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蒋震说着，轻轻往前靠了靠，口罩几乎贴在细条麦克风上，低声说：　　 “我补充几句：中央下拨东北省的振兴扶持资金，并不仅仅是发给了我们地级市，也下拨到了县市区的基层。所以，工作重点不仅要放在我们市区的重点项目，还要把县市区的项目统筹处理。具体如何操作，今天晚上我会找相关责任人到我办公室去讨论，明天上午九点之前讨论出结果后，马上组织召开会议将县市区的领导班子成员都召集过来。”　　 蒋震说完之后，赵来堂就皱起了眉头。　　 可是，想了想之后，也没觉得蒋震的话有毛病。　　 召集县市区的领导班子过来布置任务而已，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大事儿。　　 但是，这件事情能让蒋震做主吗？　　 “明天上午组织开会？”赵来堂疑问的语气问。　　 蒋震转头，迎上赵来堂那深意的目光，便知道他这是要开始阻拦了。　　 “我这来黑龙市之后，还没有跟下面的县市区干部们见个面，趁着明天开会，一起见见吧。”蒋震说。也是故意刺激他们两人。　　 蒋震心里很清楚赵来堂为什么会来黑龙市，也非常清楚赵来堂跟廖强的关系。　　 甚至可以说——廖强之所以能被提拔为市长，就是因为赵来堂在背后的运作。　　 在场这些人跟赵来堂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因为他们看向赵来堂的时候，有种看“熟人”的感觉，而不是面对高位领导时的那种警惕和认真。　　 “这会儿就不要搞那些了吧？”廖强插话说：“赵书记百忙之中过来给咱们指导工作，你却别出心裁开个见面会，这…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儿，我觉得没必要啊。把赵书记晾在一边，这，这也不合适啊。”　　 “赵书记一块儿参加吧？”蒋震说：“咱们市委常委会的成员也都一起参加。我刚才说见个面，但是，不是说要组织召开见面会，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没必要。我之所以组织这么个会议，也是希望借着赵书记来黑龙市这个契机，让赵书记给县市区的领导干部们上一课，让他们知道这次调查组的重要性，毕竟郭为民书记都那么重视了，咱们也不能轻视了啊。”　　 听到蒋震这么说的时候，赵来堂的心情是比较不错的，感觉蒋震也算是靠谱，也挺聪明，知道如何利用领导来做文章。　　 “赵书记？”廖强转头看向赵书记：“这个会，明天开的话，合适吗？”　　 “那个……”赵书记转头看向蒋震：“我刚才听你今晚要加班找个别领导谈话讨论应对办法？你这是…对我刚才的布置不满意吗？”　　 “满意……”蒋震很爽快地应答后，故作沙哑说：“我找他们谈话，就是想要问问他们有没有把您的安排记在心里，并且想要问一问他们在自己的工作领域内，如何把您的安排的事情落实到位。您是省委派到我们黑龙市指导工作的，如果您的指导无法落实，我这个市委书记是要负责任的。”　　 赵来堂副书记听后，转头看了廖强一眼，那眼神大有“瞧瞧人家这能力”的意思。　　 跟廖强对视一眼之后，转头看向在座的各位，看着这么多的熟面孔，赵来堂微微一笑说：　　 “大家也不要紧张，调查组的事情我相信很快就会结束！今晚就这样，大家根据我刚才的安排，赶快部署，该加班加班。廖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呵，您说得那么全面，哪儿还需要我补充啊！就这样，散会！”廖强说罢，直接喊了声散会。　　 这“散会”根本就不是廖强能喊的，可是，赵来堂听后没有表现出不悦来。　　 其他人，在最开始赵来堂让廖强主持会议的时刻，也拿捏准了赵来堂的意思，所以在听到廖强喊散会的时候，当即都站了起来。　　 当然，他们也关心蒋震，只是关心的方式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而已。　　 