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明黛和顾斯到了医务室的时候，不仅罗成在，方柔也在。　　看到两人进来，方柔慌乱了一下，瞬间换上得体的笑容：“明知青，我肚子不是很舒服，过来拿点药，看到罗同志还在，关心一下退伍的军人同志。”　　明黛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笑着点头：“肚子不舒服不严重的话，多喝开水，不用开药。”　　反正你开了也不会吃的，还是不要浪费了。　　方柔正有此意，笑着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眼床上两眼无神的男人，温柔的劝慰：“罗同志，你好好休息，这样的家人不值得你为他们神伤的。”　　可惜，她的温柔劝慰没有得到回应，罗成依旧是两眼放空的看着灰突突的房顶。　　方柔也不介意，对着明黛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明黛走过来，看了看罗成的情况。　　烧已经退了，就是嘴皮烧的干裂，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明显被打击的不轻。　　明黛没有跟他说什么，确定他没事后，把吊水给他挂上，药丸塞他嘴里，顾斯年捏着他的脖子灌进去一碗水。　　全程罗成一声没吭，任人摆布。　　明黛和顾斯年坐在他对面的床上，看着半死不活的他。　　罗成和罗家人不像，据说非常像带他长大他的奶奶。　　罗老太太的婆婆在世的时候，很会磋磨人，罗老太太在她身上吃了非常多的苦，所以罗成一生下来就不受罗老太太的待见。　　但是不得不说，罗成还是挺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　　和顾斯年的五官深刻不一样，罗成长得一看就是一位憨厚的好同志，没有攻击性，让人很容易相信的类型。　　面由心生，看他对待家人的态度，也知道，他不是一个处世果决的人。　　不一会，黄婶子提着篮子过来了，瓦罐里熬得小米粥，是给罗成送的饭。　　看着一声不吭的罗成，黄婶子叹口气，只能边喂他边宽慰：“罗成啊，吃点吧，几天没好好吃个饭了，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你娘的事情，等你好了再说。”　　任由黄婶子怎么劝慰，罗成还是无动于衷，嘴都不张一下，明显是在等死。　　明黛看着他四下皆空的样子，有点生气，为了救他，浪费了自己不少的消炎粉、止血粉，还有给他打的吊水。　　他是四下皆空了，她账本上的账单该怎么平？　　你就是空也得给完钱再空啊！　　于是她对着顾斯年努力努嘴，顾斯年秒懂，一把接过黄婶子手里的碗，熟练的捏开罗成的嘴。　　可惜罗成经历了刚刚的强制喂药，现在已经有所防备了，死死抿着唇，不愿意开口。　　顾斯年挑眉，再黄婶子的目瞪口呆中，把粥碗塞了回去，然后扶起昏睡着的罗成，手掌横劈在他的喉结。　　轻轻一下，罗成两眼一翻。　　“呕！”　　顾斯年眼疾手快，趁着他干呕的间隙，一把夺过粥碗，把碗沿卡在他要闭合的齿缝间，手腕一仰，整碗粥呲溜一下，无比顺滑的倒了进去。　　黄婶子的眼睛瞪的大大，根本来不及阻止，只来得及说一句：“粥很烫！！”　　顾斯年眨了下眼睛，把碗从罗成嘴里拔出来。　　“哦。”　　黄婶子看看一脸平静的顾斯年，再看看被烫的眼冒泪花的罗成，张了张嘴，啥都没说。　　也挺好的，至少，罗成这孩子有反应了不是？　　罗成泪眼朦胧的看着烫了他的顾斯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竟然止都止不住了。　　顾斯年无语，瞪了回去。　　他这是碰瓷？！　　谁知他越瞪，罗成的眼泪流的越快，最后直接呜咽着，放声哭了起来。　　顾斯年的眉毛紧皱，就要开口，明黛拉住了他，跟黄婶子示意了一下外面，率先朝着屋外走去。　　黄婶子提着篮子跟上，留下罗成一人在房间里压抑的哭着。　　到了外面的柳树下，黄婶子总算松了口气。　　明黛和顾斯年昨晚没过来，不知道昨天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问了黄婶子。　　黄婶子叹气：“哭出来好，哭出来总比憋死强啊！昨天罗成差点没憋屈死。　　罗家人真的不是人啊，罗老太太更是猪狗不如。　　