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正清和李典干火急火燎地赶到长岗头自然村时,赵倩一行人的走访恰好刚刚结束,正不紧不慢地步行至村口。 “哎呀,赵县长啊!哪阵风把您给吹到这儿啦?午饭还没吃吧?快坐我的车回镇里,大家肯定都饿坏啦,赶紧请上车!”钟正清满脸堆笑,一边殷勤地说着,一边快步流星地朝赵倩走去,同时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渴望与赵倩握手。 赵倩落落大方地与钟正清和李典干轻轻一握,便迅速抽回手,嘴角含笑说道:“不用麻烦二位大哥了,我们带了干粮,车子停在外洋畲族村,我们这就走路过去。”言罢,步伐轻盈地走在最前面。 随行人员立即紧跟其后。 钟正清一个箭步冲到赵倩前面,像只张开翅膀的大鹅,试图拦住她的去路,脸上依旧挂着那谄媚的笑容,却又故作惋惜地叹息道:“哎呀呀,赵县长啊,既然都来了,就留下来吃顿饭吧。我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们要是不吃,可就浪费啦!” 赵倩面带微笑,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看了钟正清一眼说:“钟书记,吃饭就不必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们随便走走,再见!”说完,再次主动与钟正清握手。 钟正清急忙伸出他那胖嘟嘟的手掌,握住赵倩纤细修长的手。 赵倩只是稍稍使了点劲儿,钟正清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张开嘴巴大声叫嚷:“县长,您轻一点,痛死我了!” 赵倩嘴角微微上扬,又加了一点力气。 钟正清再次发出惨叫:“哎哟,哎哟!赵县长您这是做什么?痛死我了!” 赵倩睁大眼睛,佯装疑惑地问:“嗯?钟书记,您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说痛死你呢?我用力了吗?”说完,她朝着众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项文宇与陈飞玲相视一笑,微微点头,对赵倩此举颇为赞赏,这无疑是给钟正清一个下马威,从心理上对其防线进行冲击。 钟正清疼得龇牙咧嘴,半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抖动着右手,心中的恨意如同一团浇了汽油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然而,他面对的可是手握大权的县长,他哪敢像对待普通群众那般放肆呢?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村主任李典干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涨红了脸,笑着解释:“赵,赵县长,钟书记他昨天手受伤了,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厉害。和您没关系!” 赵倩瞥了钟正清一眼,顺着李典干的思路,笑了笑说:“好!要是与我无关,那就不用我负责了,那我就先行一步啦!项主任,朱科长,各位,咱们启程吧。” 李典干又跨步上前,脸上堆满笑容,说道:“赵县长,你们调研了半天,确实非常辛苦,连杯茶都没喝,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我们这地方偏僻得很,您可是第一位来这儿的县长呢!真是太罕见了!” 赵倩一边稳步向前走着,一边轻轻哼笑道:“罕见就让你见识见识吧。雷兰香,你是跟姐一起走呢,还是留在外婆家过夜啊?” 赵倩的声音温柔却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既暗示雷兰香跟自己走,又向两个村主干表明雷兰香是自己要保护的人,警告他们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赵倩担心钟正清报复雷兰香陪同县长挨家挨户调查,还不接他们的电话。 雷兰香心领神会,开玩笑地回答:“姐,我当然和你一起走啦,家里还有好多活等着我干呢!今天陪你们,浪费了半天时间,政府可得给我务工补贴哦!哈哈!” 赵倩嘿嘿一笑说:“好,姐一会儿就给你钱,你要多少自己提哈。钟书记,李主任,你们坐车先走吧,我们边走边欣赏这里的美景。你们看这公路,坑坑洼洼的,开车可要小心点,千万注意安全,安全第一,其他都是次要的。” 钟正清见赵倩态度坚决,不坐自己的车,只好对李典干说:“典干,我手痛,你来开车吧。各位县领导,我们先走了,再见!” 钟正清一边爬上车,一边慨叹:“连我的车你们都不坐,哎!” 赵倩微微点头,看着他们驾车离去,轻轻一笑,然后挺着微微凸起的腹部,牵着雷兰香的手继续往前走。 两位美女的步伐仿佛踩着一首节奏感极强的乐曲,协调一致地朝前跨步,宛如一对亲姐妹,至少在钟正清和李典干眼中是如此。 陈飞玲、项文宇、朱庆邦紧跟在后面。 两个村主干上车后,摇下车窗,朝着赵倩等人挥了挥手,便在以县长为领队的调研组前面,沿着那坑洼不平的公路一颠一簸地行驶着。