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丽娜款步走到苏庆松跟前，伸手将他写有黄毛小子名单的纸张拿至审讯桌上，与秦叔良一同仔细查看起来。　　苏庆松毕竟担任多年办公室主任一职，工作经验颇为丰富。他把黄毛小子的名单精心制成表格，姓名、年龄、住址、联系电话、外貌特征、生活喜好等信息，皆罗列得清晰明了。　　名单之上，共有二十二人，其家庭住址大多位于县城。　　秦叔良神情威严，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苏庆松，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苏庆松，你能告知我们这些情况，可算一次立功表现。表格中第一个叫黄刘满的年轻人，是不是这个团体的头目？”　　苏庆松点头如捣蒜，语气笃定地回答：“是，蒋维利有什么吩咐，基本上都是通过黄刘满传达。”　　欧阳丽娜语气温婉地追问道：“蒋维利让他们做什么呢？”　　“让他们去威胁老百姓啊，包括我们镇里的干部。只要有人得罪蒋维利，这群小黄毛便立刻上门打砸东西，要挟他人。有个叫卢新光的菜农，在镇里的小市场说了蒋维利几句坏话。第二天，卢新光的菜摊就被这些黄毛砸得粉碎，人也被打伤，住进了医院！”　　苏庆松叙述完毕，一脸专注地看着秦叔良，片刻之后，又将目光投向欧阳丽娜，眼神中透露出渴望得到肯定，以获取一次立功的机会。　　秦叔良不禁瞪大双眼，语气中饱含愤怒：“作为一名乡镇党委书记，竟然胆敢动用社会黑恶势力欺压百姓。蒋维利这个混蛋，死定了！”　　欧阳丽娜相对较为冷静，她轻轻放下笔，和声细语地问道：“受伤的菜农有报案吗？为什么不把这些小黄毛抓起来呢？”　　苏庆松无奈地叹了口气：“哎！报案又有何用呢？派出所所长明知这些黄毛小子是蒋维利的社会兄弟，便也只是不了了之。整个镇的人都清楚，谁要是得罪蒋维利，当天晚上，这个家就会遭殃，所以大家都选择了沉默。真正的恶霸头目，就是蒋维利！”　　秦叔良转头对欧阳丽娜吩咐道：“你把这份名单交给刘丽珍副书记，询问她是否可以让公安局抓捕这些小黄毛？就说这是蒋维利组织的黑社会小团体。”　　欧阳丽娜拿着表格，径直走出审讯室。　　秦叔良拿过记录本，手握钢笔继续说：“苏庆松，你今晚的表现非常出色，希望你能继续积极配合我们办案，你提供的这份名单极具价值。”　　苏庆松颔首微笑道：“好！我一定积极配合秦主任和欧阳纪检员。有任何问题，请尽管提问。”　　“你知道蒋维利有多少个情人？她们都姓甚名谁？”秦叔良面带微笑地看着苏庆松，眼神中透露出期待的神情。　　苏庆松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只听说省城和市区都有，具体几个，以及她们的名字，我确实一无所知。不过，我们镇里有一些女干部，小学、幼儿园的女老师，有几个会经常去蒋维利的办公室，这几个人……”　　秦叔良难得地笑出了声：“哈哈，不敢说是吧？”　　苏庆松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笑道：“去他办公室有没有做那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们镇里有个叫黄晓珍的女干部，就是因为和他有暧昧关系，才被她老公强行离婚的，而且是净身出户，还要负责抚养儿子，够呛了！”　　秦叔良冷哼一声：“造成人家夫妻离婚，自己却又不娶人家女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叫耍流氓。黄晓珍现在和蒋维利还有关系吗？”　　苏庆松抿嘴点头：“有，黄晓珍还经常会去他的办公室，不过，有一次和蒋维利吵得很厉害，几乎翻脸了。可是没过几天，两个人又黏到一起了。我在门外隐隐约约地听到，好像是因事业干部转为公务员的事吵架。”　　秦叔良面带轻蔑地说：“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身份，这样的女人也是罪有应得。为了这点利益出卖自己的身体，玷污自己的灵魂！苏庆松，你把经常去蒋维利办公室或宿舍的女人姓名都说出来，这又是一次立功。”　　苏庆松就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秦叔良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将那些女人的姓名、大概年龄以及职业，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淑端，现任镇政府妇联主任，二十岁，大学专科毕业，事业干部；　　李小倩，现任镇党政办副主任，二十六七岁，大学本科毕业，公务员；　　陈晓秋，现任农办主任，三十四五岁，大学专科毕业，事业干部。　　苏婷婷，党政办文员，二十四岁，未婚，职专毕业，临时工。　　刘平，小学教师，大概二十到三十之间，其他不详。　　钱有淑，小学教师，大概三十五六岁，其他不详。　　朱梅，幼儿园老师，刚刚毕业，大概二十一二岁。其他不详。　　秦叔良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在案。　　欧阳丽娜回到座位上，并未回避苏庆松，大声报告：“刘书记带我去找了钟书记。钟书记听了我的汇报之后，立即就打电话给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的钟兴博，要求公安局立即把黄毛小混混抓起来审问。还说苏庆松立了大功，叫我们对他好一点。”　　