村里的流浪狗下崽了还知道护呢，罗老太太就专门只逮着自己的崽子嚯嚯。”　　顾斯年拿着马扎，三人坐下。　　黄婶子看着屋里：“昨天公安同志问话的时候，罗家人还死不承认，非说没有故意苛待罗成，是他自己身体不好才发烧的。　　说他住的房间，也是他自己要求的，被子和衣服也是他自己弄湿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是他们家的罗大宝被公安同志用肉罐头哄着说的。　　罗成有退伍金和3000块钱感谢费的事情，全村都知道。　　罗老大两口子既看上了这笔钱，又不想养个残废弟弟，就撺掇着罗老太太放弃掉罗成，让他自生自灭。　　罗老太太原本是不答应的。　　她虽然不喜欢罗成，但是也不至于害他，只是想要把罗成手里的钱要过来就行。　　丁小凤不愿意，留着老二，不仅得伺候他，还得给他娶媳妇。　　这个年月，普通人娶媳妇都困难，更何况是个瘸子，势必是要出更多的彩礼，人家才愿意把女儿就嫁给一个瘸子的。　　不娶的话，他家什么情况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不用大队长出马，村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了。　　所以，罗成死了，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罗老太太原本还在踌躇，罗小强的哭诉让她坚定了想法。　　他和畜牧场的一个小领导的女儿在一起了，人家答应给他转正，要求就是他要有一套县城的房子，不然就要跟罗强散伙。　　罗老太太最疼小儿子，看着儿子委屈的不行，再次动摇了。　　最后，老大一家说只是让罗成自生自灭。　　他要是死了，就是他命不好，怪不得他们。　　他要是没死，老大一家也心甘情愿的给他娶媳妇生子。　　罗老太太这才过了自己心里的一关，答应了。　　谁知道后面丁小凤看罗成几天没有换药还活的好好的， 于是直接打湿了他的被子和衣服，借着没空的理由，也不给他晾晒，就让他这么样熬着，硬生生把他熬到高烧昏厥。　　罗老太太知道后，虽然生气大儿子和儿媳妇的做法，但是做都做了，也没有办法，只能将错就错。　　要不是你叔去看罗成，罗成真的要被硬生生拖死了。　　被发现后，他们怕罗成好了告状，这才反应这么大，不让你看病的。　　可惜，昨天罗成醒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公安同志只能把罗老大和了小强带去公社关着，罗老太太和丁小凤留在了家里管着，村里派人看着。　　后续怎么样，公安同志说还要看罗成的态度。”　　明黛听完，再次问出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罗成确定是罗老太太亲生的？”　　黄婶子肯定的点头，看了看四周，靠近明黛，压低声音：“我也是听我婆婆还在世的时候说的。　　罗老太太生罗成的时候差点把命搭进去了，就不是很喜欢他。　　后面罗成大了些，有会看相的人下乡，给罗家人看相，说罗成是克亲的命，尤其克父母。　　赶巧，罗成的爹在不久后意外死亡了，罗成也在现场，但是他没事。　　至此罗老太太就对此深信不疑，开始暗恨罗成让自己成了寡妇，担心他也克死自己，早早打发他出去当兵了。”　　黄婶子一脸的唏嘘：“也就是我婆婆那一辈的还知道这些，后面大家都以为罗老婆子是针对罗成长的像她婆婆，殊不知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看着已经没有动静的医务室，黄婶子再次叹气：“罗成小的时候，罗老太太就天天在他耳边说他克死自己亲爹的事情是，说他身上带着不祥，搞的小时候的流程就畏畏缩缩的，心思很重。　　当兵后情况好了些，可惜落个愚孝的毛病，什么都要听他娘的，不知道这次罗老太太能不能伤透他的心，让他彻底看清楚这一家子的面目。”　　明黛还没有说啥，顾斯年冷哼一声：“难，他自己不立起来，就是短暂的远离了罗家人，还是被黏上来的。”　　黄婶子一脸惊奇的看着顾斯年，眼里满是赞赏：“顾知青说的对，你叔也是这么说的。就看他好了后，自己怎么选择吧。　　反正公安是要把罗家人关上一段时间的。　　就是他现在不适合回去罗家，你叔说让他现住在有医务室，等他和村里商量一下，后期咋办。”　　明黛点头。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