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夫来得极快,被姜管家拉着,连药箱都没怎么背好,也没说是什么事情,就说了句夫人有喜就把他给拽了过来。 难不成是姜夫人有喜了,这才这么着急? 宋大夫这么想着,也没怪罪,急忙跟着姜管家来了姜府。 可是……这气氛怎么有点不对啊。若是姜夫人有喜了,姜丞相和宋氏岂会是这个表情? “宋大夫您来了啊。” 姜越见宋大夫来了,表情缓和了下,却仍是不怎么好看,睨了坐在一旁高高仰着头托着腰的杨晏儿一眼。 “劳烦宋大夫帮我看看,她……是不是有了身子?” 若是要算,杨晏儿肚里的“孩子”应该也只有两个多月,可杨晏儿现在却一直托着肚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是……这位夫人?” 宋大夫挑了挑眉,之前姜夫人被人下了毒,身子不好时,这位姜丞相可是紧张得很,他原以为姜越这个平妻是皇上硬塞给他的,可没想到……竟连孩子都有了,真真是…… 姜锦棠看宋大夫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开口道:“还请宋大夫仔细些,仔细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 宋大夫听了姜锦棠这话,可谓是表情丰富。孕妇肚子里的除了孩子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锦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在说,怀孕是假? 杨晏儿表情禁不住变了变,摇了摇下唇,头也悄悄低了下来,手忍不住抚上现在还极为平坦的小腹。 那个人说了的,这个药……没人能看得出来。 杨晏儿握了握拳,心中仍是有些紧张。 姜锦棠看着杨晏儿这个样子,心中冷笑,只怕……也是做贼心虚罢了。 宋大夫看着屋子里神色各异的众人,心中也是有了计较。这上等人的圈子里,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还请夫……姨娘把手伸出来。” 宋大夫原想称呼杨晏儿为“夫人”可一想到正牌夫人还在这里,还有前些时日传出来的她被降为姨娘的消息,忙转了口。 杨晏儿听宋大夫话语中的转变,忍不住变了脸色。她如今最痛恨的,就该是“姨娘”二字。姜越啊姜越,我如今有了你的“孩子”,你若是不将我扶上原位,只怕你也难以交代! “得罪了。” 宋大夫拿出张绢帕来,搭在了杨晏儿露出来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宋大夫搭在杨晏儿腕上的三个指头都能清晰地把到那跳动得极为欢快的脉象,脉的跳动犹如行云流水,就像是珠子在盘中滚动一样。从尺至寸,脉象的跳动越发清晰。 这脉象……分明就是喜脉啊。并且这一胎,还应该是个儿子。 姜锦棠看宋大夫有些纠结的神色,不禁皱了皱眉,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宋大夫,怎么样?” 饶是沉稳如姜越,也有些急切的问道,千万……千万不要是真的。 “这……” 宋大夫看了姜越一眼,“恭喜姜丞相,杨姨娘有喜了,且……是位少爷。” 姜越满脸的不可置信,呆滞的坐回了原位。宋氏的脸也猛地垮了下来,眼中满是受伤的情绪。 原本是喜事的孕事,在姜府的众人看来,却成了祸事。 “宋大夫……可确定?” 姜锦棠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那麝香虽然分量不重,却是极为极为浓醇,不要说两个月,只怕不消半月,那孩子就保不住,怎么可能还活生生的在杨晏儿的肚子里待上两个月! 可是宋大夫的医术她是清楚的,她也同他学过医术,他说是,那十有**就是真的了。 “的确是喜脉。” 宋大夫皱了皱眉,他最不喜的就是有人质疑他的医术,谁都不可以,包括锦棠。 “锦棠冒昧了。” 姜锦棠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宋氏和姜越面上几乎算得上是灰败的色彩了。 杨晏儿怎么可能怀上孩子呢? 