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小舟离开山顶小院,走过半边山坡,看到熟悉的家门时,眼前的场景,让她内心所有的温情全部变成了愤怒。 仅仅只是中年的母亲坐在堂屋门槛上,双目呆滞,蓬头垢面,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形同枯槁。 母亲现在的样子,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但她知道,这人就是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一定是那五个豪门,派人来过,或者是母亲去找女儿,结果被人阻拦还打了一顿。 不论原因是什么,都肯定与她有关,也与那五个豪门有关。 刹那间,王小舟心头涌出来的怒火,几乎让她立即转头,直奔那五个豪门所在。 但站在家门外只有几十米的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母亲已经看见了她,并朝着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两母女在陡峭的山坡小路上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过了许久,两个女性都依然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 夜里,王小舟和母亲躺在冰冷的床上,述说她这些日子来以来的经历,没有任何保留的说出了山顶小院的强人。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她还爬起床,在狭小的卧室里演示雷行术。 看着女儿突然能够近距离闪现,母亲的脸上半是惊讶,半是忧郁。 她笑着说出了一句闷闷不乐的话来:“要是我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让你这么受欺负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炸弹,完全摧毁了王小舟内心的心理防线,她扑在母亲怀里,号啕痛哭。 第二天,母亲告诉王小舟,她已经决定将房子卖了,自己找个商队一起去边关投靠小舟的父亲。 如果留在这里,母亲会成为小舟复仇的强大阻力,那些人肯定会用她来做文章。 不想女儿受到威胁的她,想了一整晚,在黎明时刻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而且,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房子的买家都已经找到了。 由于价格只是正常的一半,住在附近的几家人都很感兴趣,母亲将消息在黎明传出去,上午就已经有人登门拜访了。 两母女在边吃午饭时边聊的这个,下午,母亲就让王小舟帮她打好包袱,她自己去街上找商队问时间。 次日,母亲就已经踏上了旅途。 而这段时间里,王小舟一直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 理智告诉她,母亲的决定是对的,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家,才能真正的复仇。 但阔别多日,才相见不久,浓郁的母女亲情,让女孩完全无法接受这个决定。 直到母亲离开,出生并长大的房屋也转手他人后,她在山坡上愣了很久,最后被一个陌生,却又觉得很熟悉的女人喊醒。 坐落在南镇主街边缘位置的,山脚旅馆二楼的客房里,身材瘦小的王小舟趴在窗台旁,不仔细去看,她就像是一根立在窗台上的木棍,又黑又细。 在监视几十米外的酒馆的间隙,她满脸无奈的瞥了一眼,身边陪坐了半天的女人。 终于,她忍不住问道:“大姐,你是真的不在乎旅馆生意吗?” “在乎啊!” 被问的女人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女人仿佛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明明外表清秀如深山女修,但性格却是大大咧咧,嘴里蹦出来的每个字音都很大。 若非自己承受了几次她的好意,而她的旅馆位置,又恰好适合监视那间酒馆,王小舟是真的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 “我很感激你提供了这间屋子给我,但是,你这样坐在我身边,我……很不舒服。”王小舟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虽然与那间石心酒馆隔着几十米距离,但她依然表现得很谨慎。