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提货单，张裁缝面上还是红得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疹子，实际上，他的心里不住地打鼓。　　 一两银子偷师三套新款，自然是非常值的，但老实了大半辈子，他怕被人发现……　　 这个世界的商人普遍都很淳朴，何况张裁缝不是纯粹的商人，难得在这小县城里看到新潮款式，一时没忍住……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钱已经交出去了。　　 他都想好了，拍好的成品就放在铺子里当样图，反正他的客人里也有不少老爷公子哥，十分实用！　　 “张大爷，这是您选的衣服，还有一些配饰。”吴悠荷推着一排活动衣架走出来，热情地招呼张裁缝过去。　　 张裁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衣架下面的轮子，然后欢喜地领了一套衣服，跟着指引进了更衣室。　　 刚拉上帘子没几秒，张裁缝就“啊”地一声，掀开帘子跑出来。　　 “张大爷，怎么了？”　　 顾星烟和吴悠荷就在外面守着，张裁缝来到她们面前，指着里面惊讶道：“那镜子……”　　 就是宫里的贵人，也没听说有这么大的镜子，还如此清晰！　　 吓得他一转身，还以为里面有个会动的妖怪，这才跑出来，但很快就自己冷静下来，惊叹连连。　　 顾星烟和吴悠荷失笑，把张裁缝哄回了更衣间，这一等，竟是等了足足十分钟，差点以为客人在里面出事了。　　 “张大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吴悠荷不解，这三款虽然细节上跟这个朝代的衣着不太一样，但穿衣服的流程没有太大出入，怎么穿得比现代人还慢？　　 里头的张裁缝只穿好了里衣和裤子，正将外袍尽可能展开，用肉眼将版式反复铭记。　　 他也知道自己耽误的时间太不正常，只好立刻穿好，走了出去。　　 吴悠荷松了口气，先是给张裁缝挑了一顶配套的帽子，然后分别捧着几大盒玉佩、带钩、扳指和折扇，让张裁缝挑花了眼。　　 那些玉佩扳指当然不是什么真翡翠，但现代的人造玉石想要什么颜色都有，“雕工”更是精湛，看得张裁缝心里直叹——　　 这家店不卖佩饰、成衣，真是可惜了！　　 着装准备好后，顾星烟这才领着张裁缝上二楼，先去了最近的化妆间。　　 景薇薇有点腼腆，冲张裁缝笑笑没说话，悄悄用目光给张裁缝的五官扫描了一遍，心里便有了底。　　 张裁缝坐在了化妆椅上，面前又是一面大镜子，而且还能发光，却没有火花，真是神奇！　　 先前更衣间里不算很亮堂，加上他的注意力都在新衣服上，感受还不太深。　　 而现在，柔和且充足的光线落在自己脸上，清晰地映在镜子里，张裁缝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清自己面容。　　 原来自己的皱纹是这样的，额角上已经有了老人斑，嘴唇竟是这种颜色……　　 景薇薇开了一包一次性洁面湿巾，提醒道：“张大爷，我先给您洁面。”　　 张裁缝十分接受地点了点头，他要是请人帮自己画像，肯定也要好好梳洗一番的。　　 谁知，洁面之后还没完，景薇薇给他展示一堆真空包装的化妆用品，郑重声明：　　 “您请放心，本店所用的化妆用具都是一次性可降解的，用完即扔；化妆品也都是独立包装，不会混用。”　　 吴悠荷正给张裁缝梳头发，一听这话，连忙补充了一句：“您穿的衣服也是洗过的，穿完一次以后便会送去干洗，我们绝对不会给客人穿别人穿过的！”　　 张裁缝有点懵，“化妆？”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十分反感的时候，张裁缝低低笑了起来，“多谢两位姑娘，没想到，我张成才也有需要化妆的一天。”　　 在古代，越是身份尊贵的男子，化妆越是普遍，化妆不仅是为了追求美，更象征着地位与财富。　　 有些朝代，官员上朝面圣，都要化妆，免得污了皇帝的眼。　　 张成才很高兴，自己操劳了一辈子，钱财攒了一些，却没有让他化妆秀地位的场合。因为在不少人眼里，他只是个匠人。　　 化妆品可不便宜，若是请画师作画，别说伺候着上妆搭配衣裳，不供着茶水点心就算脾气好了的。　　 ——再落魄的读书人也瞧不上他这种裁缝。　　 这一两银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值呀！　　 张成才心中感慨，对景薇薇的化妆工作极为配合。　　 景薇薇的手又巧又稳，很快就给张成才上了妆。　　 等最后的眼妆弄好，张成才忍着不适睁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惊讶。　　 这化妆，似乎跟他见过的别人化妆不太一样。　　 人家那是把整张脸弄得白白的，也不管什么色号，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化了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岂不是白化了？　　 可景薇薇的却是自然妆，让张成才的肤色更加均匀，遮瑕提亮，再补充点气色。　　 至于皱纹，能盖住的就盖，盖不住的留着也没事，后期还能修图不是？　　 她以前还遇到过几个十分豁达的客人，认为自己五六十了，留点皱纹反而更加真实，化出来的结果就是——旁人更不相信那些阿姨化了妆，只会觉得她们保养得很好。　　 照了整整一刻钟的镜子，张成才接受了全新的自己。　　 他觉得这样很好，人还是这个人，却年轻了十岁，还不会太张扬，顶着一张大白脸告诉所有人：“我很有钱！”　　 他朝景薇薇竖起大拇指，“姑娘的手艺是老夫见过最好的！”　　 景薇薇开心地笑了，拿起粉饼和化妆刷，跟在张成才后边一起去了摄像棚——她得随时帮忙补妆。　　 周怀棠已经捧着相机等了好一会儿了，刚才太激动，忘记有做妆造的时间差，傻不愣登调了半天参数。　　 他的御用布景师叫彭鞍，比景薇薇话还少，所以存在感很弱，因为等待时间长，他又增加了不少实景细节。　　 张成才听周怀棠的话，站到幕布前面，那幕布上是一幅逼真的雨巷，垂在地上的部分又成了潮湿的石板路。　　 彭鞍想了想，给他的衣服下摆洒了几滴水。　　 张成才站在街巷中间，远处有模糊的路人背影，前景则是真实的卖伞小摊。　　 他一身青灰色长衫，与景色完美相融，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张大爷，您可以从小摊上选一把油纸伞，拿在手里，然后看向镜头，就是我手里这个黑色的圆圈。”　　 张成才听话地照做，然后抬头寻找周怀棠说的那个黑色圆圈，不经意间，就听“咔嚓”几声，有光闪过，刺得他闭上眼。　　 “很好，张大爷，刚才的表情十分自然。那么接下来，您不如试试撑伞，假装在雨中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