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个学生听上去挺多,实际往下面各厂、矿一分瞬间就不见了。没法子,各处都极缺人手,尤其是有知识的! 比如仲礼觉得德国人的军人装具不错,打算成立个皮革厂生产皮带、子弹匣、背包之类。 林修觉发现这是个商机,便和仲礼商量,并找来本县七、八个有实力的商家入股。 寿县工商学校一个毕业生被林区长看中,拉来就委以设计主任之职,月薪百圆。 别人不服气的,林修觉翻着眼皮问他:“我要让你绘图,你画得出来吗?” 建设速度太快导致风气如此! 许是三河原名气大了、引人注目? 春天温暖的阳光里寿礼和仲礼兄弟在高塘镇上接待了一位西装革履、坐小汽车来的先生,此人由徐业的秘书陪同,递上的名片写着:中国银行皖西分行副行长王安宁。 双方坐下交谈没几句,王行长告诉哥俩说兄弟此来奉上级指示,特向三河原资本融资,计划入股20%,注资两百八十万元。兄弟俩目瞪口呆! 20%的股份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中国银行将成为三河资本最大的股东!寿礼错愕下忙去看秦秘书,这么大的事情徐业不可能不知道。 秦秘书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说王行长这次来还有个使命,就是充分了解三河原目前建设的现状,希望到工厂、矿山、农田、学校都去走走、看看,越详细、越全面越好。 听了这个话寿礼更莫名,一般情况下在提出融资之前进行考察才是正常的,怎么到这里却反过来了? 不过他还是先热情地请他们先入席用午餐,这顿饭由于徐业事先电话里说了是贵客,所以仲礼特地将李欢叫来主厨,又派士兵把守厨房最好安全警戒。 入席前秦秘书给寿礼使个眼色,二人滞后一步。不等寿礼开口,秦秘书微笑着,半开玩笑地对他低声说: “中国银行居然会青眼有加,真不知咱们三河原怎么有这等福分,竟能得委员长的照拂?” “你是说……?” “在下可什么都没说。”秦秘书神秘地眨眨眼。 寿礼也不问了,这话没法再问下去。他热情接待,悄悄让小泉打电话把陈邱(陈小头)叫来,让他以三河资本高级经理和三河农业总经理的身份全程陪同。 “王先生想看什么你就让他看什么,想看哪里,除了徐山之外你都可以带他去,你三哥会从警通连和特务排抽调三十人随行保护,沿途外围我让卢虎派自卫团一个中队警戒。”寿礼告诉他。 “安全上霍连长负责,高七做卫队队长,另外再给他配一个骑兵班便于往来联络和快速行动。”仲礼说。 陈邱看看两位堂兄,感觉到了事情的与众不同。“如果……他想看修械厂怎么办?” 这是个关键,修械厂已经成形即将开始运作,但官方没有关于它的任何记录,只有陈家最核心的几个人知道这事。 “他应该不知道,如果提出这个要求,那可就有点反常了。”仲礼说完看看兄长。 “如果他提出来,说明已经早从某种渠道有所了解,倒不妨让他看去。至于他怎么知道、谁透露的,咱们以后可以慢慢查!” 寿礼说完让陈邱回去准备,然后转向弟弟: “说到这个提醒了,我觉得以后少不了咱们和日本人之间的交锋,不如现在未雨绸缪建立一个机构,专门负责对本县日人、日籍商社的监视,还有防止日谍渗透。 你觉得这事交给苏鼎,苏先生如何?他心细,带过兵,在红白两边往来过有经验,而且他现在挂着警察治安大队的职务,说起来也没逾越规矩。” “只是……咱们都知道他以前做过什么。”仲礼有点犹豫:“我一直担心,如果哪天七哥想要带着他的人归队,苏先生会不会跟着走?” “嗯?你知道黑七有可能把队伍拉走?那会不会落人口实,说咱们养虎为患、包庇纵容这类的?”寿礼注视着他。 从最开始知道黑七进了仲礼手下序列,他就疑心对方只是暂时借此存身。不过一直看下来倒渐渐放心些,可若仲礼早和人家有约,那就是另回事啰。 “他来的时候就谈好条件。那会儿他被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也是出于义气就同意收留。”仲礼有点不好意思: “再怎么说,当年小五曾经在他手下得了不少照顾,咱也不能太绝情。 后来他配合着安置流民、打陈天魁都很积极,也帮过咱们不少。徐山周边有他在我也放心许多。” “这个我都知道。不过……,他不会就地反正、竖旗造反吧?那咱们可不好交代了。” 寿礼的话是个提示,仲礼微微点头,问:“大哥有什么主意?要不我找他聊聊?” “不妥。”