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清擦了一把眼泪，偷偷地看了看赵倩：“我以为你就说说，没想到，你动真格了。你是体会不到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农民子弟，每走一步的艰难，当到局长是多么不容易啊！”　　 赵倩走到外间，亲自给吴德清泡了一杯茶，用双手捧着杯子递过去：“德清同志，农民的孩子，当了官，要不要为农民服务？”　　 “要，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　　 吴德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答着赵倩的问题。　　 “三百多农民签名按手印告企业污染了他们的生活环境，作为环保局局长的你，能看得下去吗？还敢说自己是农民的孩子？”　　 赵倩说完，一脸严肃地看着吴德清叹气。　　 吴德清抽了一张纸，又擦了一把眼泪：“这个企业的老总，谁也得罪不起，包括你县长。我要是关停了他的企业，这个局长就当不了了！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能做什么？”　　 “那你还敢在环保局局长这个位置待下去？万一有人把你告到纪委去，问题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你还是别闹了，来政府办好好工作吧，官职和职业相比，办公室与监狱相比，孰轻孰重，孰是孰非，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赵倩细细地观察着吴德清，继续说着：“据了解，咱们县起码有十家企业有污染，这么多企业的老总都得罪不起吗？你敢说他们没给你一点好处吗？”　　 吴德清支支吾吾地说：“赵县长，你没……没根没……没据的，不要乱……乱说啊！”　　 “哼哼，我从来不乱说！这两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吗？吴叔，不要说我危言耸听，退休后有没有退休金区别很大哦！即便说你还在环保局局长这个位子上，你也保护不了这些污染企业。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是谁说的？环保是关系到每个人的健康问题，党和政府是一定要抓到底的！”　　 赵倩连哄带骗地劝说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吴德清。　　 赵倩的一番话，已经给吴德清很大的压力，但吴德清死活不肯承认。　　 “赵县长，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是为了我好，但我真没贪污受贿。我只是比较怕事，不敢怎么得罪人而已。”　　 吴德清说完，连正眼看一下赵倩都不敢。　　 “哈哈，你有没有贪污受贿，不是我说了算，我不会随便说。你有没有收受贿赂，要以纪检监察机关说的为准。咱们的谈话就到处为止吧，你的事，常委会研究定了，改变不了。”　　 赵倩说完，站起来坐回自己的办公位上，继续工作。　　 吴德清坐了一会儿，思考了一番，觉得赵倩的一番劝说还是很有道理，击中要害，说到痛点。　　 要是自己不听赵倩的话，继续僵持下去，赵倩真让纪委去查自己，或者企业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们，去纪委举报，那就完蛋了。　　 吴德清越想越害怕，额头的汗珠一个一个地冒出来。　　 还是不要跟赵倩斗的好，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否则，怎么可能平步青云，快速提拔为县长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虎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自己不但不能和赵倩僵持下去，还要拿出态度来，心甘情愿地接受组织的安排。　　 吴德清经过思想斗争，站起来走到赵倩的面前，表现出满脸诚恳地说：“赵县长，我明天就来政府办上班。”　　 赵倩淡淡一笑，点点头：“好！这就对了！一定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环保问题是一定要彻底解决的。你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县长，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见。”　　 吴德清说完，等待着赵倩的下一步指示。　　 赵倩只是笑着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吴德清看了看赵倩，便默默地离开了。　　 “飞玲，进来一下。”　　 赵倩看吴德清走后，叫着秘书。　　 陈飞玲走进来，露出得意之色说：“吴德清终于走了，县长就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被您治服了！”　　 “有情绪是正常的，环保局局长在有些人眼里就是一块肥肉。咱们推测一下，如果没有油水，吴德清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吗？如果污染企业没给他好处，会容忍着群众的骂声当环保局局长吗？”　　 赵倩说完，一脸自信地看着陈飞玲。　　 “县长，您的心真好，要是有的领导，吴德清就有牢狱之灾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环保局局长，企业污染不但没有得到治理，反而越来越严重，没有问题才怪呢！”　　 陈飞玲顺着赵倩的思路推测着。　　 “这样的环保局局长，就应该判个渎职罪，坐几年牢。环境污染，害人不浅！”　　 赵倩气呼呼地骂着。　　 “县长，要不要叫纪委查查他？”　　 陈飞玲一本正经地问道。　　 赵倩笑着摇摇头：“算了吧，如果有人举报吴德清受贿，纪委自然会去查。”　　 陈飞玲没有进一步探寻，笑着说：“县长有什么要我做的？”　　 “你去叫一下项主任，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赵倩说完，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　　 狠抓工业污染治理，组织环保局等相关单位在一个月内逐个企业检查，发现污染问题，限期整改，没整改到位，一律封厂停工，情节严重的，追究其法律责任。　　 全县布网，搜查砖窑瓦窑，凡是环保有问题的，全部封停，整改到位，方可继续。　　 查养猪场、养鸡场，凡是设施达不到要求的，都要整改。　　 要求各乡镇自查自纠垃圾焚烧问题，有污染就要整改到位。　　 总之，凡是达不到环保要求，都要整改。整改不到位的，都封停，按有关规定处理，绝不姑息。　　 “赵县长，有何指示？”　　 项文宇看赵倩放下笔，合上笔记本，这才笑着开口说话。　　 赵倩嘿嘿一笑说：“吴德清明天就来政府办上班，你看安排坐在哪里合适？毕竟原来是局长，不要给他感觉落差太大。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独自一个办公室吧。你说呢？”　　 项文宇笑着点点头：“好，就给他自己一个办公室吧，具体安排他做什么？”　　 赵倩笑着摇摇头：“不用安排，让他陪我下基层就行。文宇啊，对老同志一定要尊重，他刚从局长位子下来，心里一定不舒服。我们平常怎么对他，现在就怎么对他。只要是同单位的，就是同事，一定要和睦相处。”　　 项文宇抿嘴笑道：“谢谢县长姐姐的教导，我记住了。姐，《人民日报》记者什么时候到县城，政府办要做什么？”　　 赵倩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要准备的，正常上班，按规格接待。”　　 此时，记者李坤山正在东阳村采访脱贫了的贫困户，问一些很敏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