 厉千绝的话虽然很难听,但语气中却也不免带上了一丝同情。 老对头就这么要走了。 让他很难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咳咳……” 或许是因为厉千绝的救治,昏迷中的玄武渐渐清醒了过来。 厉千绝看了他一眼,心下微微叹气。 回光返照罢了。 “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就当老夫欠你的。” “嘿,这临到老来,居然还要给你这北境乌龟跑腿,老夫真是……仁义无双啊。” 厉千绝凝视着玄武,喃喃说道。 哪怕他心中也同情玄武,但终究和绣衣卫不对付了大半生。 说话自然难免有些不中听。 “是……是你……” 玄武睁开眼,看清了厉千绝的老脸,他恍惚了一下。 这才渐渐想起对方是谁。 那不是洛先生的老仆吗? 他怎么会在京师? 念头一闪而过,玄武并未纠结这些。 他吃力地张了张嘴。 “替……替我……给……给朱雀带句话……” 玄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几句话的工夫,让他的生机又加速了流逝。 厉千绝眉头一皱。 娘的,怎么还扯到了朱雀那小娘皮? 老实说……他有点怕朱雀。 “行……行吧,老夫替你带到便是,有什么话赶紧说,免得都交代不了遗言。” 厉千绝迟疑了一下,硬邦邦地回道。 能替玄武带话都不错了,还让他说好话,他可做不到。 玄武并未在意厉千绝的语气。 他胸膛不断起伏。 “告诉……告诉朱雀,对……对不起!” “对……不起……” 言至此,玄武眼神渐渐涣散,一颗泪珠自他眼角处滑落下来,未等泪珠掉落,便已气绝。 厉千绝化作了石雕一般。 他怔怔地望着已经失去生机的玄武,一颗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对玄武和绣衣卫有好感么? 其实,并没有。 但不知为何,看到玄武就这么死了,他却有点难受。 尤其是交代他转告朱雀的,竟然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娘的,老了,老了,见不地这些了啊……” 厉千绝眨了眨眼,眼睛忽有些酸涩。 在林溪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看到玄武和朱雀“出双入对”。 那时候就觉得玄武和朱雀那小娘皮之间,怕是有点不清不楚。 只是出于对老对头的讨厌,他并不觉得玄武和朱雀间是男女之情,反而还腹诽过朝廷鹰犬就是喜欢滥搞。 但现在看来…… 啪! 厉千绝突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张破嘴……” 去他妈的滥搞,这是……男女之情。 朝廷鹰犬其实也是活生生的人,有他们的喜怒哀乐。 老对头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厉千绝面色复杂地看了看玄武的尸体,又抬头望了眼远处星星点点,璀璨若星的日不落之城。 他突然觉得。 这座天堂一般的城池,怎么就那么刺眼了! 北境那位战神,曾在闲暇时,点评过麾下的一众将领。 他对姜破虏的评价是—— 破虏悍勇而不失智,粗鄙中亦见精明。 但其性格易冲动,未来恐会折于此。 简单来讲,在北境战神燕秋眼中,姜破虏虽是个粗鄙武夫,为人却颇为精明,又悍勇无比,只不过这家伙容易热血上头,一上头就不管不顾,这是他的致命缺点。 姜破虏自然也知道自家将军对自己的评价。 以往从来没当回事。 他总觉得,冲动又怎么了,上了战场,不热血冲动,岂不是弱了声势? 但现在,姜破虏突然意识到,将军对他的评价很对。 他热血上头了,失去了平日里的精明。 是什么时候冲动了呢? 从他的战马被小葵杀了后,他的冷静就不见了。 他依稀记得,当时玄武好像叹了口气。 只是玄武什么都没说,就反身助战了。 现在想想,当时他就不应该停下来和那死太监交战的,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跑。 落入圈套了啊! 姜破虏心下暗暗叹了口气。 此刻的处境,对他而言已经相当相当不妙。 没了坐骑。 四周地势开阔,无任何可遮蔽的事物。 数百镇卫军已箭矢上弦。 再想跑,却是跑不掉了。 姜破虏想着,深深吸了口气,紧了紧手中阔刀。 他面上泛起一丝狠厉的神色。 “来吧,让老子看看,镇卫军凭什么能吃皇粮……” 厉喝声中,姜破虏挥动手中阔刀。 寒芒闪烁,密不透风。 夺! 夺夺! 夺夺夺! 镇卫军没等中年文官发话,手中的弩箭便已射了出去。 这一次他们学乖了。 玩起了三段击。 弩箭宛若连绵不绝的暴雨,倾泻而下。 那密不透风的刀芒,在破气弩的箭矢下,好似脆弱的豆腐般,瞬间被击碎! 姜破虏身形一滞,钻心的刺痛自肩头处传来。 他的刀芒,到底还是没能阻挡住箭雨。 “来啊,继续啊!” “老子等死呢,哈哈哈……” 姜破虏面色狰狞,发出狂笑。 他知道,自己多半躲不过这一劫了。 但那又如何? 人早晚都要死的,他并不怕死,也不在乎生死。 唯独让他不甘的是……他没能死在和突奴人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可惜了啊! 夺夺! 箭雨再次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区区箭伤,其实影响不了宗师境的姜破虏。 只是,他中的是破气弩。 当弩箭射中他的那一瞬间起,他体内的内力便开始渐渐无法运转自如了。 这就是破气弩。 江湖中人,人人闻之而色变的破气弩。 内家高手的克星! 噗! 又一枚箭矢,射中了姜破虏。 他挥舞阔刀的动作,变得愈发迟滞。 四周的镇卫军,却像是无情的杀戮机器般,至始至终没有半点波澜。 中年文官儒雅的面庞上,浮起一丝狰狞。 贼鸟厮坏吾大事,该死! 还未走远的小葵,嘴角渐渐扬起,眼眸中的神色,说不出的讥诮。 为大楚拼死拼活的功臣,今日就要陨落在京师这座人间天堂了。 这就是大楚啊! 啧! …… 老巷子内。 厉千绝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摇头了。 玄武身上的伤势,看得他这个曾经和绣衣卫不对付的老对头,都心寒不已。 这得多大的怨恨才会用破气弩伏杀玄武? 厉千绝不清楚。 但他却也知道,玄武于朝廷而言,是有功的。 有大功劳。 哪怕他这个极度讨厌绣衣卫的人,都不得不承认。 “救不活了哦。” “亏你还号称乌龟,你的龟壳怎么就防不住弩箭呢,哎。” 厉千绝的话虽然很难听,但语气中却也不免带上了一丝同情。 老对头就这么要走了。 让他很难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咳咳……” 或许是因为厉千绝的救治,昏迷中的玄武渐渐清醒了过来。 厉千绝看了他一眼,心下微微叹气。 回光返照罢了。 “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就当老夫欠你的。” “嘿,这临到老来,居然还要给你这北境乌龟跑腿,老夫真是……仁义无双啊。” 厉千绝凝视着玄武,喃喃说道。 哪怕他心中也同情玄武,但终究和绣衣卫不对付了大半生。 说话自然难免有些不中听。 “是……是你……” 玄武睁开眼,看清了厉千绝的老脸,他恍惚了一下。 这才渐渐想起对方是谁。 那不是洛先生的老仆吗? 他怎么会在京师? 念头一闪而过,玄武并未纠结这些。 他吃力地张了张嘴。 “替……替我……给……给朱雀带句话……” 玄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几句话的工夫,让他的生机又加速了流逝。 厉千绝眉头一皱。 娘的,怎么还扯到了朱雀那小娘皮? 老实说……他有点怕朱雀。 “行……行吧,老夫替你带到便是,有什么话赶紧说,免得都交代不了遗言。” 厉千绝迟疑了一下,硬邦邦地回道。 能替玄武带话都不错了,还让他说好话,他可做不到。 玄武并未在意厉千绝的语气。 他胸膛不断起伏。 “告诉……告诉朱雀,对……对不起!” “对……不起……” 言至此,玄武眼神渐渐涣散,一颗泪珠自他眼角处滑落下来,未等泪珠掉落,便已气绝。 厉千绝化作了石雕一般。 他怔怔地望着已经失去生机的玄武,一颗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对玄武和绣衣卫有好感么? 其实,并没有。 但不知为何,看到玄武就这么死了,他却有点难受。 尤其是交代他转告朱雀的,竟然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娘的,老了,老了,见不地这些了啊……” 厉千绝眨了眨眼,眼睛忽有些酸涩。 在林溪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看到玄武和朱雀“出双入对”。 那时候就觉得玄武和朱雀那小娘皮之间,怕是有点不清不楚。 只是出于对老对头的讨厌,他并不觉得玄武和朱雀间是男女之情,反而还腹诽过朝廷鹰犬就是喜欢滥搞。 但现在看来…… 啪! 厉千绝突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张破嘴……” 去他妈的滥搞,这是……男女之情。 朝廷鹰犬其实也是活生生的人,有他们的喜怒哀乐。 老对头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厉千绝面色复杂地看了看玄武的尸体,又抬头望了眼远处星星点点,璀璨若星的日不落之城。 他突然觉得。 这座天堂一般的城池,怎么就那么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