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埋伏人,而且还是要杀人复仇,各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使得她根本就无法宁静心神,只想一个人好好呆着。 身边一直有个人盯着她,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折磨。 可是眼前的女人,似乎完全不理解她,这番话竟仿佛丝毫没用一样,对方还是这么笑盈盈的坐着。 看着女人清淡的脸,以及她毫无顾虑的傻笑,王小舟受不了了。 她以带着怒气的语气说道:“如果让那五家人知道你和我认识,我报仇之后,他们找不到我,就会来找你的。” “难道你还能跟我们一样,直接离开匠影城吗?” “丢了这间旅馆?” 女人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倒是不能。” “那你就离我远点,别让人看见你和我很熟的样子。”王小舟突然有种,终于让人理解了什么简单道理的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几分。 坐在她身旁的女人,到此刻才似乎明白,为何不应该和她坐在一起,连忙点头离开了这间屋子。 对于这个女老板带来的小插曲,王小舟只能摇头苦笑。 若非这个女老板好多管闲事,也不会跑到巷道里试图救她。 那天的事,她总觉得这个女人是看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说,而她在报仇之前,其实也不想聊太多。 很多事情,只能由她亲手来做,为了报仇,她已经把自己这十几年拥有的一切都放弃了,现在,她的眼里只有复仇本身。 身边的长剑,是用卖房子最后的一点钱,在旁边的商铺里面买的,不仅算不得法器,甚至连利剑都算不上。 现在的王小舟,也只配用这样的一把不好看的破剑,但她将之拿到手后,却视若珍宝一样每日擦拭。 等了数日,阴沉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水滴,酒馆的门口终于迎来了那几个,外貌并不丑恶,却令王小舟忍不住呕吐的脸。 她激动的双手,甚至抓破了木制的窗台,并且真的俯身干呕了一阵,才勉强控制情绪对身体的影响。 她抓起长剑,正待跳出窗台,天空突然落下一道雷霆。 真是天助! 一道烟云突然降临在南镇主街,眨眼间便将半条街都覆盖。 街上的行人和商贩,有的反应太慢而面无表情,有的理解不了而脸挂惊讶,有的猜到了什么而皱眉沉思,并做出防备姿态。 在石心酒馆二楼的雅间里,五个少年刚刚入座,相互间笑骂着难听的骂人话,但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对这些辱骂的词汇,有任何不满。 不论是否认识他们的人,看到他们的相处模式,都能轻易看出他们的感情,最起码也是从小玩到大,并且兴趣相投。 雅间足足有一百多平宽敞,除了中心位置放着一张长桌,靠墙的位置还放了几条长椅。 五个少年坐在了长桌旁,等待酒馆上菜上酒,而他们的贴身保镖,则坐在了长椅上,并没有远离。 雅间三面开着的窗户,突然冲进来大量烟云。 五个保镖几乎同时起身,目露诧异和警惕,其中一人甚至掏出了随身的兵器,一把闪着微光的短剑,引来了其他人短暂的目光。 而他所保护的那人,则似乎很享受这种因为属下持有法器,被同伴面露诧异的优越感。 他们五个少年并没有站起来,还坐在椅子上,也对迅速填充雅间的烟云反应最慢。 不过两个呼吸间,窗户漫进来的烟云,便已经将雅间填满。 五个保镖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几乎同时出手,试图用风火类型的法术,吹散这些烟云。 风火一出,相互辉映,烟云果然有迅速退离的趋势。 然而躲藏在烟云中,直接从旅馆以雷行术,跃到了酒馆雅间的王小舟,看到这一幕,却只是无声冷笑。 她的目光,在烟云中捕捉到了那五个少年的位置,整个人瞬间出现在长桌上。 此刻,风火驱散了烟云,露出清晰的场景。 五个少年突然看见面前蹲着一个少女,全都吓得站起身来。 而五个保镖,此刻也发现了少女和她手里的长剑,纷纷施展最快的身法冲过来。 一阵电光闪过,手持长剑的王小舟连续五剑精准刺出,五个少年的腹部中剑。 等保镖冲到长桌时,她已朝着窗台一跃而出。 从烟云弥漫到雅间里面,到她出手后离开,前后不过三个呼吸间而已。 五个保镖中只有两人冲了出来,但却已经见不到少女的身影,只能骂骂咧咧的退回雅间,去看少爷的伤势情况。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王小舟就在窗户下面的杂物堆里,曾经他们丢弃少女的地方。 而此刻,那个曾经被他们欺辱的少女,正睁着毒蛇般的瞳孔,死死地的看着那扇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