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全错了!”中桥气恼地拍着桌面:“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不能随便耍我!”仲文气哼哼地回答。 “唉!但是你这样做太失礼,也太失信,以后他还怎么帮我们做事?” “他都已经投靠老大了,我还和他讲什么信用?” “不对!”中桥指指自己:“我是日本人,都知道应该尊重长辈,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叔叔。 你们约好他做族长就把教育委员让给他,现在找个理由拒绝,不是和打他脸一样让人难堪? 仲文君,我们费了好大力气说服他,又花钱、送礼,请其他人支持你叔叔做族长,现在人家确实坐到那个位子上了,你应该践约才对!” “谁让他和我大哥勾勾搭搭?” 中桥把嘴一撇:“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问你,你们有言在先他只能求助于你,不可找其他助力吗?可有这方面承诺?” 仲文被他问住了,噎在那里几秒摇摇头:“没有。” “那你凭什么说人家做错了?”中桥被气乐了:“这不是你自己闹意气吗,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要求对方做的、达到的,他都做到了,可你却给他当头一棒!”他两手一摊:“那我们前边做了那么多,目的是什么?” 被他说得有些尴尬,仲文咬咬下唇:“呃……我错了。可是,要如何弥补呢?” “唉!”中桥皱紧眉头嘴角下弯,抱着双臂想了会儿:“你立即去向教育委员会请辞并推荐济升先生,然后亲自到他家登门致歉,或者我陪你一起去!” “这样的事,我自己就可以处理好,不劳烦中桥先生了。”仲文赶紧说。 中桥摆摆手:“你不知道,有其它的事情我要面见你兄长。” 进入五月以来连着下雨,虽然没有往年那么多,却正好缓解了旱情,也让慌张的农人们重新松弛下来。但是寿礼听说豫南只下过一场雨,他们那边的情况仍不容乐观。 救济、赈灾和各工地招工都在继续进行,目前有四万多人在各工地上劳作。 同时各工厂、作坊也吸纳了六千男女劳力,连李麻袋所在的麻袋作坊和陈仁贵开的竹编作坊都分别增加了数十帮工、小工。 到处是挖土、修路、开渠的人群,各种独轮车、推车、马车看得中桥眼花缭乱。“三河原真是有活力得很呐!”他惊叹道。 “雇的人也太多了!”仲文在给他充当司机,马上又补充句: “不过说实话,道路可比以前强多了,过去走一趟累得要死骨头都要颠散,哪有现在这样宽阔、平整? 虽然还只是砂石并非沥青,看得出来他们在用心做事。我哥也真不容易!” 中桥没说话,忽然透过车窗看到几个正围着地图的人,问:“那些是修路的工程师?看上去很年轻。” “中桥先生,他们是实习生,是从六安建筑技工学校毕业生里聘来的。”副驾驶位置上的警卫告诉他,这人是李欢部下,对本地事情似乎挺熟。 “平均每公里都有个这样的‘小先生’。别看年轻,工人们对他们可比对工头还尊敬哩。” “哦,是吗?看来三河原现在对年轻知识分子的需求非常大,就像二十年前的日本。”中桥想起自己父辈生活的年代来,不由地叹口气。 那时候多好哇,中学生找工作都很容易,不像现在,自己一个专科毕业的不得不接受海外职位。 不过,他想想却不后悔,毕竟这里生活条件和工作环境比本土好得多,就是见家人很难。 他这样想着,脑海里又出现父母、哥哥和妹妹的影子。长期见不到家人且又没有成家,这让中桥经常感觉沮丧。 每每这时他就让自己对比下家乡的伙食、居住条件,然后告诉自己,再忍忍吧,毕竟海外任职的机会不是哪个都有的。 一阵沉默,警卫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窗外的哨卡、不远处的碉堡和树林里隐隐约约的工事迅速闪过。 寿礼接到电话,得知中桥可能来访很惊讶。他不知道对方什么目的,难道是最近没有大订单他来兴师问罪? 陈邱那边的订单虽然不少,基本都是化肥、杀虫剂、铁制工具这类。 最近车辆、拖拉机、发电机和水泵的订单几乎停掉了,不过因为这类订单都是走叔仁那边,寿礼听说了突然荻原疏远叔仁的事,觉得这不是陈家的问题。 如果因为采购三浦的卡车对方急了,按理应该由荻原直接找叔仁,而不是中桥巴巴地从县城跑来寻自己说话,到底他所为何来?寿礼有些莫名。 中桥见了寿礼却是意外地热情。 双方寒暄之后宾主落座,慢慢说起今天的来意,中桥才说有个好机会想问问寿礼的意思是否愿意做这份买卖。 细说起来,原来是武汉一家日本商社要撤离中国,隶属该社的三条蒸汽船需要处分。 中桥得意洋洋地告诉寿礼该社社长是自己学校里的学长,所以卖个人情给他做授权资产清理委托人。 “哦,我明白了。”寿礼含笑点头:“他的船交给你卖,你可以从中获取佣金,对吧?” 中桥讪笑点头,马上又说:“不过,对你们也有两个好处:随船的中国技师你们可以挑选;船的价格很便宜,只有新船价格一半都不到!” “噢?”寿礼睁大眼睛,这下他明白了,中桥又在做私活儿。他往前凑凑,轻声问:“这件事,需要我们只和守一君联系?” 中桥嘿嘿地连连点头,合十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拜托让斋先生,对仲文君也不要透露。” “这个我省得。”寿礼眯着眼点头:“不知这三条船状态如何,载重几何,具体如何作价?” 据中桥介绍,这家公司专门收购桐油,集中到岳阳后用这三条船转运到汉口精炼厂。 三条船最小的一百六十吨,最大载重三百多吨,而且都是最近两年内刚经过大修,更换过新锅炉发动机的。 “船是老些,但是机器是新的,再跑二十年都没问题!”中桥保证。 “那可是在武汉呐!”寿礼皱眉:“离我们太远了。” “您不想把买卖做到武汉去吗?”中桥微笑:“反正安庆离武汉也没多远了,不是吗?” 寿礼眉头微微一挑,中桥提到安庆让他疑惑,难道他知道和老二的桐油生意了?“我们在安庆不过是个办事处,主要是招聘、物色人才,没有很大能力做买卖。” “桐油这项买卖不算小啦。”中桥果然这样说,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你看,你们和军队一起做桐油,提供油布、油伞、枪油等产品,可军队能用多少?赚得毕竟有限!” 原来他以为陈家是在同军方合作做这项生意,寿礼稍稍松口气。“你怎么知道我们同军方联手做这个的?这可是保密的事呀。”他故意说。 中桥赶紧摆手:“我可没有要打听军事秘密的意思。不过让斋先生,你们一路都是军人押运、军车运送,从皖南到皖西,很难不引起注意。” 寿礼笑起来,笑完了问他:“你有什么建议或打算?直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