苏庆松听闻此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不再那般恐惧。　　 欧阳丽娜拿回记录本，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禁骂道：“这个蒋维利简直就是畜生，居然糟蹋了这么多女人，还有一个女孩才从高校里走出来。法院应该判他个死刑，立即枪决！”　　秦叔良没有回应欧阳丽娜，继续询问苏庆松：“像朱梅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跟蒋维利搭上关系呢？蒋维利和女孩的父亲年龄不相上下吧！”　　苏庆松长叹一声：“哎！这个说来话长啊，那些小混混故意在街上欺负朱梅，然后被蒋维利碰到，蒋维利驱散了小混混，救了小姑娘，演绎了一出英雄救美的闹剧。女孩朱梅就认蒋维利做干爹。于是，不知怎么搞的，就一起进了被窝。”　　秦叔良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骂了一句：“这个狗娘养的蒋维利，简直不是人，而是畜生，他死定了！”　　苏庆松听说蒋维利“死定了”，心中窃喜。　　这些年，确切地说，这四年多时间，苏庆松作为党政办主任，着实受了不少委屈，而且蒋维利未曾给他任何好处。　　提拔苏庆松当党政办主任，也仅仅是因为苏庆松比较听话，说白了，就是比较老实，容易受蒋维利控制，蒋维利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基本上是唯命是从。　　苏庆松不但没有得到好处，还常常倒贴，为蒋维利买烟酒之类的钱，多得大几百，少得几十块。　　蒋维利从来都是佯装糊涂，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十来块，一两块钱，那是每天都有的。蒋维利也是装糊涂。　　按常理，党政办主任提拔会比一般干部容易很多，毕竟整天和领导在一起工作，为领导忙前忙后。　　苏庆松原以为蒋维利一定会给他提个副科，当上领导干部。可是等了四年多还没有任何动静。有一次，他小心翼翼地问蒋维利，没想到还挨了一顿骂。　　最近心里总是不痛快，觉得在蒋维利的手下干不出名堂，没想到还无缘无故地被叫到纪委监委来喝茶，可是，一口茶都还没喝。　　与蒋维利一起工作，得不到好处反倒贴，还惹来一身臊，要不要坐牢还不知道，被纪律处分是肯定免不了了。　　真是跟好领导，如沐春风，成长之路繁花似锦；跟坏领导，似陷泥沼，前行之旅举步维艰。　　欧阳丽娜见苏庆松有些走神，便带着一丝笑意问道：“苏庆松同志，你很会讲故事啊。这么多女人和蒋维利相好，女人之间会相互吃醋？”　　苏庆松笑了笑，摇摇头：“没有发现啊。估计吃醋也是放在心里吧？”　　欧阳丽娜依然保持着笑意问：“黄晓珍不是因为蒋维利离婚的吗？难道黄晓珍就不想和蒋维利结婚吗？”　　“可能是因为年龄问题，蒋维利大黄晓珍足足十五岁。黄晓珍不想，蒋维利估计也不想，他只想玩玩而已。蒋维利除了老婆，省城和市区还有好几个小三小四小五呢。具体几个，我尚未了解，听说挺多的。”　　苏庆松说完，摇着头，觉得蒋维利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　　秦叔良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蒋维利简直就是公猪一只！他死定了！”　　苏庆松听到蒋维利死定了，心中万分爽快，忘记了自己也是被纪委请来“喝茶”的，便急切地问：“蒋维利要判多少年？为什么说他死定了，难道要枪毙吗？”　　欧阳丽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看了看自己的领导秦叔良，忍着笑意回答：“这不是我们纪委的工作职责，如果蒋维利达到犯罪的程度，我们会将案件移送司法机关。”　　苏庆松好奇地问：“那秦主任为什么说蒋维利死定了？”　　秦叔良和欧阳丽娜相视而笑，没有回答这个习惯性的口头禅问题。　　秦叔良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注视着苏庆松：“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有没交代的问题吗？”　　苏庆松笑着摇摇头：“没有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秦叔良转头看了看欧阳丽娜。　　欧阳丽娜点点头，表示可以让苏庆松回去。　　秦叔良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说：“你可以回去了，但我们要是有问题，你随时积极配合办案，否则，你死定了！”　　苏庆松快速地不断点头道：“一定，一定，随叫随到！”说完，指了指被锁着的椅子。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外面到处黑漆漆的，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照在镇政府的水泥坪上。　　赵倩等一行人，在镇长卢明文、人大主席苏鸿杰，党委副书记金韦婷、纪委书记韩曦勒等领导班子成员的陪同下，来到水泥坪。　　赵倩等刚上了二号公务车，与镇领导班子说再见的时刻，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出现：“赵县长，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