赟儿这样怔怔地坐在那里，抬起头，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子赫那好似川剧变脸的诡异表情，他，他此刻看起来像是个恶魔——或许他根本是个恶魔。</p>　　“干嘛这么惊讶地看着我？”相她的诧异，秦子赫倒是冷静多了，脸的表情除了幽幽的怨恨，还有隐约的自嘲，薄唇微掀，吐纳出淡淡的反问。</p>　　赟儿抬着头，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p>　　“你千算万算，连雌麻红都备了两份，半夜溜进我的书房，还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秦子赫说得很慢，听起来风轻云淡无关痛痒，但其实句句都带着狠劲，仿佛匕首一般刺在赟儿的心里，“却偏偏没有料到我有这个，对吧？”</p>　　“你……你在说什么？”赟儿愣着神，看他指了指身的黄马褂，还愣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难道是像卓爵一样的？难道他也觉得……是自己故意陷害他的？</p>　　“我说什么？呵，”秦子赫冷笑一声挺直了脊背，垂下冷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明白吗？”</p>　　“明白什么，你的意思？难道说，”赟儿内心的火气也噌得一下窜了来，不服气地昂起头正视着他，“你也觉得是我故意陷害你的？你也这么觉得？”</p>　　——可笑，真可笑，真是太可笑了！</p>　　——秦子赫！你真的太可笑了！</p>　　“不是吗？”秦子赫的脸，居然没有暴怒的神色，墨色的瞳仁里反而是被浓浓的自嘲占了风，“你说过你恨我。”</p>　　“我恨你，对，秦子赫，我恨你！”赟儿噌一声站了起来，站得太快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她条件反射地撑住身侧的矮桌，忍不住冲着秦子赫低吼，“可是我戚赟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p>　　秦子赫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但她那句掷地有声的“我恨你”这样砸在他的心头，让他强压住了自己心头那股怜惜之情，板起脸孔面无表情地继续挖苦她，“你戚赟儿，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你告诉我，你戚赟儿会对你恨的人做怎样的事？恩？”</p>　　“你！”赟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对自己这么微薄脆弱的信任已经让她内心对他仅存的感激消失殆尽，只好狠狠地回瞪他，紧紧地咬住了牙根。</p>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秦子赫冷笑着bi近到她跟前，伸出带着薄茧的右手，缓缓抚过她白皙光洁的脸颊，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狠狠地抬了起来，“还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跟过去的你一样让我动心，可是，呵……”</p>　　“动心”二字深深地凿进了赟儿的心里，让她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她隐隐感觉到，秦子赫并没有说完，便没有插嘴，只是昂着头，冷冷看着他。</p>　　“呵呵，呵呵……”秦子赫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冷笑，带着薄茧的手还是死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面除了冷笑，还是冷笑。</p>　　“可是……什么？”赟儿瞪着他挂着冷笑的唇，好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p>　　“可是，却有一颗冷如冰、硬如铁、毒如蛇的，心。”秦子赫带着毒蛇般怨气的话语，像一枚枚的银针，狠狠地扎向赟儿。</p>　　“你！你放手！”赟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奋力挥开他钳制住自己的略带薄茧的手指，将他推开几步远，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的怒气仿佛要将他烧化，“秦子赫！我恨你！你出去！你马出去！”</p>　　——他怎么可以这样误会自己？怎么可以？</p>　　——秦子赫！秦子赫！我恨你！我恨你！</p>　　秦子赫猝不及防地被她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往后退开，下一瞬脸那自嘲的模样又再次来，“怎么，被我说，恼羞成怒了？还是说，你没想到这么快会被我拆穿？又或者，没看到我被抓走，不甘心了？”</p>　　“你住嘴！住嘴！”赟儿拼命捣住了自己的双耳，闭着眼，不去听不去看。</p>　　“呵，戚赟儿，”秦子赫笑了，笑得很深很浓，“是我小看你了？还是把你想得太仁慈了？”