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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将这星辰赠予你

[西游]我和师父那些事 蟹子酥 10006 2024-04-28 14:24
  你看过你的影子吗?  ……  死缠烂打毫不起眼是不是?  ……  其实你知道的, 它们是最卑微的存在。  ……  因为他们没有名字, 没有声音, 没有容貌, 没有故事, 也没有生命。  ……  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把世人的影子都抽走会怎么样?  ……  所有的黑暗会一股脑涌上来, 像潮水一样把你淹没。  ……  就像这样。  “啪――”  誓不空打了个响指,原本就浊雾滚滚的天色又沉暗了一层,看着就像是盲人的眼珠。  孙悟空被他压在身下,四周原本尚算得是鲜嫩的风景, 逐渐被黑暗吞灭蚕食着, 不留一丝余白。  晦暝就像一头隐藏了身形的怪兽, 张牙舞爪着,让人心弦绷紧。  “放开老子!”  孙悟空不太习惯被这样压制着,手脚挣扎,两眼瞪大, 低低喊了声。  而誓不空却更进一步地将额头紧贴于那人额上, 不住微颤摩挲着,借以传递些微的热度和半凉的心绪。  “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  孙悟空抿着唇, 神色一滞,“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他还有未尽的事要做, 他还有一个人……在等。  “怎么不可能?”  誓不空烈烈红眸在暗色里犹如黄泉磷火, 燃烧着彼岸花海的一切。  “你知道你逃不走的, 孙悟空。无天界被我设了结界,更何况你体内还有一根锁魂钉……”  他咬牙切齿着,“除了我身边,本座不会允许你去其他任何地方。”  “我去哪儿,不需要你的允许。”  孙悟空沉了声,却见那人面色一绷,拳头紧握,对峙间眸内火花激撞,恰似心绪澎湃起伏。他见誓不空朝他伸出拳头,原本以为两人会大打一场有个了结,却不料那只手伸至他面前时,不知为何停了停,沉默间竟一点点地松了下来。  就在他未反应过来的那时,有什么微凉的触感覆上了他的眉眼,盖住了所有浮沉余光。  “你不认输,我也不会认。”  孙悟空被蒙住眼恰是心头一惊,这会儿正要把那恼人的手从眼上给拂了去,却听动作间,耳旁响起了一道低沉暗涩的声音。  “你知道我不会伤你。再等一会儿……就好。”  等?等什么?  孙悟空不知道誓不空在玩什么把戏,皱着眉,只觉胸口涨涨的,是看不清的沉晦心绪。  “数六十下。数完六十下,我就把手给松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悟空此时被压制在草地之上,周遭是收束合拢的低迷暗色,而他双眼被遮,身形被覆,每次他一想反抗,誓不空就好像看透了他心底一切所思所想,总是快他一步地就制住了他的动作,着实令人怄气得狠。  “一、二、三……”  誓不空没有回答他,只静静数着,声音没有起伏。  苍茫无垠之中,一座悬浮半空的绿岛被黑暗笼罩,无人见到叠铺平整的草坪之上,身形紧贴着最是相近的两人。  而空中,一轮幻化的清月冷冷地照着这个混沌世界,华晕寒凉如霜,让万千蒙于云雾中的星子都差点结了冰碴,生了白发。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誓不空单调而又执拗地数着,似是在进行着什么隐秘的仪式,神色认真,不曾错漏一个数字。  孙悟空深吸几口气,静了下来,打算伺机而动慢慢寻找破绽。  “五十八。”  誓不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一直压制着孙悟空的另一手也松了开去。  “五十九。”  孙悟空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划过那人掌心。  “……”最后一声落响,仿佛是一场无言的对弈。  “六十”  就在誓不空将覆于那人眼上的手松开的瞬间,孙悟空趁机一跃而起一把扼住了誓不空的脖颈,而誓不空因着手里拿着东西,身形一钝终是慢了一步。  朦朦胧胧的昏沉黯淡之中,举目所见似都蒙着层阴霾的黛雾。可就在这晦暗的漆黑当中,孙悟空的余光捕捉到一丝莹莹烁亮,怔愣之下彻底僵硬在原地。  连掐着脖子的手,都微颤着,似受冲击。  誓不空半笑着,笑着将右手举起,握成拳的指缝里泻出了一二分的微碧光亮。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在意扼在他脖上的手,又或许是他知道那人造不成实质伤害。  “六十下数完了。这个东西……送给你。”  他低低说着,慢慢松开拳头,如墨的眼眸映着光辉,犹如黑曜的宝石。  而安躺于他手心里的,正是一颗明明灭灭隐约闪现的星子,泛着内敛却又明亮的光芒,流转着缱绻而又无言的温情心绪。  星月是誓不空涂抹于空荡天幕上的一副虚无缥缈的假象,他可以挂上它们,也可以摘下它们。他不知道孙悟空怎样才会愿意留下来,所以他只能,竭尽所能地用所有笨拙的方式去不露声色地讨好那人,又或者,不择手段地强留囚住那人。  孙悟空此时手松也不是,紧也不是,身影就这样顿在原地。  他看着誓不空递于他眼前的星星,抿了抿唇神色有片刻复杂,“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我听世人说,星即是心。这颗星子送予你,交由你保管,以此来证明我的诚意。”  “我不需要。”  可誓不空就那样静静看着他,面上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平淡中仿佛早就有所预料。  “你会需要它的。”  他不容孙悟空拒绝地将那颗微微跃动的星星塞入了孙悟空手中,双眸定定直视着那人,“你不要这天下,也不要其他,这是我能赠给你的仅剩无几的东西。好好收着,如果哪天雾色遮蔽了星光……便将它拿出来看看吧。”  长夜有尽,而暗色无垠。  人生在世,莫不如此。  遮蔽头顶星光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誓不空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对是错,可他想。  只要那人想要,这万千星辰,他都可以替他摘下来。  更何况是一颗星。更何况不过是一颗心。  ……  腾云疾驰于空中时,风声削磨了声响。  “你要肯放老孙我出去,这比破星星可是好了不知多少的礼物。”  “什么破星星?这才不是什么破星星!”  “要不……你把无天界的结界咒语告诉我?比起星星,还是这个更实在。”  “做梦去吧。”  “你说你把我囚在这儿有什么用?又不熬汤,又不杀我,留着我也只不过平白给你添堵。”  “……”  “你若不放也行……师父和师弟他们,想来就快来了。”  “哼?唐三藏?你还指望他?当初你在无天界受刑,他还不是一次都不曾来看过你,连声谢和道歉都不曾吐露出口!”  “我要的,从来不是他的谢意和歉意。”  “虚伪!这世上哪有不求回报的感情?当初若没有本座助你熬过那段煎熬时光,你这会儿又该是如何作想?怕是连恨,都有过之无不及。”  “不如我和你打个赌。”  “什么赌?”  “倘若三日之内,师父师弟入无天界来寻老孙我了,你便把这该死的锁魂钉取出,放我和他们走。”  “若他们没来呢?”  孙悟空沉默了下去。  当初敖烈叫他拿着能感应龙息的龙玉符去西海把摩昂请来,而后便将龙玉符直接赠给了他这个大师兄。虽然誓不空看着是以为小白龙已然身死了,可龙玉符没有丝毫异样,他也因着这苏醒时才没有和誓不空撕破脸皮。  若小白成功脱逃了,他想……  师父他们,也快来了。  “若他们没来,我孙悟空随你处置。”  孙悟空抬起眼,和那人定定直视。  誓不空挑起眉梢,“这可是你说的。堂堂齐天大圣可不能悔诺。”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一言为定!”  长风飒沓,两人于云巅之上相望对视,无言间已然说尽了一切。  这夜,内室里,摆着一盘黑白棋局,玲珑巧思,各自布网,杀伐果断,情势激烈。  两人平分秋色,行至此时已然僵持不下。  