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可以肯定他愿意回去参选族长了?”中桥稍稍松口气:“你打算给他在本地中学谋个校长的职位?” “是的,中桥先生。那个顾兴安又管中学、又管小学,他早已疲惫不堪,何况现在的学校规模已经比数年前扩大了许多,他又不是神仙? 我二叔愿意回乡,他高兴还来不及。我已经和顾校长说好,他会去找我大哥主动说这件事。咱们只需静候佳音!” “好、好!”中桥也很高兴:“如此说来我要预祝你成功了。还有,不要忘记他做校长之后要努力推广日语这条。 仲文君,你果然比金城能干。那个教育委员让给你的叔叔不要紧,你专心一意不是更有前途吗? 我希望你二叔做了族长以后和东井能有更多往来,我们的生意可以更红火,钞票是挣不完的!哈哈!” 荷香端着脸盆出来,刚把水交在保姆手里,抬头看见个小丫头走进醒春堂,那保姆忙压低声音问:“老爷刚醒,有什么事?” 自今年起,寿礼以响应“新生活运动”的名义,宣布家里由原来的仆役制改为佣人制度,嬷嬷、长工和丫鬟都改为签雇佣合同的佣人,废弃所有卖身契约,并且家里今后禁止接受人身买卖。 几年前他尝试开始雇佣佣人,通过出嫁、自赎和重新雇佣等形式,佣人人数已远远超过卖身的仆役,最后索性都放了。 所以现在家中无论年长的保姆还是年轻的丫头都是签合同的佣人,气氛也比之前轻松、活跃了许多,一些没必要的严格规矩开始在纹香主持下发生变化。 像这个小丫头本来是负责前面洒扫的,现在也可以跑到醒春堂来报信,而不必像过去那样通过主管、管家逐级上报。 家里佣人人数少了许多,各人的月收入却大幅提高,佣人做事的主动性、积极性也相应提高了。 “给姨娘报信,前边来客人,是学校的顾校长,草儿婶婶把他请到厚德堂上喝茶呢。”小丫头口中说的草儿婶婶就是卢天和的媳妇。 她和住在本地的几个军官太太轮流来陈家坐庄,帮着带娃(洪奕)的纹香照看迎来送往的事务。 “谁?小顾来了?”屋里传来寿礼的声音:“你先回去,就说我马上到!” 荷香连忙返身进屋:“刚躺下连十分钟都没有,你好歹睡会儿再过去嘛。” “嘿,我又不是你们娘们,中午睡不睡无所谓。”寿礼已经穿鞋下地,迎着荷香嗔怪的目光笑嘻嘻地: “小顾平时很忙,能通个电话就不错。他来家,一定是有大事、要事商量,不好怠慢他。” 他一起来,在门房里午睡的李传世也出来了。“要不您歇着,我先去问问看是什么事?”他问。 但是寿礼摇手没同意,在他心里教育是个大事不可轻忽怠慢。 “李秘书你跟我一起去听听,兴许有需要你意见的地方。”寿礼说完,拎着下摆迈出门,李传世赶紧回屋摘下长袍在后头跟上。 还没进院子就听人声嘈杂,抬头见是修二手下几个人正在屋上下忙和,有蹬着梯子上房的,有在上头吆喝的。 顾兴安正乐呵呵和另外两个人从下往上扔草捆,旁边的草儿一脸的窘迫。 见他来了草儿忙过来道歉:“老爷,我不知道草堂正在修缮,您看这……多不合适,让人家大校长帮着干活儿。” “没事、没事!”顾兴安拍着身上的草茎走过来:“嫂子你别为难,当年建校的时候这活儿我就干过,这些兄弟们都认识。” “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你现在是堂堂校长,弄得这灰头土脸地影响……。”寿礼一下子想不起那个新词,犹豫间后头的李传世提了个醒。 “哦,对,是影响形象。”寿礼哈哈笑起来:“现在新词多,不过用起来很有意思。”他安慰下小草,见李传世帮兴安把草茎摘得差不多,便说:“还是到前边客厅说话吧。” 三个人边走,李传世边问学校近况,得知学校的高级中学部已经完工,礼堂也可以使用了,李传世惊讶:“这么说,咱们三河原中学马上会有自己的高中部了?” “可不是。”顾兴安带着几分自豪:“高中部就在现在中学校的旁边,两边各有一个食堂,但共用礼堂和图书馆。” 他说着看眼寿礼的背影:“我今天来,就是想和让斋先生(寿礼现在只允许家里人还喊他老爷)商议分校还是合并的问题。” 寿礼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先请客人进屋安坐,然后问:“怎么,顾校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确实!”顾兴安承认:“小学、中学,现在又要开高级中学,加起来上千师生。不怕您笑话,开中学时我就觉得像是拉满的弓,再多可承受不起呀!” “嗯。”寿礼点头:“你有什么建议?” 顾兴安稍稍犹豫,看了李传世一眼问:“三牛(李传世小名)还记得小时候教过你的陈家二伯吗?” “记得,前些日子他不是回来奔丧的?我还去和他说过话哩。”李传世说完就猜到几分他的意思:“你是想请他回来帮忙?” “不是帮忙。”顾兴安又看陈寿礼:“他现在在安庆的中学里做教谕长,我是想把中学和高级中学合并起来,请他回来做校长。” “这个怕是难,”李传世皱眉:“人家可是吃公家饭的,咱民办学校他能看得上?” “上次葬礼过后,陈二叔帮我去问过了,他倒没表示拒绝。” “哦?仲文么?”寿礼眼皮跳了下。 “是,他很热心,还说陈济升要是不同意他就去县里别的学校帮我聘一个来。 你知道他是县教育委员,我是区教育委员,所以他帮忙是正该的!”顾兴安也知道寿礼兄弟之间有点问题,连忙解释说。 “这倒是,他有这个责任。”寿礼回答得不动声色。 小顾是个单纯的人,他满脑子教育不会想太多。如果这件事没和仲文发生关系倒也罢了,一沾上他,作为长兄的寿礼就觉得浑身哪里不舒服。 陈仲文是县教育委员不错,但他从来没对家乡兴教事业有过任何帮助。这次怎么突然热情起来了? 寿礼起了警觉。而且二弟推荐的还是陈济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