</p>　　“好！你说是我陷害了你？谁告诉你的？你又有什么证据？”赟儿突然反问他，这样恶毒的言语从他秦子赫的嘴里说出来，变得无伤人，让她几乎要丧失理智。</p>　　——难道他一点都不相信自己，仅凭有心人的几句闲言碎语给自己定罪？</p>　　——还是说，他原本是这样怀疑自己的品行的，只是今天来跟自己秋后算总账？</p>　　“证据？你问证据？真是可笑。”秦子赫还是笑，笑，还是笑。</p>　　“可笑什么？”赟儿终于在他永无止境的笑意里，忍不住冲他吼过去，“你最好说清楚，你究竟有什么证据，不然我和你没完，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秦子赫！”</p>　　“你要证据是吗？”秦子赫终于收敛起了那抹让赟儿浑身不舒服的笑容，盯着她姣好的脸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包，一层层打开它，露出里面尖微微打着卷儿的深红色花瓣，然后抬起眼，一眼望进了赟儿无诧异的眼眸，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这个，是我刚刚派人在你住过的西苑药房里找到的，怎么，你敢说它不是你带来的？”</p>　　“这……这不可能！”赟儿拼命摇头，瞪大了双眼盯着那些深红色的花瓣——陷害，这绝对是陷害！她怎么可能这么做！这个不是她的，绝对不是！</p>　　“不可能？”秦子赫冷笑着将那花瓣全数扔到了她的脚边，“这样的铁证在你面前，你还说不可能？”</p>　　“不！不是的！这个不是我的！”赟儿看着那些花瓣，仿佛她碎了一地的心，支离破碎地散在地，往后退去，撞在矮桌，斜倒了半边身子，还是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p>　　“呵呵……”秦子赫只是冷笑，脸却带着浓浓的受伤，别开视线不看她。</p>　　“不可能……秦子赫，你想一想，”赟儿突然意识到可以有理智去解释去说服他相信自己，“如果这个真的是我的，我怎么可能在下了毒、诬陷了你之后还把它留在药房呢？秦子赫！这么不可能，我不可能这么愚蠢的不是吗？这个不是我……”</p>　　“对！”秦子赫突然厉声打断了她，“对，你说的对。”</p>　　赟儿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说不出一句解释。</p>　　秦子赫走到了她跟前，踩在那些花瓣面，又一次抬起了她的下巴，*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不愿意去相信，你会这样做，可是……”</p>　　赟儿被迫高高地昂着脖子，与他对视着，煎熬地等着他的下。</p>　　“可是，当我抱着最后一丝相信你的念头，来这找你的时候，你猜我碰到了谁？”</p>　　“……谁？”赟儿脑海闪过无数张脸，却猜不到他嘴里说的那个人。</p>　　“齐大夫。”</p>　　——什么？他说什么？</p>　　“不要这么惊讶，或许，这是天意，”秦子赫又笑了，浓墨般深邃的眸子里流转着无奈和痛楚，“我问他为什么从你的屋里出来，可笑的我，那个时候还在担心你的身体……”</p>　　——不、不是的，秦子赫……不是的，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p>　　赟儿感觉自己的鼻尖泛着酸意，眼里也变得好湿，她知道了，她知道秦子赫接下去想说什么，可是她不想听到，一点都不想，不想—— “可是他告诉我，你问他，知不知道，雌麻红。”秦子赫说完，狠狠将赟儿撇向了一边，赟儿毫无防备，重重地跌倒了地，却好像出于本能般单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p>　　赟儿侧倒在了地，忍住胃部传来的痛意看向他，却撞进了无深的怨恨和责怪里。她只好咬住了泛白的下唇，说不出一句话来。</p>　　“无话可说了？”</p>　　赟儿在这份责怪和误解里，咬着唇别开了脸，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一时间无意的一句开场白，居然成了秦子赫误会自己的导火索。</p>　　——是她的错？还是他的？还是这个孩子的？</p>　　——不，不是，都不是，一个都不是。</p>　　——或许，这是天意弄人，天意让他们俩永远无法得到彼此的信任。</p>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秦子赫的冷笑突然变成了仰天大笑，脚步也有些踉跄，“哈哈哈，哈哈哈……”</p>　　——他在笑？他还笑得出来？他到底在笑什么？</p>　　赟儿茫然地抬起了眼，不知所措地看着笑不停的秦子赫。</p>　　“你……笑什么？”</p>　　“我笑什么？”秦子赫蹲下身，看着侧倒在地蹙眉痛苦的赟儿，心像被刀剜一样的痛，他多么希望她此时此刻还能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是无辜的，可为什么，她不能说呢？为什么？</p>　　“我笑我自己！笑我自己，”秦子赫狠狠地点了点自己的胸膛，“笑我自己，这么愚蠢。愚蠢到，爱你！”</p>　　</p>　　/html/book/42/424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