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并非等闲江湖豪客,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但十多年来和丐帮南征北战,保卫边疆,在沙场上耳濡目染之下,实则已经熟通兵法。 章楶称他有关张之勇,绝非简简单单因为他武功高强。 一品堂在此时抓走了徐长老和马夫人,能认准人,可见是早有预谋,若是这百号人直愣愣地掩杀过去,只怕要中对方诡计。 乔峰路上点名指挥,使得百号帮众在各自舵主的带领下化整为零,改易掉乞丐装束,假装成农人分批包围过去。 自己着六大长老,随在那报信弟子身后,快马加鞭赶到那里踩点。 报信弟子放慢速度,指着前方道:“一品堂的人就在前面那处小院。” 乔峰举起一只手,众人冲势缓缓停下。 他左右张望,寻了一棵长势最高的大树,跳了上去,登高望远,便见到远处果然有一处孤零零的农家小院。 他不由心中生疑,原来他那日与一品堂的人交过手,这些人自诩西夏武官,十分傲慢,连刺杀都带着好大的排场。 怎么会愿意住在这么一处老旧农院? 更何况一品堂武士不少,就算是看押犯人,门外总该守着几人,但这小院却不见一人。 他压下怀疑,跳下树来,若无其事地走到报信弟子面前,问道:“本帮第三条帮规是什么?” 报信弟子愣了一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乔峰双目一瞪,低喝道:“果然是奸细!” 他动手极快,在说话的同时便朝着那弟子屈指一抓,登时涌动起一道气流裹挟着弟子朝他拉扯过去。 报信弟子抵御不住,被擒龙功摄住身形,手腕一紧,已经被扣住。 六大长老听是奸细,团团围了过来。 乔峰审问道:“说!你是什么人!为何假扮丐帮弟子!” 报信弟子初时吓了一跳,此时却镇定下来,笑道:“乔帮主,你在这里审问我的功夫,还是赶紧去救人吧。再不去我怕就迟了。” 乔峰见他有恃无恐,勃然发怒,便准备以龙爪手扣断对方手腕,惩戒一番。 然而他方才稍稍用力,却从对方手腕搓下了一团灰蒙蒙的面粉,露出了一截白白嫩嫩的细腕。 报信弟子呀了一声,道:“乔大爷!你弄痛我了!”竟然是清脆的女子声音。 这声乔大爷更是有些耳熟,乔峰惊讶道:“怎么是你!” 弟子微笑道:“乔大爷是我。还不放手么?准备抓着我到几时?” 乔峰连忙撒手,道:“失礼了!昨日匆匆一别,不知山人现在何处?” 阿朱揉了揉手腕,从袖口取出一颗蜡丸递给乔峰,道:“山人吩咐,说你帮中有大人物想要构陷大爷于不义,特别命我引大爷来此相助,把是非曲直亮个明白。” 陈长老闻言冷声道:“无脸鼠辈竟敢在此饶舌,挑拨我帮!” 阿朱哼了一声,道:“我无脸鼠辈也好过那些无脑无心的蠢材,至少不会被人三言两语便勾动二心,怀疑十几年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六大长老都是脸色大变,陈长老上身朝前一探,手臂忽然暴涨了半尺,劈掌朝阿朱脸上扇去。 此时乔峰正搓开蜡丸,看丸中山人所传书信。 察觉到劲风,连忙出掌在阿朱面前一挡。 “不可。” 乔峰与陈长老手腕相格,腕上真力一吐,一道阴劲自陈长老手臂传去,陈长老只觉得如同被几十个壮汉一齐推动,连人带马噔噔噔退出七八步。 陈长老虽然素知乔峰武功高强,但乔峰从不和帮中兄弟真的动手较量,陈长老自持辈分,总是难免对乔峰有些不服气。 然而此时一交手,他便已经知道乔峰武功之高,怕是十个甚至九个自己一起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乔峰道:“陈长老,这位姑娘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妹子,绝不是敌人。她特来向我们通风报信,对我们丐帮有恩无仇。江湖上谁不知道我们丐帮恩怨分明,滴水恩情涌泉来报?若因为口舌之争动起手,将来传出去,外人不知分晓,说我们丐帮的人恩将仇报,以后谁还信服咱们?” 陈长老阴着脸不说话。 宋长老道:“是敌是友你说了不算数。万一你那个好朋友也是一品堂假扮,不怀好心,我们丐帮精英岂不是全都要栽在这了。” 乔峰将纸条在手心搓了搓,搓成了细粉撒了出去,道:“是真是假一探便知,我打头阵,请奚长老、陈长老、吕长老为我掠阵。” 奚长老道:“好。老宋、老吴、老白,你们三个看住此人,万不可叫走脱了。” 乔峰一叹,对阿朱道:“只能暂时委屈姑娘了。” 阿朱无所谓道:“不妨事。山人早就算到了,我也备了玩意消磨时间。”她掏出一本才子佳人的杂书,找了棵树,靠着看了起来。 乔峰一招手,运起轻功,另外三个长老随后跟上,四人都是江湖顶尖好手,无声无息地潜伏过去。 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没察觉到丝毫埋伏的踪迹。 直到偷偷溜进了农庄,方才听到了一丝动静,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从前面屋子里传出来。 男子说道:“你放心。如今帮里的人都已经知晓了乔峰契丹人的身份,我还请来了天台山智光大师、铁面判官单正过来作证,乔峰这次便是跳进黄河也是洗他不干净的。” 声音十分苍老,但里面又颇带着急切的语气。 又一女子说道:“他是不是契丹人又与我什么干系?奴家只是一个想为夫君报仇的未亡人罢了。” 男子道:“他死者已矣,我生者如斯啊。你看我一把年纪,也不知道还能快活几年,敏敏,你先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吧。” 那女子娇呼一声,道:“你这个、这个老家伙。是不是来时吃了春药了,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能折腾。” 听到二人的对话和声音,站在屋外的四人脸色各有不同。 乔峰、奚长老、吕长老脸色乍红乍白,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神之中更是愤怒到了极点。 陈长老则是不动声色,眼中闪过杀机。 四人推门而入。 便见到眼前一树半截入土的老梨花,压在一朵娇艳无比的海棠上驰骋着。 而当大门被推开的动静响起,那老梨树讶然抬头,就见到了八道恐怖到极点的眼神正望着自己,登时吓得一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蹬,屎啊尿啊的流了海棠花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