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平率先打破沉默，面上笑意盈盈，缓声道：“这三位干部，我了解得不算多。既来参与研究，便也说上几句，仅供诸位参考。”　　 众人目光遂齐聚于这位纪委书记沉稳坚定的面庞。　　 钟毓平轻啜香茗，继而侃侃而谈：“常理而言，书记调任，乡镇长理应顺位而上，其他人亦能顺势挪位。周乃春任党委书记，吴永茂便可接任乡长，徐道强则担任人大主席，再从副职中提拔一位副书记，如此一来，众人皆得晋升，岂不甚好？”　　 县委副书记卓仕清微微颔首，目光落于赵书佳身上，含笑道：“钟毓平同志所言不无道理，官场之中，论资排辈亦是常情。若要提拔为书记，乡镇长自是首当其冲，玉壶乡理应由周乃春主政。”　　 刘长兴望向赵倩，微微一笑：“昨日我致电赵县长，请她推荐玉壶乡党委书记人选。赵县长力荐徐道强，称其颇具魄力，在副书记之位历练五载，经验丰富。赵县长，可是如此？”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于赵倩，皆欲听其详述理由。　　 赵倩不慌不忙，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嫣然笑道：“确然如此，我便是这般想法。咱们福宁县身处改革浪潮之中，引领之人若无魄力，工作推进便如蜗牛爬坡，缓慢之极。今日，我与他们相处整日，也算略知一二，且与诸位分享。”　　 卓仕清笑意盎然：“愿闻其详。”　　 赵倩遂将围绕打隧道互通芎洼村与源地村、留宿原始森林遇猛兽之事的讨论详情娓娓道来。　　 刘长兴向来看好赵倩，认定她凡事皆从大局考量，毫无私心，当下笑着接口：“由此观之，周乃春实难担此重任，胆小怯懦，遇困必退。况且他在乡长之位亦无甚建树。吴永茂新登人大主席之位，却默默无闻，胸无大志，竟言自己不适任领导。相较而言，还是徐道强最为适宜。赵县长认识徐道强多年，深知徐道强的品行为人、工作能力。她推荐的人，应该值得信任。”　　 卓仕清与赵倩私交甚笃，不知情者，定会误以为他乃赵倩亲姐夫，平日赵倩唤卓仕清姐夫，卓仕清亦亲昵称赵倩为“倩儿”，二人亲密无间，众人皆知。　　 然卓仕清于原则之事，从不徇私，向来直言不讳，今日亦不例外，神色庄重地表达己见：“问题在于群众恐不如此认为，徐道强如今职务尚在吴永茂之后，若直接跃居首位，是否会引发歧义？”　　 赵倩静静聆听，未急于表态。　　 钟毓平眉头紧锁，眨了眨眼睛，说道：“论资排辈确有必要，然，若党委书记缺乏魄力，行事拖沓，畏首畏尾，于事业发展无益。群众眼睛雪亮，若所选之人恰当，群众非但不会议论纷纷，反倒全力支持。我看赵县长的意见甚是正确。”　　 卓仕清哈哈一笑：“既众人皆言徐道强更为合适，那我亦赞同。但周乃春必须调离，他在乡长之位，徐道强工作恐遇阻碍。且看将他调往何处为宜？”　　 刘长兴思索片刻，道：“依我之见，周乃春担任乡长确不相宜，不如将他调至档案局或地震局，诸位意下如何？”　　 钟毓平微微皱眉，亮出观点：“让周乃春进城亦无不可，只是常委中周秋玲恐会反对，她是周乃春堂姐。”　　 “个别人反对无效。实话说，若无能力，莫要为官。我支持长兴同志之提议，让周乃春前往地震局。咱福宁县向来地震甚少，即便有，震感亦极低，地震局基本形同虚设。”　　 卓仕清言罢，微笑着望向赵倩。　　 赵倩巧笑靓兮，应道：“卓书记所言不差，福宁县鲜少有地震之感，然，神秘地球变幻莫测，以吾等之能，实难断言。据资料记载，2018年6月9日12时10分，2020年5月18日12时26分，分别发生过10级和14级地震。有必要时刻留意此方面动态，加以重视，以防万一。地震局人员较少，管理难度相对较小，让周乃春前往，确为合适之举。恰好原钱兆梁局长两月后便退休。”　　 钟毓平眼中满是钦佩之色，赞叹道：“赵县长，如此细微之事您亦知晓，且记忆清晰，何时开始关注福宁县地震情形？”　　 赵倩莞尔一笑回应：“身为县长，我每日皆关注福宁天气，欲从历史之事总结规律，竭力规避自然灾害给民众造成损失，如山体滑坡、泥石流之类，福宁县时常发生。今日且不深入探讨此事，继续研究人事。”　　 众人皆点头称是。　　 赵倩继而说道：“依我观察，周乃春胆小怕事之性格，倒是颇为适合担任地震局局长，刘部长之建议极有见地。”　　 此时，周乃春酒足饭饱返回办公室，饮了些白酒，微有醉意，然，头脑尚清。他坐在老板椅上，回想起白日陪同赵倩下村之情景，总觉异样，为何赵倩将徐道强与刘青青相提并论？