饶是姜锦棠,也想不出问题的所在来。 “既然姨娘有了身子,那万事都得小心,宋大夫可否随锦棠来一下姨娘居住的东厢,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孕妇不能用的?” 姜锦棠给了宋氏一个安心的眼神,即便那杨晏儿肚子里真的怀的是爹爹的骨肉,那也不能生下来!那是祸患! “如此也好,还请姜小姐带路吧。” 杨晏儿听姜锦棠要带人去她的屋子,当即就变了脸色,可想到她之前就把屋子里不能见人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便也释怀了。安安心心的留在此处,欣赏着宋玉华这个老妇难看的神色。宋玉华越不高兴,她心里就越是舒爽! “姜小姐……对那杨姨娘的身子有什么怀疑?” 姜锦棠带着宋大夫朝东厢走去,宋大夫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锦棠怀疑,那杨晏儿所谓的怀孕,是假的!” 锦棠脸色有些难看,但更多的是沉重。不管是真是假,杨晏儿留不得。可若是真的,要她杀死杨晏儿肚里的孩子……那她……岂不是成了和甄云妩一样的人? “可那脉象,确是喜脉无误。” “还请宋大夫先随锦棠去东厢看一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何这样怀疑了。” 宋大夫捋了捋胡须,跟上了锦棠。 东厢并没有杨晏儿之前的居所豪奢,但也算不上寒酸,该有的东西里面都有。 堂中放着一个香炉,里面还燃着香。 宋大夫一进东厢就皱了眉,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姜锦棠,眼中满是不悦。 “不知宋大夫,现在可知道因由了?” 姜锦棠抬头就看见宋大夫不悦的神色,也不急着去解释,而是轻声问道。 这么重的麝香,定然是瞒不过一个大夫的鼻子的。 “你小小年纪,怎有这样阴狠的性子!” 宋大夫猛地拂袖,看着姜锦棠,竟有些陌生。 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他一度看好,还亲自教导了许久的人吗? 她随自己学过医,自然知道麝香这东西对女子的身体有多大的伤害,可她竟将麝香添进了香料之中,****焚烧。就连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有不少是抹上了麝香的。 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可能怀上孩子!不要说有喜了,只怕伤了身体的根本,日后就连母亲都做不成。 “我竟教了你这样的人许久!我真是妄自称医了!” 宋大夫颇有几分愤怒,医者父母心,即便杨晏儿再怎么不得他们姜府众人的欢心,哪也不能这样糟践人家。 “宋大夫生气,不过是觉得锦棠对杨晏儿太过狠毒。” 姜锦棠面上并无怒意,反倒是有几分悠闲,在东厢的院子里开始踱步。 “可是宋大夫可知道其中的曲折?” 她摘了院子里的一朵菊花在手中把玩,“杨晏儿的心思,宋大夫又知道几分?”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岂会怀得上孩子?分明没有的东西,她硬要说有,她又存了怎样的心思?” 宋大夫听了锦棠这话,也免不得细想一番,这样的环境下……怎么可能有孩子呢? “孩子,杨晏儿要孩子来做什么呢?” “若说只是争宠,她要是本没有孩子,却又告诉种人她怀了姜府的少爷。十个月之后却又生不出来,那中间这么多的日子,她是想借着她所谓的身子做些什么呢?” 富贵人家里的腌臜事,宋大夫常年替那些人诊治,自然是知道的。借子陷害之事多了去了。 “杨晏儿是想把小产的罪名怪在我的头上,还是我娘亲的头上呢?” 姜锦棠猛地转身,手中的菊花被她揉碎。 “锦棠不过只是凡人,为了保护自己和娘亲,还有整个姜府,自然是要牺牲些人的。说到底,亲疏有别。杨晏儿本不属于姜府,却想做一些对姜府不利之事,我姜锦棠是姜府的嫡长女,自然有维护家族安危的权利!” 手中残败的菊花被锦棠猛地扔在了地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大夫,其中的光芒和冷意,让宋大夫禁不住退了一步。 