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知道莫长歌的存在了。” “很好……柳月息呢?” 容荻打开了窗,带着些许初夏燥热气息的风扑到了他的脸上。 “预计明日就会到大燕皇宫。” 荆春秋半跪在地上回话,眼睛直直盯着地底,声音波澜不惊。 容荻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风把他的外衣吹得鼓了起来。 “难怪各国都想占据大燕的国土,这里的确……比别国要富饶舒适许多呢。” 容荻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古朴的青石板路,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那一声声充满朝气的叫卖声,无一不反衬出大燕京都的繁华昌盛。 “只要太子想要,这大燕……就会是太子的。” 荆春秋对于容荻似乎有一种天性般的服从,只要是容荻说的话就都是对的,只要是他要做的事,就没有不能成功的。 “卫阑钰因为你,对我可谓是恨之入骨呢。” 容荻见着跪在地上的荆春秋,拍了拍手上的灰。 荆春秋身子一僵,面上的情绪有些奇怪。 “春秋是大周人,是太子殿下的人,卫阑钰……是春秋的敌人,太子无需怀疑春秋的忠诚。” 荆春秋面上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容荻却听出了其中的怒意。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弯腰扶起了荆春秋。 “是我有欠考虑了。” 荆春秋并不言语,容荻再度看向窗外,不远处就是最繁华的紫荆城。 “你说这大燕的江山,会乱成什么模样?” “臣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呢……” 容荻轻笑一声,“啪”的一声关上了窗,面上是莫名其妙的神色。 ・ “还有多久才能到大燕的皇宫啊。” 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晶莹的汉白玉,倒影着灼热的太阳与滴滴答答的车轮。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越发显得尊贵与奢华。只见马车中坐了一个妙龄女子,面色有些许不耐的问着正在赶车的马夫。 “回公主殿下,就快到了。” 贴身伺候这女子的婢女替自家主子拭了拭额上的香汗,小心翼翼的回答着,生怕一个不如意就被自家公主责罚。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每次都是这样说,都赶了多久的路了!这大燕什么鬼天气,这样热!” 那被称作“公主殿下”的女子一把夺过了婢女手中的绢帕,动作有些许出粗暴的在自己额上擦着。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 “公……公主,真的就快到了呢。您可千万不能生气,也不能说大燕的不好啊,若是待会儿让卫将军知道了,只怕是要生气呢。” 那婢女清楚知道自家公主的软肋,连忙起身给她打着扇,语气轻柔。 果不其然,那公主殿下听到了“卫将军”三字后手僵了僵,面上难得带了娇羞之意,手下的动作也轻柔了下来。 “你……你说,卫阑钰若是知道我来大燕寻他了,可会高兴?” 柳月息看着婢女,言语里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言语粗鲁,动作不讨卫阑钰的喜欢。 “公主殿下生的这般美,国色天香的,就连月芝见了也忍不住心动呢,更何况是卫将军了。” 那个叫做月芝的小丫头的确有几分小聪明,三言两语就把柳月息哄得团团转了。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柳月息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还在训斥下人这回事。她挑起轿帘看了看外面,目光悠远,想起了与卫阑钰见面时的情状。 她是乌金国的公主,幼时调皮,男扮女装偷了出宫令牌就出了宫门,却被一群歹徒挟持。若非是卫阑钰及时出现救了她,只怕她早就魂归故里,变成了一捧黄土了。柳月息自从被卫阑钰所救之后,就芳心暗许。派人调查看许久,才知道救她的那个人原来是大燕的不败将军。自此,就更加的倾慕于他。只等着自己在长大,就来大燕找他。 她上个月及笄后,就连忙赶来了大燕,生怕自己来迟一步。 乌金国的皇帝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的人竟是大燕的将军,当即也是欢喜,还特意命了人护送。更是暗地给大燕新皇修了封信,要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 柳月息来大燕之事没几个人知道,柳月息说……是要给卫阑钰一个惊喜。 马车刚刚驶入大燕京都,就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声。 虽说那些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大都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可见了这般华丽的马车,也是像乡野村民那样惊讶。 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才能坐得起这样尊贵的马车,这马车几乎能够与皇上出行时的銮驾媲美了。 马车里的柳月息听着马车位传来的阵阵讨论声,面上满是不屑。还以为大燕京都的百姓见过多少世面,不过一辆马车,就让他们成了这幅模样。 华丽的马车经过了醉霄楼,卫阑钰被底下这群百姓吵闹的声音弄得不由得皱了眉头,抬头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姜锦棠。 