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西厢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也被搬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一桌一椅。 </p>　　又过了两天，夏云岚要的三百斤寒水石被搬进空空荡荡的西厢房里，丁香找的第一个人也随着洛芷雪派来送饭的明月楼的人混进了漪兰院。</p>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夏云岚兴致盎然地和那个面貌平凡得让人瞧上两个时辰都回忆不起来的人在西厢房里鼓捣了一天。</p>　　将近黄昏时候，夏云岚给了那人二十两银子，叫那人尽快离去，并保证此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此事。</p>　　那人去后，夏云岚仔细锁好西厢房的门走进院子里，抬头望着秋日高远的天空，筋疲力尽却满脸兴奋地伸了个懒腰。</p>　　“姐姐——”一个声音忽然自竹荫里响起，将夏云岚吓了一跳。</p>　　“夏静柔……你在这里做什么？”震惊之下，夏云岚冲口喊出了夏静柔的名字，说话的声音亦十分不客气。</p>　　“姐姐，静柔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静柔？”听得夏云岚语气不善，夏静柔施了个礼，一脸娇弱委屈地道。</p>　　“你没有做错什么——”夏云岚不耐烦地道：“只是我并不高兴看见你，你若有话就快说，没话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p>　　她现在的时间很珍贵，三千两黄金不是好赚的。而且，她还要抓紧一切时间练功，不想为不相干的人浪费一分一秒。</p>　　“姐姐，静柔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讨厌？”夏静柔似乎是专门过来讨嫌的，夏云岚已经摆明了态度，她仍是不紧不慢地扯着无关紧要的话。</p>　　夏云岚拉下了脸，抬脚向附院里走去，口里不轻不重地道：“有事没事别到处乱晃，多在自己房间里待着，就不会那么招人讨厌。”</p>　　“多谢姐姐指教。”多时不见，夏静柔的修养居然又上一层楼，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生气，反而继续跟在夏云岚身后黏黏糊糊地道：“难怪姐姐天天待在漪兰院里不出去……呵呵，以后静柔也要多跟姐姐学学才是。”</p>　　夏云岚顿住了脚步，转身倚在附院大门上，眯起了眼睛看着夏静柔。</p>　　居然在她的地盘上对她如此无礼，若不给夏静柔点儿颜色瞧瞧，她都不好意思叫夏云岚！</p>　　“妹妹难道忘了，姐姐刚从外面回来么？”夏云岚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道：“你要多跟我学固然不错，可也得交得到芷雪那样的朋友不是？而要交芷雪那样的朋友，心地太过阴险只怕不行。”</p>　　“洛芷雪？”夏静柔神情里掠过一丝轻慢，面上勉强维持着一份恭谨道：“呵呵，商人之女，也只姐姐这般礼贤下士的贤妃才会将她瞧在眼里。”</p>　　“嘿嘿，”夏云岚眸光一闪，笑道：“据我所知，王爷向来与洛家来往频繁，而且也颇能瞧得起芷雪这个商人之女。妹妹这礼贤下士的溢美之辞，姐姐一定代你说给王爷听。”</p>　　夏静柔脸色微变，赶忙笑道：“姐姐莫要当真，静柔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姐姐知不知道，用不了多久，容丞相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嫡女容婕就会嫁进咱们祁王府？静柔一直在想，不知到时候姐姐你可能与她做得朋友？”</p>　　说到最后，夏静柔的脸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虑、几分半真半假的关心，还有几分准备看好戏的幸灾乐祸。</p>　　夏云岚挑了挑眉毛，心里有片刻惊讶，但她只不动声色地淡淡笑道：“婚事已经定了么？这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p>　　夏静柔带着几分同仇敌忾的口气道：“听福寿院里传出的消息说，懿太妃和容丞相夫妇已经求得皇上同意。但皇上的意思是，此事无需在朝堂中正式宣布，只要两家私下商量好，即可随时完婚。”</p>　　“那就是还没有定啰？”不知为何，夏云岚心里竟莫名地松了口气，脸上笑得越发轻松：“我倒希望，这门亲事赶紧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p>　　“姐姐真作此想？”夏静柔毫不容易压下了脸上的讶然与失望，努力装作不经意地问：“为什么姐姐会希望容婕早日嫁入咱们祁王府？姐姐说的‘夜长梦多’又是什么意思？”</p>　　夏云岚笑吟吟看了夏静柔一眼：“这有什么难以理解？丞相府与祁王府联姻，祁王府必定实力大增。无论如何，这婚事对王爷来说都算得上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若不早定婚期，万一那位容小姐突然改了主意，祁王府到嘴的利益岂不要落空？”</p>　　“姐姐如此深明大义，静柔好生佩服。”夏静柔的笑容明明已经十分难看，却还强撑着摆出一脸好心好意的样子道：“只是，姐姐就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吗？听说那容婕小姐不单是相府嫡女，而且深得太后欢心，去年被太后认了义女。如此背景，即使姐姐不为自己的地位担心，难道就不为将来的孩儿考虑一下吗？