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起床后,有特务送来了丰盛的早餐。仲礼吃完正在阳台上站马步、打冲拳,忽然看见两、三个军人从车上下来,周围的特务立即站直身体。 走在前面那人向他们点点头然后听后面的人说了句什么,抬起头向上看。 仲礼看到一个消瘦的脸庞和两道令人印象深刻的眉毛。 不一会儿,有人开门,那个人走了进来。 仲礼伸手拿起军装穿上,边系扣子边和那人彼此打量对方。嗯,军衔一样,要不要敬礼呢? 陈仲礼正这么想,对方先开口说:“不在公共场合就免了礼节吧。”说完伸手过来:“我是戴雨农。” “听说过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仲礼立即想起对方是谁,这不是小六提过的戴雨农吗? 戴雨农笑了:“坐下聊几句?” 陈仲礼请他坐在自己对面。 戴雨农说:“你们兄弟俩很像,都是高高大大的。” “只有大哥矮些,他总说小时候把好吃的都让给我们了。” 戴雨农哈哈一笑,然后说:“知道为何请你来这里?” 仲礼微微皱眉摇头。他猜想过很多原因,和小开的见面、五弟的身份……甚至桐油生意,但他确实还在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呢。 “你见过卫总指挥了?” “是的。”仲礼惊讶,难道是因为卫将军提及的那个堡垒计划? “卫将军总指挥在总司令面前可是对你夸赞有加呵,所以他叫何部长替他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戴雨农说完眨下眼睛:“当然,我也想瞧瞧。” “怪不得这楼上楼下都是你的人。” “哦?你怎么见得是我的人?” “这些人一看都是军伍里挑出来的,很多人应该上过战场,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戴雨农不出声地笑,说:“我觉得越来和你们陈家人越投缘了。” “我也有同感。”仲礼点头:“咱们俩似乎是同类。” “好吧,同类,你做好准备,马上跟我去见何部长。” “现在?” “对!”戴雨农起身:“他让我来接你。” “而且顺便考察我?” 戴雨农没回答,一挥手:“走吧。觐见结束后,我会派人把你送回安庆。当然,不用再坐车了,回去可以相对从容些。” 他这样一说,仲礼才感到这真是要去见何部长了,不由地深吸口气,压住心头的紧张,伸手摘下衣帽架上的斜纹呢大衣。 西湖畔南山下一幢奶黄色西式别墅,据说总司令前几天刚刚在这里见过共党的代表,当时周公就坐在现在仲礼坐的椅子上,旁边那张坐着戴雨农的椅子上那会儿坐的是宜兴人潘汉年。 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陈仲礼,何部长笑称自己在见到陈家兄弟前从未想过皖人也会像关东大汉般高大健壮。 戴雨农在何部长面前似乎很随意,他架起一条腿附身在上面,向仲礼复述开封站站长向他描述在季同飞降济南单身见韩复矩,以及留守人员紧张、担心的情形。 仲礼惊讶地听着,这才知道自己这位小六弟原来在外面做了好大事情。 “你们兄弟俩都不错。”何部长开口道:“我听说你最初也是中央系的军官?” “是,卑职曾经在中原大战和前两次围剿时为中央服务。”仲礼回答。 “可惜啦,也委屈你了,我感到很抱歉!”何部长说完,忽然问他:“如果现在让你回到中央序列,你可愿意?” 仲礼马上起立,立正回答:“仲礼自然无不从命。不过卑职有个小小的想法,想说出来请长官示下。”他见对方轻轻点头,便想下头绪,开口说: “卑职此前接受了卫总指挥指令,要悄悄、但坚决地将三河原打造成大别山的外围堡垒。 何部长美意卑职自然领命,但请长官允许卑职所部暂不换装,对外也暂时沿用现在的番号。” “哦?”何部长微笑着看眼戴雨农:“松浦你坐下说,这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卑职是想,在开战前尽量不暴露身份,让日人以为一切照旧。”仲礼解释: “我县也有日人的谍报,虽然在我监视之下,不过他们现在往来行动自如。要是我部现在换装、易番号,无疑会惊动敌人。 所以如果职部确实转入中央序列,请您允许此事稍缓执行。说白了,其实就是个瞒天过海。 其实,军衣不过就是层皮,无论它是什么颜色,仲礼保证我部听从中央号令,坚守三河原直到最后一粒子弹!” 何部长偏头问戴雨农:“雨农,你看如何?” “俊如将军真慧眼识才,恭喜何部长,中央序列里又得一员良将!” 听了戴雨农的话何部长哈哈大笑,然后用手一点仲礼:“你的要求,我批准了!” 仲礼“唿”地起身:“感谢总司令和何部长的知遇之恩,卑职衔环以报!我一定牢牢守住三河原,粉身碎骨决不后退!”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何部长示意他坐下,说:“这个地方的重要性我就不说了,大别山若丢失,敌人可轻易入我腹地,而中原则不为华夏所有矣! 故而你肩头的责任重大,万万不可轻忽,也不要以为这是个轻易、不付出太多牺牲就可以获得的功劳。 中国能否战胜日本,你们和大别山区的留守部队将起到决定的作用。你晓得啦?” 又聊了几句别的,何部长说:“几天前就在这阳伞下面,他曾和共党代表见面,商谈合作抗日的事情。对于那个统一战线、一致对外的口号,松浦老弟对此有何看法?” “卑职防区与共军游击队活动地区相连,如果真能达成这样的一致,卑职当然是欢喜的。” 仲礼心想这不是给我挖坑?想趁着我高兴就把自己心里话掏出来?哼哼!他决定来个偷梁换柱。 他见何部长脸色不变,戴雨农却有点紧张地瞥了自己一眼。 “山区民众多年身处战事,无法生活、无法耕种,状态窘迫。 如果所有军队能够服从中央调度、指挥,实现山区的和平生产,民众也可以喘口气,卑职也可以放心后方、专力对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