宋大夫面上浮出苦笑,他怎么就忘了呢,姜锦棠……哪里是池中之物。 “是我错怪了,还请姜小姐……赎罪。” 宋大夫做了个揖,姜锦棠那一番话,说得他心服口服。 “宋大夫不必自责,其中……本就有锦棠的不对。” “还请宋大夫仔细想一想,有没有什么药,能够让人假孕?” 姜锦棠死死地盯着宋大夫,她现在只能想出这个假孕的借口来。可到底有什么药,竟能让人的脉象完全变成喜脉? 宋大夫被锦棠这一提醒,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眉头紧锁,皱成了深深的沟壑。 “据我所知……的确是有一种药的。” 宋大夫顿了顿,复又摇了摇头,喃喃道:“应该是不会的。” 锦棠被宋大夫这一番动作刺激得眉头紧皱,“到底是什么?” 宋大夫看了看一脸急切的锦棠,说道:“这药有是有,可是……却是出自大周皇室,以杨姨娘的身份,怕是……寻不来这药。” 这种药也是他年轻时在大周听说的,大周上一任皇后也是因为这种药而被废后,还被打入了冷宫。 这种药十分神奇,不仅能给人造成一种怀孕的脉象,这肚子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大起来,除了肚子里没有孩子,其余的一切都和怀孕一样,并无差别。 大周前一任皇后也是因为常年无子,所以才起了用这药的心思,原本大周皇帝听了太医说皇后有喜欢喜得很,可十月之后,皇后肚子里却生不出个孩子来。大周皇帝震怒,盘问了许多人才知道皇后竟是用药造成怀孕的假象。大周皇帝当即就下了废后诏书,从此,那假孕药就被藏进了大周皇室,外人不得而知。 大周皇室的药? 姜锦棠听了这话,脸色越来越冰。 如果杨晏儿的肚子真的是因为吃了大周皇室的秘药才大起来的,要是此事被外人知晓了,那丞相府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吗!丞相府的姨娘和大周皇室有勾结,即便姜越再怎么解释,只怕也解释不清! “多谢宋大夫……还请宋大夫忘了今日你与锦棠的对话,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这件事情多一个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宋大夫此人信得过。 “不用姜小姐说我也知道。” 宋大夫双手抱拳冲姜锦棠举了举,这样的事情挨着就是一身的腥,他还不至于蠢笨至此。 “还烦请宋大夫去给杨姨娘开几帖保胎的药,这明面上,也应该做得好看些。” 姜锦棠抬脚,狠狠地踩在了刚刚被她扔在地上的菊花上,和宋大夫一同走了出去。 “我刚刚去看过姨娘的居所了,哪里很好,并且靠近河湖,姨娘现在住在哪里,很适合养胎。” 宋大夫一字一句的把刚才锦棠在路上教给他的话说了出来,一脸的认真。 原本满是得意的杨晏儿却黑了脸。 这个大夫是什么意思?竟还要她住在哪个破地方?养胎?养什么胎!她连肚子都是假的,有什么胎可养的。 “老爷,妾身不想住在东厢,那里着实小了些。” 姜锦棠看杨晏儿蹬鼻子上脸的动作和言语,不由得冷笑一声。她原以为这个女人有几分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蠢货。真的以为自己怀了“孩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她千算万算也算不了锦棠早就在她的屋子里动了手脚,压根不可能怀孕! “你胡闹些什么!若不是看在你怀了孩子的份上,我根本不可能让你出东厢!你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待在那里!不要再动什么心思!” 姜越起身猛地拂袖,带了宋氏就走。杨晏儿看着姜越和宋氏远去的背影,咬牙暗恨。 姜越,我看你……还能忽略我几时! 若是我肚子里这个“孩子”被你心疼如宝的爱妻害得小产,你还能……如此宠爱她吗! 姜锦棠看着杨晏儿恶毒的眼神,心中泛出冷意来。 既然你执意要破坏姜府的安宁,那你就不要怪我不给你半分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