寿礼轻轻摇手:“昨天的报纸上说,共军到陕北后提出要和中央谈判议和、共同抗日,你说风向会不会变?” “什么风向?” “我看委员长现在把精锐都在东调,再想想小六之前的话还真是那么回事。兴许中央会和共军议和,剿匪成为次要,也未可知。”寿礼琢磨着说。 仲礼点头:“也许吧。反正,咱家和共军又没有血仇,危难之际还收容了他们那么多人,算对得起他们了。不论剿共与否,咱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完伸头看看门外,压低声对寿礼说:“大哥,黑七养肥了,还是让他悄悄带着愿意跟他的人离开徐山为好。 强扭的瓜不甜,同床异梦也没法长久,倒不如趁着大家和睦,好说好散。再说,中国银行进来,他们在徐山也就藏不了多久啦!” “那……黑七你要把他放在哪里?” “大别山,他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 “他肯?” “他来的时候只有几十个人,回去能有一、二百人,如何不肯? 以前没让他走,顾虑到路上不方便,现在二区在咱们手里,以换防、演习为名南下,然后他们悄悄找个地方渡河即可。 罗芳的补充中队现在足有六百人,都驻在河口镇外,我抽其中一部放到徐山上替换了黑七,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招惹、惊动任何人。” 寿礼歪着头看仲礼:“要是……他觉得徐山不错,硬是不肯走哩?” “这……。”仲礼塞住了。 “所以咱们还得做两手准备,你心里先有个方案,不要对任何人包括李雄他们讲。另外你不宜亲自去和他面对面,得找人传话,你等我消息。总之是个先礼后兵。” “你要派苏鼎去?” “嗯,好歹他们曾经是一伙的,彼此好说话。我寻个机会先和小苏谈,弄清他自己的意思,然后通过他去找黑七。”寿礼叹息: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这些人,若都回到那边去,殊为可惜呀!但无论如何得先和小苏谈透,他是个关键。” 说完他顿了下,压低声音:“你说……黑七离开的话,会不会带上小五?” 仲礼没回答,他心里知道要是黑七召唤,叔仁多半会去追随,虽然在家的时候没发现他和黑七之间有明显的往来,但他们肯定知道彼此在哪里。 “我不知道叔仁会怎么做,但可以向黑七提出来,至少让小五再留一段时间,上海那边恐怕还离不开他。”仲礼说。 “唉!我试试吧。”寿礼知道总有这样一天,但他真心不想这天的来临。 王先生在陈邱的陪同下出发了,第一站是三河原上最早的变化——小学、中学和农学院育种基地开始,陈邱说要沿着当年的发展顺序,给王先生全面展示本区新生活运动成果! 你看看,这年轻人脑子就是灵光,一句话就说得王先生笑容满面了。 送走他们,仲礼回过头来对他哥说:“我敢打赌,这家伙绝不只是个皖西副行长那么简单!” 说来好笑,一个银行高级职员来访竟让陈家兄弟心中起了涟漪,并因此将影响一大批人的去向和前途。 教材做好以后,仲礼让保安团、自卫团和治安大队主要干部都得学。 因此苏鼎在县城外找了个僻静、安全的地方给熊大眼、刘五文和几位中队长讲课,把日本和日军的情况做了介绍。 大伙儿都摩拳擦掌,陈玉虎说要不咱先把本县的日本人抓了? 熊大眼说扯淡,没命令不许胡来,然后下令从各中队抽调机敏的人,成立水面和陆地两支便衣队,先把日籍或日本商社的人行踪都监视起来。 说到谁来负责,水面刘四五推荐自己的师弟侯武负责,这哥们水性好人也圆滑,在码头上认识不少人,还是船帮淮南分舵徐老大的义子。 至于陆地这边,陈玉虎推荐了个叫李长竿子的人: “他是巢湖人氏,因抓到个共党头目从派出所长拔到寿县二区警署署长。谁知受人排挤,被找了个过失一撸到底,发配到霍县来,在警局老曹手下做个治安警小队长。 咱们接管了治安警,他就在我手下。这人做事机警,上回守城表现不错被提了排长。 我想着,既然他能抓到共党大头目,想必也有两把刷子,干便衣队应该没问题!” 熊大眼听了点头:“看来是个有经验的,先让他试试吧。”这事便定下来。 跟着有人进来,和熊大眼咬耳朵。老熊看看苏鼎,告诉大伙儿隔壁准备了牛肉锅子高粱酒。等人都跑去隔壁,拉着苏鼎说吃完你就回高塘: “总指挥电话打过来,让你赶紧去一趟,说有个公差非你去不可。具体什么事、怎么做,到凤凰坡后听大老爷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