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把那苏青山比作烈酒一杯, 那眼前之人少说也得是半个酒壶。 苏让自然不敢马虎,体内的玄力跃跃欲试,做好了随时跳脱而出给人迎头一击的准备。 “还……还真是像啊……” 美妇人的声音很轻,轻的像绵软的云,落在苏让的耳畔竟然让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与亲切。 但他此时可不敢言语,更不敢走神。 江湖之事, 纷繁复杂, 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 更遑论, 这里还是慕家的地盘! 即便不是, 那天底下,自己除了妹妹可以信任而外,哪里还敢信他人? 硬要来说,那住在自己识海中的冷傲女人勉强可以算上半个。 美妇人往前走一步。 苏让便往后退一步,同时体内的玄力已经汇聚在掌心。 然而这一幕好似弃猫般的反应落在美妇人的眼中, 美妇人看着眼前少年如弃猫一般的反应,当即一愣的同时便停了下身形,旋即,眼中闪烁出心疼与悲伤。 伸出右手, 似乎是想要抚摸少年的面庞。 但那手伸到半空,就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强忍着情绪,美妇人努力露出一丝带着苦涩意味的笑容,柔声道:“冬……冬儿,没想到这么些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闻言。 苏让的肩头猛地一颤,连着体内的玄力都险些控制不住喷涌而出。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乳名的?” 美妇人看着眼前少年依旧一副警醒模样,那压住的情绪哪还忍得住?当即便红了眼眶,说道:“因为你是腊月生的,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姐姐,唤你作冬儿。” “什么!” 苏让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实则内心早已如地震一般颠簸:“你说我母亲是……是你的姐姐?那……那……那你是小姨?” 关于小姨, 他不止一次的听母亲说过。 犹还记得, 每次母亲提及起她还有一个妹妹的时候,眼中都会不自觉地流淌出温柔与思念。 所以自幼在苏让的心里,小姨一直都是一个温暖的存在,甚至幼时的心愿之一便是可以早些见到小姨。 但任谁也都没有想到。 二人的首次见面,竟却是在这么一个冰冷残酷的场景中。 “没错,我就是你小姨。” 说着, 美妇人有些激动地往前走,想要靠近这个可怜的少年。 然而, 苏让立刻便警觉起来,伸手制止并厉喝道:“等等!你,不要动!” 这三年来的变故,已经让他不敢再随意相信任何人了! 哪怕是母亲的亲妹妹! 毕竟“人心”二字,好时如九天骄阳,但若反之,堪比无底深渊啊! 苏青山已经给自己上过一课了,自己不能不长记性! 瞧见苏让如那惊弓之鸟的反应,美妇人已然泪流满面,但却又无可奈何。 下雪的林子中。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明明中间不过寥寥数丈的距离,可总是给人一种宛若悬河的遥远。 良久。 “唉……” 美妇人幽幽一叹。 她明白自己走不进眼前少年的心了。 同时也明白,她没有资格走入少年的心。 “终是我慕家寒了你的心呐。” 说着, 美妇人瞧了一眼少年身后的马车。 “冬儿,那我们说点实在的,天心藤你是求不来的,即便是我出面,你外公也绝计是不会答应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真的和你娘亲彻底断了往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天心藤作何用,但除了你外公手里有而外,我所了解的其他地方倒是极有可能有天心藤的消息。” “……”苏让心念一动,想要开口,但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你记牢些,五天后的太荒城将迎来每一甲子便例行开启‘小天域秘境’的头等大事,玄者五境以上的修士皆可报名参加,另外,城主宋孤独此番也对外放出豪言,说凡是在秘境中表现优异者不但可以成为他的乘龙快婿,也可以向他提任意一个要求。” “恰恰去年此时,宋城主从我穆家买过两株天心藤,据我所知,应该还剩下一株,如今我看你的玄力已然半只脚踏入了那魂玄境的门槛,不妨前去一试。” “太荒城?” 苏让细细咀嚼美妇人递来的信息。 随后拱手告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直接转身上了马车,那手中的马鞭一扬,“啪”地一声,马蹄飞溅,车子便朝远处驶了去。 对于眼前少年的冷漠之举,美妇人并没有觉得失礼,反倒是满心的愧疚与心疼。 这些年, 这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想着, 又叹上一口气。 突然,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运转玄力朝前方已经走远的马车丢出去。 瞧见驾车的少年飞身将锦囊给接住,这才心下稍安。 “小姨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缓缓抬头,透过林间缝隙,注视着落雪的半空,以及那高悬的月。 就像是一眼穿透了时空似的,良久,才挤出一丝怀恋的浅笑。 “姐,你放心,我亲眼瞧见了呢,冬儿,是个好哥哥。” ———— ———— 慕家。 湖心小筑。 此时的湖面, 早已结成了一大块冰,在月光的反射下如玉般闪耀。 披着白狐裘的慕尚礼孤身立在那,不言不语,不动不摇,无人知其内心之中在想些什么。 “爹!你还是如此绝情!他,不过是个孩子!” “……” 慕尚礼并没有搭理身后的脚步和声音。 慕温婉便是先前才见了苏让的美妇人。 她此时面上竟然带着丝丝怨气,对着老人背影有些失望:“我想知道为什么,他身体里流淌着的也有我们慕家的血脉!” “……” 慕尚礼依旧不应,只是呼吸粗壮了许多。 “这么多年,你对姐姐那般绝情也便罢了,反正如你所愿,你此生都休想有再见到她的半点可能!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该殃及那两个孩子!” “哼!” 似是戳到了痛处,慕尚礼猛地转过半个头,那眼眸之中露出慑人的寒芒,低吼道:“你是在教训为父不成!” 面对这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次的凶悍眼神,活了三十余年的慕温婉下意识一惊,但很快这份惊色便消失一空,竟头一次反击道:“怎么?难道你也要像对我姐那样,和我断了这血脉亲情?” “你!” 慕尚礼气急,正想发火,但他却咬了咬牙,忍了下来,说道:“你可知,那蠢材做了什么,他杀了苏青山一家满门啊!” “知道!但是……难道不该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