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临,灯火起 这秦淮湖畔比起白日的冷清,一下又变的热闹非凡起来。 谢风今天却并没有坐在船舱之中,而是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站到了船外上船的口子前。 这秦淮河上的花船并不是谁都能上去,特别是李香君这样的名舫,上去的不是小有名气的游士,就是出手豪阔的达官贵人富商豪客。 而为了防止不是花船娘娘点名可进的人混进花船,便会有这么一群在入船口挡人,这是一个十分得罪人的活,所有除了被派遣下去的人很少有人会主动去。 有时候还要看人脸色,甚至被一些无理取闹的人辱骂。 要是遇到想要硬闯的人,还需要上前挡下,或多或少会与人起一些摩擦。 而本来并不愿意让谢风去做这个的李香君在谢风不断的软磨硬泡之下也是没办法就同意了让他试上一天。 “雅字一号,太学先生,请入船上座。” “财字一号,钱老板,今天又来啦,欢迎欢迎。” 谢风只是站在一边巡视着上去的人的脸和他们的气质,判断与另一位小厮的唱号上的人是否一致,这些人的性格爱好和情况,喜儿也早已给谢风看过名册。 这些来客都是这片区域有头有脸的人,对于他们这些花船娘子都已经十分熟悉了,也都各有名册记录今次有哪些人投了帖又有哪些人被选中。 而这雅字和财字两种号自然代表的是以不同方式入内的人,雅字以才学而得,财字顾名思义当然是以出钱的多少而来。 “雅字七号,穆公子~~~” 这是小厮给谢风几个负责拦路查看身份的暗号。 谢风眼光一闪上前一步,卡在了入船口子上。 “穆公子可还记得上次在李大家当面吟诵的诗词,那可真是诗中绝句啊。” 谢风按照喜儿的嘱托,并没有直接驱赶,而是暗示性的问了一句,以便让冒充身份的人知难而退,少些摩擦和争执。 而他们与小厮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拿着雅字七号的是一个浑身肌肉鼓起,赤裸的双臂之上还纹着饿虎蛟龙的一个光头大汉。 与雅这个字,乃至于穆公子这个名字都是完全没有一点能搭上。 “咋地,洒家这有牌还不让进了,这小小青楼花船都敢这般嚣张了吗?” 光头大汉想要伸手去推开谢风强行上船。 谢风眼中寒光一闪,这秦淮河边虽然确实有些花船做着青楼的营生,但是也有很多花船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营生,所以很少有人会如此说。 此刻更是确认了此人不是牌号上那人。 谢风一把按住了那人的手,手上微微用力,他虽然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四品的不死身已经能够动用一部分力量了,压制这一个莽汉还不在话下。 “你!” 壮汉手一抽,却并没有从谢风手中将手抽出来,脸色一变。 “不让进就不让进,有什么了不起的,洒家还不想进了。” 壮汉狠狠的盯了几人一眼,眼中凶光乍现,但是很快收敛起来。 “那就快走开,哪里来的莽汉,以为抢一张别人的牌子就可以上船听李大家的曲,快点让开,后面的人还要上船呢。” 排在光头壮汉身后的一个有些富态的老爷立刻叫嚷了起来。 “哼!” 谢风一松手,光头大汉将自己的手抽回,走的时候还把那个富态的老爷撞的倒退了数步。 之后的几人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等名单上的人一个个都上了船,谢风才与其他几人一起上船,在船楼之下,听着船楼之上的丝竹乐声。 “见惯了刀光剑影,这种日子还真有些不习惯啊。” 谢风站在船板之上,看着秦淮江面,听着楼上的幽幽歌声,喃喃自语着。 “怎么,你还喜欢上杀人了,被那功法给感染了,我要不先在拿不死书照一照你的心魔,说不定能照出些啥。” 元在谢风耳边冒了出来。 “你试试,我也想知道,我现在心里是什么。” 谢风的眼光幽深,他的心中记挂着九菊,记挂着三妹,还藏着小孩们的仇,充满了急切,更像要争分夺秒。而他现在却在这里听着曲子,吹着江风。 回想自从被卷入九幽陵之后,从里面出来,他这一路而来,不是在赶路,就是在争斗厮杀,唯一的安逸怕也只有在九菊安定后的那几个月吧。 现在回想起那些日子,真是美好啊。谢风听着楼上婉转的曲子,渐渐陷入回忆之中。 李香君的曲声和歌手都是一绝,声音悦耳但不过于柔腻妩媚,反而有一种出清的透彻,像那一朵青莲,独美于前而不妖。 这曲声和歌声也让谢风的心有了些平缓,似乎那丝急切之中的浮躁正在被慢慢的化去。 “李姑娘的曲子可真是只有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在夜色渐深之后,听曲的人也一个个的散去了,谢风走进正在收拾中的船楼,边夸着边帮喜儿收拾起茶具糕点来。 “咦~你还能听出这,那你这每天隔这免费听不得先把银子补上。” 喜儿鄙夷着谢风。 “哈哈,喜儿你又戳破我的心思,我这不还在寻思着怎么多赖上几天,要是被赶下了船,那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再上船了。” 谢风假装着心事被戳破了,朝着喜儿眨了眨眼睛。 “知道就好。” 喜儿瞪了谢风一眼,刚想装的凶一点,但是一下没装住,自己先笑了起来,带着几个婢女搬着东西下楼去了。 “那不知香君的曲有没有拂去谢公子心底的些许悲伤呢。” 李香君手抚摸在琴上,看向谢风,那双清亮的眸子似乎看到了谢风的心底,看到了被他深深藏着的悲伤与愤怒。 “或许,有吧。” 谢风坐在李香君对面的一个位置上,眼中带了些迷茫,有吗,他也不知道,或许真的有吧,至少这两天那一直徘徊在他灵魂之中的孩子们的哭喊之声淡了些。 “那便好。” 面纱之下,李向前淡淡一笑,声音清柔,手指再次在琴上拨动了起来,弹的是一首她从未弹过的曲子,清柔,如江风拂面,又如母亲在抚摸着儿子的头,安慰着儿子受伤的心。 “姑娘怎么又开始弹琴了。” 船楼之下一个婢女问道。 “嘘,别问。” 喜儿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是耳朵却在听着这姑娘从未弹过的曲子,有哀,有悲,有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