为何将芎洼原始森林开发之事交予徐道强，而非自己？他满心疑惑，见隔壁党委书记刘青青办公室灯光仍亮，便起身前去敲门。　　 刘青青书记正伏案阅读文件，闻声搁下手中普通水笔，起身开门。　　 门开之处，酒气扑面而来，刘青青见状笑道：“周乡长，饮酒不少，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有何事明日再谈。”　　 周乃春仿若未闻，径直走进书记室，未经刘青青许可，便一屁股坐在小会议室椅子上。刘青青见他酒气熏天，亦未多言，顺手泡了一杯玉壶高山云雾茶置于周乃春面前，说道：“喝杯茶醒醒酒，与谁共饮，醉成这般模样？你身为乡长，需注意形象，醉醺醺成何体统？”　　 周乃春仿若未闻刘青青所言，苦笑道：“刘书记，我未曾得罪于你吧？”　　 刘青青只觉周乃春此刻莫名奇妙，念其酒后，亦不与之计较，一脸严肃问道：“周乃春，为何这般问我？你自然未曾得罪于我，我亦未做对不起你之事。”　　 “我总觉赵县长对我心存成见，不然，不会将芎洼原始森林之事交予徐道强副书记，莫不是你在她面前说了我什么……”　　 刘青青未等周乃春说完，脸色一沉，语带诚意与不满：“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赵倩岂是你想象中那般心胸狭隘、毫无修养之人？你莫不是有幻想症？或是当真酒醉？”　　 周乃春一本正经道：“刘书记，我虽饮酒颇多，头脑却清醒，并未喝醉。我总有不祥之感！你是否在赵倩面前讲了我坏话？我胆子确小，但亦有优点，不至如此不堪吧？”　　 刘青青暗自思忖：“这周乃春怎会有所察觉？倘若明日常委会宣布徐道强为党委书记，他周乃春被调离乡长之位。如此一来，他岂不是会恨我与倩儿入骨？周乃春生性多疑敏感，偶尔却也料事如神，我该如何应对？不让他尝尝我这个纪委出身的厉害，还以为自己是神灵附体呢！”　　 周乃春见刘青青愣住不语，以为她果真讲了自己坏话，顿时气呼呼道：“刘书记，我原以为你乃正人君子，未料亦是小人。”　　 刘青青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周乃春从座位上跳起。　　 “周乃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此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若如你所想那般，你还能在乡长之位安稳坐着？你莫以为我全然不知，刘仁涛经济上出了问题，被纪委请去喝茶，至今未归。你作为与之共事的乡长，难道能脱得了干系？他所报销之发票，不皆经你签批？你需知晓，我是做什么的？”　　 周乃春被刘青青这一拍吓得脸色煞白，又闻其提及经济问题，愈发惊恐，刹那间，酒意全然消散。　　 “刘书记，请您恕罪，是我揣测有误，请您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周乃春言罢，眼神慌乱地望着刘青青。　　 刘青青冷笑一声：“周乃春，我若心狠手辣些，你连工作都保不住，坐牢虽不至于，双开恐难逃脱。你以为上头有个别领导护着你，便可目中无人。哼，你若未付出些代价，谁会为你这般之人说话？你可曾正确估量过自己？赵县长不是已明示，何种之人不适合担任领导？你自认为适合吗？”　　 周乃春此刻如被猎枪惊到的小野兔，老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青青见状，语气缓和些许：“若我能决定你的去留，定会将你调至安全之地。周乃春，莫存侥幸心理，我劝你还是将吞入之赃款吐出，或许还能保住饭碗。当然，玉壶乡之干部群众皆淳朴善良，你若未过分行事，亦无人会与你为难。但谁能保证拔萝卜时不会带出泥？伸手必被捉的道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当官不清廉，不如去种田，什么时候进去，谁也不知道，监狱生活，哼，有多可怕，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乃春连连点头，声音颤抖，满是恐惧：“刘，刘书记，容我仔细思量，您大人有大量……”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望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