誓不空一边紧盯着棋局苦想深思,一边一手拿着棋子,不住敲桌,口中不受控制地默数了六十下。  孙悟空抱着双臂,挑眉看着那人,“哎,你怎么每次都只数六十?”  【――本座数六十下,六十下里告诉本座你的答案。】  【――数六十下。数完六十下,我就把手给松开。】  誓不空从沉思间抽回神来,终是迟疑着伸出手,慢慢落下一子,“难道不行?”  “你怎么不数个一百?”  “随本座乐意。”  “你该不会只会数到六十吧?”  “谁跟你说的?六十多好的数字,甲子一轮回,是大圆满境界!”  “那你数个六十一。”  “不数。”  “五十九后面是什么?”  “六十。”  “六十后面是什么?”  “……”  “原来你真的数不过六十!”  孙悟空哈哈哈地拊掌大笑,眸光一亮,倒是几日来难得一回舒心开怀。许是与誓不空有了那个约定,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而另一边被嘻笑的誓不空则是抿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很好笑?”  孙悟空面色不变地点点头,“很好笑。”  誓不空掏出随心铁杆兵,砰地一声放在桌上,作势要挟,“再说一遍?”  孙悟空嗤声一笑,从耳后拔出如意金箍棒,也啪地一声放到桌上,挑起眼,“我说――很、好、笑。”  誓不空眉头一皱,“你!”  可到底,他也束手无策,只能头疼地揉揉脑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行行行随你,爱笑就笑吧。”  就在这时,本在笑的孙悟空不慌不忙地在棋局上落下一枚黑子,眉眼微微盎然,给这沉闷内室平添了明快之色。“我赢了。”  誓不空这才发觉自己方才被这孙悟空给扰乱了心神,不由抱住头懊恼不已。  “落子无悔,本座认赌服输。”  孙悟空挑眉,拿起蘸染了砚墨的松软毛笔,就在誓不空的额头和鼻梁上添了几笔。  誓不空被毛笔弄得有些痒,不由动了动身子,警告道,“说好赢一局只许画五笔,你可不准多画啊。”  孙悟空一把按住他,低斥着,“别动,不然画歪了可更丑了。”  更丑?孙悟空这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誓不空心下警铃大作,“我可是堂堂妖王,你可别画的太过分。”  孙悟空耸耸肩,拿了面铜镜给他看,“我可没过分,你看看,我不过是在你额上写了个王,总比你在老孙我脸上画了只兔子好。”  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他孙悟空被人画了兔子,他这齐天大圣美猴王是不用做了。  誓不空看着晕黄铜镜里的自己,半信半疑地上下瞧了瞧。  “行……行吧。”  孙悟空扬眉拿起一子,似是挑衅,“再来一回合?”  顶着一个王字的誓不空自然点头相应,“这局你输定了。”  这一惊心动魄的棋上厮杀,便持续了小半夜。  马面管事后来打着哈欠开了青铜门入内室送洗漱的天泉水来时,便见里头那正在你一子我一子抵死拼搏的两人,已然满脸都是墨汁,完全看不出了原本面目。  而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妖王陛下,正顶着一脸栩栩如生的王八龟丞相,神色肃穆沉思苦想。  管事大惊,却不敢多发一语打扰二人,生怕被脾气暴躁的誓不空又是一脚踢上屁股。  他离去时默默转头看了那人最后一眼。这模样要真说出去,妖王手下的爱将想来也不会信。  可不知为何。大门渐渐合闭时,管事看着室内那相对静坐的两人,心头有了一阵奇怪的感触。  仿佛外头的暗无天日和血孽杀伐,都与这流淌着脉脉宁静的内室没有关系。  仿佛这两人,生来就该如此,平和地坐在一起。就像最亲最近血浓于水的两兄弟。  只是可惜了啊……  管事摇了摇头,一步步往外踏去,叹了口气。  乱世里哪来真正的安闲?  只怕这等风月早晚作风烛草霜,零落得一干二净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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