小车的屁股冒着青烟,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乡村的山野,又是一片寂静。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钟正清气呼呼地说:“雷兰香果然就在赵县长身边,是故意不接咱们的电话。咱们在村里做的那些事,可能真的被她说出去了,估计咱俩都要完蛋了。怎么办?这个雷兰香,我真的想一拳结束了她,哼!” 正在操纵方向盘的李典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估计早就被雷兰香说了,为什么赵倩不去其他地方,偏偏要来我们村呢?正清哥,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叫你不要这样做,现在好了,果然出事了吧?伸手必被抓,上级可是反复强调的,你还不听。” 钟正清紧皱眉头,沉思片刻后,叹气道:“也许赵倩只是为了荒田复垦、旱厕改造之类的事情来了解情况呢。看来,没必要如此紧张,顶多被批评一顿。千万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过去不都是这样吗?一阵风吹过,就什么都没事了。我们国家很多工作就是一阵风,做了也白做,不做反倒没错,省力又省事!” “哼哼!”李典干转动了一下方向盘,“哥,说明你一点政治敏锐性都没有,环保局吴德清局长为什么被撤职了,还进了监狱?就是被赵倩发现他不作为,撤了局长的职务,还觉得不解气,过几天后,就让他进去了!赵倩这个女人可厉害着呢,心狠手辣,咱们不得不防啊!反正,贪污受贿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最好别拿不该拿的东西,否则日子不好过啊!” 李典干说完,继续专注地摆弄着方向盘。他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啃钟正清剩下的一点点肉骨头,大不了被免去村委会主任,再严重一点,最多也就是党内警告处分,没什么了不起的,有牢也是你钟正清去蹲,关我李典干屁事。 钟正清被李典干这么一说,心里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战战兢兢地说:“典干,你足智多谋,得想点办法啊,否则,咱哥俩都要被抓进去!” 李典干转头瞟了钟正清一眼,又迅速转回,望着前方那漫山遍野的荒田,冷笑一声:“有事也是你,我能有什么事呢?凭良心说,我拿了多少?你不是说要送给上级领导吗?” “话可不能这样说啊?集体贪污无论多少,都是平分的,比如咱们合计起来贪污了五万,就说你拿走一万,四万都在我这里,计算贪污数额的时候,咱们俩都是五万,判的刑是一样的。” 钟正清说完,死死地凝视着正在开车的李典干。 李典干冷哼一声:“正清哥,你就不用忽悠我了,我也读过几天书,什么是违法,什么是犯罪,两者的区别清楚得很呢!我呢,最多在违法的范围内,还不会构成犯罪,我是不会有事的!你啊,还是管好自己吧!”言罢,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前方那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公路上。 钟正清长叹一声,哭丧着脸说:“兄弟,咱俩的关系,你心里清楚得很,要是我不同意让你当这个村的主任,你觉得有可能吗?咱们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你得帮帮我啊!坐牢太可怕了!” 李典干一声叹息:“正清哥,你要是怕坐牢,就把这些年吃进去的钱都吐出来,主动投案。或许,能减轻你的罪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吧,你分给我的那点钱,全部都存到廉政专户去了,最多给我一个纪律处分,最坏一个党内警告处分,坐牢是肯定不要的。” 钟正清气急败坏地随口骂道:“你想害死我啊?咱们还是最好的兄弟吗?你简直不是人!畜生!” 李典干瞪了钟正清一眼,压着怒火说:“钟正清,我没有害你,我只是自保罢了。因为我不值得去冒这个险啊!要是纪委监委来找我,我就把存到廉政专户的凭证拿给他们看,所以,我是一定不会坐牢的。赵倩不会找我麻烦,她要找的人是你,或者跟你一起欺骗领导那个人。这个主任我也不想当了,还是和雷兰香学习立体种养,把荒掉的田重新开垦出来。我啊,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对了,赵倩和你握手的时候,你为什么惨叫一声啊?难道赵倩力大无比?” 与此同时,赵倩一行人也在讨论同样的问题,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钟正清会不会主动投案自首。 赵倩笑着摇摇头说:“好多人啊,都有侥幸心理,不进棺材,怎么可能掉泪呢?咱们调查了半天,知道的东西很多,虽然还没有取得证据,但只要纪委监委一查发放补贴清单,一下就水落石出。大家说要不要这个时候挂电话给纪委钟毓平书记,让他立刻派人查他个底朝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