看到蒋震从座位上慢慢站起来，看到蒋震那佝偻着的身子，眼神当中的轻蔑都不再掩饰。　　 唯有市委副书记秦来昌看向蒋震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却又想不到哪里不对劲儿。　　 “老秦啊！”赵副书记走到秦来昌面前，笑呵呵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后，笑着说：“你这次真是轻松啊，呵，这经济调查调查不到政法委，也调查不到你分管的公检法吧？啊？哈哈！”　　 秦来昌的脑袋瓜子是很灵敏的，表面上说出他秦来昌今晚没事儿，内心之处的想法确实——你没事儿不知道伺候伺候我吗？　　 赵书记这是兴起，想要吃夜宵了啊！　　 “没我的事儿！对了领导，”秦来昌笑着说：“我最近知道一家烧烤店非常好，肉串全是现场现宰现杀现割肉串的，那个新鲜真是在省会都吃不到啊！今晚有空吗？一起去尝尝肉串，喝杯啤酒？”　　 “你说的是不是城西霸王烤啊？”廖强赶忙插话道。　　 “对对对！就是那家霸王烧烤，非常火！我现在赶紧打电话让他们给腾出个地方来！”　　 “隐蔽点儿的地方！”廖强说。　　 “隐蔽什么啊！不用！我就喜欢人间烟火气！咱们当领导的身上没有烟火气怎么能行呢？啊？不用隐蔽，正常座位坐下就行！”　　 “哈哈！领导就是接地气儿！”廖强拍马屁说。　　 “行，这盛情难却啊！那就去尝尝？”　　 “必须尝尝啊！走走走！尝尝去！”廖强笑着轻轻勾住赵书记的胳膊，边走边说：“我知道您酒量大，我是不好陪您，待会儿让我们其他几个常委过来陪您！”　　 “诶！对啊！曹勇和…和那个谁来着，纪委书记！叫什么名字来着？酒量很大的那个！”赵来堂问。　　 “老穆啊！穆云山！穆书记啊！我这给他打电话！”廖强说着，直接拨通了穆云山的电话，“嗯？正在通话中？！走，咱们先走着，我待会儿再给他打！”　　 “嗡嗡嗡”几人刚下电梯，穆书记就给廖强回过了电话来。　　 “喂？刚才忙什么呢？我们这会儿跟赵书记去城西霸王烧烤，你赶紧跟我们一块儿！”　　 “等等……蒋震书记让我去他办公室呢，我去看看什么情况，马上去找你们！”　　 “行，你等着曹勇一起吧……你俩一块儿过来。”廖强说着，当即挂断电话，冷不丁还吐了句：“那傻子找老穆过去聊聊，呵，瞎聊！”　　 “注意态度！瞧你这身上的匪气，真是的……”赵书记不乐意地批评道。　　 “我注意！我注意！哈哈！走走走，上车！”廖强客气地给赵书记打开车门。　　 ——　　 当他们的车离开市府的时候，纪委穆云山书记也站到了蒋震的办公室门口。　　 轻轻敲门，听见里面应声，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蒋震那刻站在窗台前，正盯着廖强等人坐车离开，听到动静后，慢慢转过身，看着穆云山书记问：“他们是去吃夜宵去了？”　　 听到蒋震那忽然清脆了很多的声音，穆书记微微皱眉，“他们，好像是去吃饭了，工作餐，工作餐嘛。”　　 “穆书记酒量那么大，他们没喊你去陪酒？”蒋震轻轻仰靠在窗台上问。　　 “酒量？你……”穆书记很想问问——你怎么知道我酒量大的？　　 “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酒量啊？”蒋震说着，慢慢摘下了眼镜，而后，又慢慢摘下自己的口罩……　　 当穆书记看到蒋震的“真实容貌”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腿立刻就软了啊！　　 “啊…啊…啊……”他的嘴巴极其自然又不自然地微微张开，啊啊啊地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啊！　　 “穆书记也是让我开了眼啊，这一把年纪了，碰到那漂亮姑娘时，战斗力不比那小青年们差啊……呵，”　　 蒋震坐到沙发上后，指了指一边的空位：　　 “来，坐……咱们饭也吃过了、歌也唱过了，那钱你也拿了，呵，现在是不是该…好好聊聊工作上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