俗话说母凭子贵，丞相府有权有势，又有太后撑腰，一旦那容婕产下孩儿，将来继承这偌大的祁王府的，可就不一定是姐姐的孩子了。”</p>　　夏云岚心里冷笑一声，夏静柔可谓苦口婆心，她却浑不在意地道：“难为妹妹考虑得如此长远……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罢。妹妹你有时间担这份心，倒不如想想怎么讨那容婕的欢心，好叫你自己和自己将来的孩儿日子好过些。”</p>　　“多谢姐姐费心。”夏静柔心里直恨得牙痒痒。这女人简直是个糊涂蛋，面对强敌入门，竟如此从容淡定。她以为她夏静柔就是最大的敌人了吗？既如此，那就让她吃个亏，让她认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p>　　好歹她也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将门小姐，如今却要处处受这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女人的气，真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p>　　她转过身，用最后的自尊客客气气地道：“姐姐的意思静柔已经明白，静柔的话亦已说尽，姐姐好自为之，静柔告退——”</p>　　哼，总有一天，这个女人会哭着跪着来求她联手对付姓容的。到时候……</p>　　“慢走不送，妹妹也好自为之——”夏云岚粲然一笑，转身进了附院。</p>　　为了不叫夏静柔心里好过，夏云岚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可是，在转过身的刹那，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有些微微的酸楚。</p>　　就像一件名贵的瓷器，被不小心拂落在地摔得粉碎。明知道无可挽回，也明知道身外之物无可恋，千金散尽还复来。可是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儿难过，一点儿想不开，一点儿放不下。</p>　　“小姐，三小姐找你做什么？”怅然之间，四个丫头从厨房里迎了出来，璃月看着夏静柔离去的背影问。</p>　　“还能做什么？”浅画撇了撇嘴，替夏云岚说道：“无非是为这段时间福寿院里传出来的话。”</p>　　“你这丫头倒清楚。”夏云岚带着一丝责备的口气道：“怎地没有人对我说起，反倒叫她辛苦跑一趟来告诉我？”</p>　　百合低头回道：“未经证实之言，婢子们不敢妄传。”</p>　　丁香笑道：“其实婢子们私下里偷偷讨论过，但都认为是懿太妃和丞相府的一厢情愿罢了。想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哪里会再娶容小姐为妃？”</p>　　“是啊是啊……”浅画凑上来道：“天下想要嫁给咱们王爷的女子多了去，但哪里有人及得上咱们小姐一二。小姐不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烦心。”</p>　　璃月也安慰夏云岚道：“此事只要王爷没有亲口对小姐说知，小姐便不必在意。”</p>　　几个丫头误会了她的意思。夏云岚轻轻蹙了蹙眉头，道：“我并不是在意这些，只是府里有什么动静，你们该对我知无不言才是。无论是真是假，我心里也好提前计划如何应对。”</p>　　璃月笑道：“小姐说得是……因小姐从前对将军府的事情向来不管不问，只说走一步看一步，是以婢子以为这些事说了小姐也未必关心，反而徒增小姐烦恼，便一直没有告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消息，婢子一定及时向小姐说知。”</p>　　夏云岚点了点头，揭过此事道：“晚饭做好了吗？我有些饿了。”</p>　　“早已好了。”百合道：“王妃吩咐任何事情不许去西厢房打扰，所以婢子们只敢在这里等着。便是方才二夫人过来，也叫她只可在院子里等候，不可惊扰了王妃。”</p>　　“嗯，不用理她。”夏云岚随口说着，走进附院厨房外间的小饭厅，招呼众丫头一起坐下吃饭。</p>　　几样清淡菜肴，数碗小米稀粥，简简单单，却也别有滋味。</p>　　只是，吃饭的时候，夏云岚一直默无一言。众丫头以为她在担心王爷与容小姐成亲之事，亦不敢如何劝解，只随着她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p>　　站起身来时，夏云岚似乎才突然发觉了餐桌上压抑沉闷的气氛，笑道：“你们干嘛都不说话？”</p>　　众丫头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浅画回道：“小姐不开心，我们心里也不好过……”</p>　　“谁说我不开心？”夏云岚有些好笑地道：“我只是有些累了，你们不要多想，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p>　　众丫头显然不相信夏云岚的沉默只是因为累，但也没人敢反驳，璃月随着她的意思道：“小姐累了就早些休息吧，婢子们现在就去为小姐准备沐浴用的东西可好？”</p>　　“好。”辛苦一天，其实夏云岚的确有些累了，正需要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p>　　但沐浴之后，她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忍着浑身酸痛练了会儿功，又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了会儿心事，将近子夜时分，方才渐渐沉入梦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