锦棠看着卫阑钰,挑了挑眉头。 她今日出府是和卫阑钰一起去温府见洛倾惜,打算回府时经过醉霄楼,二人便打算在这里小坐片刻。刚打算起身离开,就听到楼下传来的议论声。 卫阑钰起身,往楼下看了看,却见一辆华而不实的马车在道上慢慢行驶着,不由得嗤笑一声。 锦棠见状也往外看了一眼,面上的表情有些……难言。 “这样的马车,是怎么想的。” 锦棠摇了摇头,看了眼已经累得有些脚步瘫软的马儿,语气里有些好笑。 “华而不实,徒赚个噱头罢了。” 卫阑钰收回了视线,看了看天色,冲锦棠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府,下次再见,只怕是要等到温忱和洛倾惜大婚之时了。” 若是他再在夜里偷偷跑进姜府,姜越……就该亲自动手打他了。 卫阑钰摇了摇头,苦笑一番。 姜锦棠想起洛倾惜,眼中露出心疼之色,好在温忱对她极好。 卫阑钰抚了抚锦棠的头,带了安慰之意。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你我不该去纠结。” 二人这番暧昧的动作入了醉霄楼其他客人的眼,可多是祝福之意。卫阑钰是能保他们安宁的大将军,姜小姐的爹爹也是个为人正直的丞相,在他们眼里,姜锦棠和卫阑钰二人是再相配不过的了。 二人下楼,那马车竟还在慢慢行驶着,马车体积大,占了道路的一半,其他的马车也只能跟在它后面慢慢的挪动着。众人虽然心中有些不乐意,可是碍于那马车的华贵,都不敢上前找麻烦。 “卖梨了,生津止渴的梨哟……” 那华贵的马车前方,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婆婆手上挎着一篮子黄澄澄的梨,有气无力的叫卖着。许是年纪大了,根本听不到马夫的吆喝声。 “让开,快让开!” 那马夫看着前面那个不知死活的老太婆,语气不耐,挥动着马鞭要老太婆离开。可是那老婆婆动作迟缓,根本来不及避让。 “怎么了!” 马车内传来一阵骄横的女声,马夫连忙回话,语气带了讨好之意。 “回公主殿下,前面有个不知死活的老太婆挡了马车的去路。” 柳月息皱了皱眉,语气不耐,“既然不怕死,那就压过去!叫她敢挡了本宫的去路!” 柳月息的声音没有半分压制,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语气让卫阑钰和姜锦棠同时皱了眉头。 马夫得了令,越发放肆起来,手中的马鞭重重落在了马臀上,竟还要让它再快些。马夫脸上满是张狂的笑,看着眼前吓得跌落在地的老太婆。 卫阑钰眼神冰冷的看着华贵的马车,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直直朝马腿砸去。 马夫脸上的笑还没维持多久,那马竟直直跪在了地上,马车直直翻了个筋斗。 “啊――!” 马车内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叫唤声,在场的众人都被这尖利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姜锦棠见状连忙跑了过去,把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婆婆扶了起来。幸好那辆马车越过卖梨的婆婆,直直砸在了地上,那个婆婆并没有受伤,只是有些吓得不轻。 “婆婆没事吧?” 姜锦棠扶起吓得浑身颤抖的老婆婆,目光冰冷的看向那辆马车。 “梨……我的梨……” 老婆婆即便是被吓得浑身瘫软,却仍旧记挂着自己滚得满地都是的梨。 卫阑钰见状,低下身子,亲自把滚动得四处都是的梨给捡了起来,可是有不少都已经被砸烂了。 “谢谢……谢谢公子,谢谢小姐!” 那老婆婆连忙接过卫阑钰手中的梨,对着二人千恩万谢,可是发现自己手中的梨大多都坏了,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梨啊……我的梨啊……!” 老婆婆瘫坐在了地上,老泪纵横,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梨,就等着卖钱啊!可是现在烂成了这幅模样,她要怎么办啊! “你是怎么驾的车!不想要命了吗!” 马车里爬出来三个人,说话的似乎是三人的主子,那女子刁蛮,指着满脸是血的马夫大骂。 姜锦棠眯了眯眼,看来那马车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质量还挺不错。这样滚了一转,都还没碎。 锦棠蹲下身子,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钱袋来,交到了老婆婆手中,“这些银子你拿着吧,回家好好将养着。” 那老婆婆手里被锦棠塞了沉甸甸的一包银子,整个人一愣,连忙推手,不敢要。 “公……小姐,不是奴才,不是奴才……是,是那个人,是那个人朝马腿扔了石子,所以马车才会不受控制!” 那对主仆的声音极大,吓得老婆婆身子瑟缩,更加不敢要银子了。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连本宫都敢戏弄!” 柳月息发髻有些散乱,面上也沾了些许的灰尘,整个人十足十的狼狈,可是气焰却仍旧嚣张得很。 “小姐……就是他,就是那个人!” 车夫一只手捂着自己手上的脑袋,一只手指向背对着他们,身形修长的卫阑钰。 卫阑钰听着身后的声音,眯了眯眼,周身都散发出寒气来。他扶起了地上的婆婆,把钱袋塞在了她手中,“还是收下了先走吧,待会儿……我会给你找回公道的。” 那老婆婆被卫阑钰身上的气势吓到,颤抖着双手接过钱袋,对二人千恩万谢,蹒跚着步子就要离开,却被那道娇蛮的女声喊住了脚。 “谁允许了你走的!这马车,你还没赔呢!若是你赔不起,就跪在地上向我磕头认错,直到叫得我舒服了,这才可以走!” 柳月息冲自己的婢女使了使眼色,那月芝看来也是个仗着柳月息作威作福惯了的,当即就上前,拦住了那老婆子的去路,还没来得及开口讽刺几句,就觉得周身一寒,打了个冷颤。 “还有你,给本宫转过身子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个狗胆,敢对我如此放肆!” 柳月息看着周围围得越来越多的百姓,面上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更加猖狂起来。她可不信有人敢对她做什么。 围观的百姓看着那个刁蛮的女子,面上满是讥讽嘲笑之意,她的脑袋只怕是被驴给踢了,竟敢这样对卫将军说话。 “当着街上这么多百姓就大言不惭的,这位小姐的教养,可真是让锦棠佩服。” 姜锦棠起身,眉眼冷漠,转过身子看着刁蛮骄横,不可一世的女子。 姜锦棠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竟有不少鼓起了掌来,姜小姐果真不愧是姜丞相的女儿。就凭她刚才对那位老婆子那般亲切,还有现在对这个刁蛮女子的不畏惧,就让众人对她对了几分欢喜。 柳月息见那群不知死活的百姓竟为眼前这个女子鼓掌,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比自己漂亮的女子,眼前这个女人……犯了她的禁忌!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柳月息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面色狠辣,竟直直朝锦棠脸上打了过来!鞭子卷起一阵呼声,围观众人里有不少女子都吓得捂上了眼睛,不敢看眼前之景。 姜锦棠目光冰冷的看着挥动着长鞭,直直朝她打来的柳月息,脚下并无半分动弹。 眼瞧着长鞭朝她的脸袭来,只差分毫就要打上她的脸,那鞭子却被卫阑钰生生截住。 “天子脚下,岂容你放肆!” 卫阑钰语气冰冷,手中用力,一把夺过了柳月息手中的鞭子,然后狠狠的一挥,鞭子猛地在地上炸裂出声,地上被长鞭打出一道极深的白痕来。 柳月息被卫阑钰这一番动作吓傻了,狠狠的咽了口口水,整个人经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我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柳月息强撑着,看着众人嘲讽的表情,心中愤恨,抬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卫阑钰,却被他的容貌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长得真好看……和卫阑钰一样……一样好看! 姜锦棠见柳月息脸上露出花痴一般的神情,忍不住皱了眉头,走到卫阑钰面前,夺过了他手中的长鞭。转身走向月芝。 “你现在可得好好想清楚了,到底……还要不要那个婆婆赔你们所谓的马车。” 姜锦棠眯着眼睛,手里拿着柳月息的鞭子,看着眼前那个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月芝。 月芝浑身颤抖,看向了自家公主,却见她只是傻傻的看着卫阑钰,连个余光都不给她,心中暗骂一声,放开了那婆子的手。 “不……不了,不了……” 她笑得有些讪讪,根本不敢对上锦棠的眼。 他们也不知是什么运气,刚来大燕就遇到了这么厉害的人。 那婆子见月芝不再寻自己的麻烦,满眼感激的看着姜锦棠,锦棠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离开。 “既然如此,这东西,你就自己交还给你那只会盯着男人看的主子罢!” 姜锦棠把鞭子掷到了月芝怀里,转身走到了卫阑钰身旁,“我们走吧。” 卫阑钰点了点头,眼中带了些许笑意的看着姜锦棠,阿棠……是吃醋了呢。 二人刚打算走,柳月息嚣张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她口中的“你”自然不会是锦棠,卫阑钰面色冷了冷,脚下没有停半分,带着锦棠就朝丞相府走。 “你站住!光天化日之下,男男女女就走在一起,你们知不知道羞耻!” 柳月息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个男人对自己不屑一顾,对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却这样紧张,凭什么! 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寻“卫阑钰”的,对于自己更加美丽的锦棠,心中难免嫉妒。言语里也多了几分妒忌。 卫阑钰的步子停了下来,无论哪个女人怎么说他也好,她千不该,万不该,搭上锦棠。 “你刚刚,说什么?” 卫阑钰偏了偏头,语气冰冷,众人似乎觉得一阵寒风刮过,不由得抚了抚双臂。 “我……我说她不知羞耻!” 柳月息素来是个为了面子不怕死的,即便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她难以惹得起的,可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可不能失了脸面! “你找死!” 卫阑钰语气冰冷,身形诡异,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到了柳月息身前,铁手紧紧钳住了她的脖子。 柳月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瞪大了双眼,死死扳着卫阑钰钳住她脖子的手,口中发出破碎的声音来。 锦棠见卫阑钰这个模样,也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么多人看着,只怕是对卫阑钰的名声不好,她刚想出声阻止,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更加急切的声音。 “卫爱卿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