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雪山往事(2)
不久之后,当地进入了寒冬季,天降大雪,一下便是整整三个月。 虽然此间的冬季漫长而寒冷,可以往都是下下停停,给人和牛羊留有休养的时间。 这连绵不绝的三个月大雪,让整个世界一片苍茫,牛羊被冻死无数。 人们天天祈祷雪山之神收回冰雪,还人间风调雨顺。 可是没有用啊。 神明仿佛听不见了人们的祈求,大雪依旧在降。 房子开始倒塌,被冻死、饿死者有千人之多。 不知什么时候,县里悄悄有流言传出: “听说族长夫人怀了个灾星,所以引来了天灾。” “其实那晚,族长梦见的不是雪花入胎,而是梦见了太岁。可族长盼子心切,不管是灾星还是福星,他都舍不得打。” “对呀,我也听说了。要不然我们这地方风调雨顺太平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降下雪灾?肯定是灾星临世!” “嘘,你们都小声点儿。要是让族长听见了,肯定要绑了你们治罪。” “家里的牛羊都冻死了,再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可怎么办哟!” 族长没注意到这些流言,他每天忙着救灾事务,连家都很少回。 他不但没注意到流言,甚至连亲弟弟的阴谋都没有发现。 弟弟借着天灾,趁族长哥哥外出抢救牧民牛马的时候,将其害死。 而族长的妻子因得知了丈夫的死讯,动了胎气导致早产。 那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与众不同。 她浑身的皮肤格外的苍白,看不到一点儿血色。生来浓密的头发,却是雪白雪白的颜色,甚至就连眉毛和睫毛都是白色的。 这一幕,把接生婆都吓了一跳。 弟弟的妻子更是声称这孩子是妖孽,要将她溺死于尿桶里,族长夫人拼命阻拦,在推搡中不幸丧命。 这时,族长的弟弟才慢慢站出来,语带悲伤地说:“既然是大哥的骨肉,不管她是不是灾星,我都要将她抚养长大。” 就这样,原本备受期待的孩子,一出生就成了孤儿。 伴随着她的出生,周围的流言蜚语不断。 有人说她是天煞孤星,未出生时便引来天降雪灾,导致族人死伤惨重,出生之后更是克死了父母。 所幸新族长力挽狂澜,上任之后便获得了天神的祝福,大雪停、天灾消,一切恢复到了正轨。 没有人知道,新族长——恩舒的叔叔是多么的虚伪。 他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伪善的嘴脸,口口声声要保护兄长的遗孤。 在开头的5年,也确实让恩舒衣食无忧。 可当新族长的权势稳固,不再需要惺惺作态后,渐渐开始冷落那孩子。 而下人们最会察言观色,逢高踩低。 她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差,数量也逐渐减少,到最后每天只能吃一顿剩饭。 衣服也从华丽精致的服饰,渐渐变成了下人的服饰,再后来衣衫破了,也不再有人给她缝补或者更换。 她像个小乞丐一样,每天蓬头垢面,还要干一些浆洗的粗活。 说来也奇怪,恩舒出生后,雪灾消失,天气恢复了风调雨顺。 可恩舒5岁后,风调雨顺的日子也开始结束,天气又开始变幻无常。 春季干旱,夏季洪灾,冬季雪灾…… 苏尔恩雪山下的祭祀活动,举办了一场又一场。 众人每天早晚都不断地向雪山之神祷告,虔诚的祈求灾难结束,早日风调雨顺。 可天神并没有怜悯他们,接下来的几年,依然年年都有灾祸降临。 而恩舒也长到了10岁。 10岁的恩舒容貌出奇的美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冰雪一样纯净,唯独那一头雪白飘逸的长发,显得十分怪异。 因为怪,她从小没有朋友,没有亲近之人。 所有人都把她当怪物,或嘲笑,或欺负。 尤其是叔叔家的那几个调皮的兄弟姐妹,总是以欺负恩舒为乐。 他们揪着她雪白的长发,说她像个老太婆,一点也不好看。 于是他们端来了染布的颜料:红的,红的,绿的,蓝的……泼洒在恩舒的长发上,晕染成了绚烂的色彩。 这寒冷的冬日,她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庭院里,被寒风一吹,冷的浑身颤抖。 她低头看着那绚烂美丽的染料,正顺着自己的发丝慢慢滴落,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大。 明明几年前,二叔对自己还不错。那时候,那些人还不敢欺负她。 可为什么,二叔突然就对她冷了下来,甚至不允许她再称呼自己为“二叔”,只能称呼“族长大人”? 还有那些兄弟姐妹,又为什么总以折磨自己为乐趣? 难道真的像传说的那样?自己是个灾星? 又下雪了,起初还只是几片小雪花,但很快就成了鹅毛大雪。 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们都躲进屋去了,只有恩舒还站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仰头望着苍茫的天空。 寒风吹、冰雪飘。 很快她的一头长发上就落满了雪花,雪花遮住了那些斑驳污浊的颜色,让她长长的头发又恢复成了一片银白的色泽。 她渐渐感觉不到寒冷,冰冷的雪仿佛给她带来了温暖。 她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着漫天的大雪,似乎要和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当她的二叔,带着客人经过庭院的时候,就看到漫天纷飞的大雪里,少女像雪人一样浑身洁白,一动不动。 若不是她的脸还露在外面,定然让人以为那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雪人。 二叔没有过多在意这些细节,招呼着身边儿的客人:“赵县丞,这边请。家宴都已备好,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那位被称为“县丞”的男人,穿合一身青色的官服,年纪很轻,看起来才弱冠之年。 在茫茫大雪中,他一眼就看到“雪人”的面孔,顿时吃了一惊:“那里有人!快,快救人!” 见身后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赵县丞一撩袍摆,冲进了大雪纷飞里。 一通扒拉之后,他从积雪里拽出来了一个女孩儿。 她是那么的瘦小,看起来还不到10岁,衣着单薄而破旧,头发、眉毛,睫毛都是白的,脸也是苍白如雪的颜色。 感知到有人靠近,少女纯白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掀开了眼帘,露出一双如琥珀般晶莹透亮又清澈纯净的眸子。 在漫天大雪中,在这一片死寂的苍白色中,她看到他一袭青衣,如同冰雪覆盖的草原上钻出的第一抹嫩绿。 少女的唇角扬起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我看到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