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铭的质问，吕生和沈江月也是面面相觑。　　 难不成，这太子殿下的痴病又犯了？　　 吕生耐着性子解释道，“太子殿下，给你举个例子吧，你去过万牲园吗？”　　 陆铭点头道，“当然去过啊，我记得我以前就好这口，特别喜欢各种猛兽，我自己也驯养过几只，这地下室，以前就是我用来驯养野兽的地方……这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吕生点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太子殿下对这些驯养的猛兽并不陌生，所以太子殿下也应该知道，只要吃过人的野兽，不论又多珍贵，都会立刻处死，太子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陆铭不以为然道，“野兽咬死了人，让它偿命很正常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吕生没有回答陆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若咬死的是身份高贵之人，自然会让咬人的野兽偿命，可那些野兽，咬死身份最卑微的宫女和太监，哪怕那只野兽是陛下的心爱之物，也同样会处死。”　　 “太子殿下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下令将野兽处死，也是为了给那些宫女和太监偿命吗？”　　 “这……”　　 陆铭一时间语塞，之前他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些。　　 如今听吕生这么一说，陆铭才意识到这事儿或许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你就被卖关子了，到底是咋回事　　 儿？”　　 陆铭越发感到迷糊，全然不知道吕生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时候，一旁的沈江月接过话茬，淡淡道，“那些被驯养的野兽，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喂养的食物。”　　 “所以在那些野兽看来，只有喂样给他们的食物才是能吃的，除此以外，都不是他们的食物。”　　 “但是有一天，一只野兽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发狂，咬死了人，并且尝到了人肉的滋味儿。”　　 “那只野兽就会明白，原来人也是可以作为食物的，并且还是一种鲜美的食物。”　　 “同时野兽也会知道，原来食物并不仅仅是他们从小吃到大的那些种类，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能吃的。”　　 “于是这只野兽，从此以后就会把人类当成食物，尝过人肉的野兽，就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温顺。”　　 “在它眼里，没有王公贵族，没有宫女太监，有的只是长着两条腿的美味食物，而这样的野兽，自然不能让它继续活着。”　　 陆铭听完沈江月的解释后，这才恍然大悟，叹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这些奴隶从一出生就没吃过肉。”　　 “出于动物的本能，他们闻到肉香也会咽唾沫，也会有强烈的进食欲望。”　　 “但因为他们从没尝过肉的滋味儿，所以这种欲望也是有限的，特别是当他们看见，谁　　 要是对这种食物表现出想食用的欲望，就立刻会遭到一顿严厉的惩罚。”　　 “所以在他们眼里，这种东西虽然闻上去很香，但对他们来说意味着灾难，是他们心里的禁忌。”　　 “但他们一旦尝到肉的滋味儿过后，他们的欲望就会得到膨胀，从而产生不安分的因素，对吗？”　　 吕生点点头，“这也就是那些战俘和难民，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奴隶的原因。”　　 “即便是他们的后代，如果让他们过上哪怕半天的正常人生活，让他们体验过吃饱穿暖和美食的滋味，他们便永远也不可能再是一只合格的两脚兽。”　　 “刚才太子殿下给那几个奴隶吃了炖肉，并且还单独和那些奴隶呆在一起，这就像是和四头吃过人肉的野兽在一起一样，所以这样的奴隶，也就没必要继续让他们留着了。”　　 陆铭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让这些奴隶永远吃不饱穿不暖，永远让他们有干不完的活，对他们的精神和思想以及肉体上一道无形的枷锁。”　　 “这样就会让他们永远温顺，永远服从主人的指令，一旦让他们发现，其实他们和奴隶主一样，也都是人。”　　 “奴隶主可以吃肉，他们也可以，奴隶主可以穿着暖和的衣服，他们同样也可以。”　　 “时　　 间久了，这样的奴隶就会生出异心，即便是到最终也没有造反，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发自内心，所以这样的不安定因素，就应该及时清除，是这个意思吗？”　　 吕生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英明，短短几句话，便说出了其中精髓，这几个奴隶是不能留了，如果太子殿下需要，等会儿我们再去趟奴隶市场就行……”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陆铭抬手打断吕生的话，看着对方反问道，“吕将军，我且问你，如果我大哥现在下令，让你立刻自尽，并且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因，你会照做吗？”　　 “当然会了！”　　 吕生不假思索道，“大王爷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立刻执行，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大王爷的命令就是最好的理由！”　　 陆铭点点头，又问道，“如果你现在在一个我大哥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有自己的地，有自己的房，过着有滋有味儿的小日子。”　　 “但是有一天，你知道大皇子特别需要你，并且很可能就是一去不复返，你会立刻放弃当下的好日子，主动去送死吗？”　　 “当然会！”　　 吕生斩钉截铁道，“无论我身处何方，无论什么样的境遇，只要大王爷需要，吕生随时都可以砍下自己的脑袋！”　　 陆铭点点头，继续问道，“可你　　 并不是我大哥的奴隶，并且即便是奴隶，在脱离对对奴隶主依赖过后，他们也绝不可能再对自己的主人忠诚，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大王爷对我恩重如山！”　　 吕生目光坚定，不假思索的回道，“这些年，我跟着大王爷征战四方，九死一生，每次征战，大王爷都会披坚执锐，身先士卒！”　　 “大王爷对将士们非常好，哪怕是一名小小的士卒，大王爷也会关爱有加。”　　 “有大王爷这样的人在，每次战斗，将士们自然就会不畏生死，浴血奋战，哪怕明知是死，也绝没有一个逃兵！”　　 陆铭点点头，又继续问道，“我明白了，我大哥对你们好，并且很勇敢，也很有才能，所以你们都愿意为他拼命。”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那条律法说，别人对你好，并且特别有本事，你就得必须去为了别人拼命，你自己的命也是命，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为什么你依然要那么做呢？”　　 “这……”　　 陆铭这番话算是把吕生给问住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吕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格魅力”以及“信仰”等字典。　　 虽然他们知道怎么做，但并不知道这背后的本质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连一旁冰雪聪明的沈江月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