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从荒凉的沙丘后面,由远至近飞奔来一列轻骑,两人凝神细看,最后一人正是梦儿。 一见大师姐、二师姐俱在此等候,梦儿不禁有些歉意,陡然脸色微红,轻声说道:“师姐,你们怎地来……” 终究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怎么样,有没有消息?”凤儿一瞧众人行装,显是有搏斗的痕迹。 “没有,与喀喇汗王部下动手打起来,敌方不但人多,而且有几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怎么看也不像大食人,想不到大食人、居然也有精通武功的好手。虽然伤亡几名兄弟,总算看见那几个强盗,这大食人居心叵测,必与我于阗国有一战,我国臣民早已受够了窝囊气。” 黄将军显然受了点伤,但说话依然劲朗,十几名随从的战袍上,依稀可见斑斑血迹,不过威武之气未减。 “这些大食人绝不是普通的大食教徒,有些人武功比中原的那些神武通手下,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没有发现雪红马的线索,也不想随意害人性命,只伤了四名大食教徒,好令他们知难而退。再说黄将军他们有所不敌,已落下风不宜恋战,我想回来请师姐……” 梦儿还有些不想走,仍旧想继续找回自己的雪红马。 “此地不宜久留,夜色将近回去再说。” 凤儿瞥见黄将军的部下中,有两三人伤的不轻,只是咬牙坚持未曾示弱,唯梦儿衣饰完鲜稍微放心,平心而论,她不想因此卷入两国交战的是非漩涡。 一行人策马回走,见身后并无追兵,便径直入城,走不多远,梦儿渐渐慢了下来,显然是心绪不宁郁郁不乐,看来内心尚不能释然,就听她语气略显疲惫说道: “黄将军,这匹马烦你领回去吧,我们到了……” “这……这马……姑娘暂且留用,倘若带回……怕是有些不妥!颜总管和公主那里问起,卑职恐难以交差。”黄将军有些犹豫。 “我才不用,这又不是什么千里马,有什么稀罕,再说骑这样的马,我怎么跟得上两位师姐……,公主问起,你尽管直说无妨。” 梦儿直截了当相告,终于不再回旋忍吞,心中有气、一览无余。 但她又不好怪罪别人,两腿微摆,袖衣交叉、曼妙拂开,身子一下飞旋出三丈之外。 就见她轻飘飘落下身影,留下嘚嘚空骑、信马由缰,一人径直前往早先所预订的客栈。 “黄将军不必多虑,这匹马你请牵回去吧!我们已到了客栈,倘若有人问起,你就告诉说,明儿我们姐妹三人、自己会找回雪红马的。” 姬飞凤也不赞成受人之物,三言两语婉拒,容不得他再行推辞。 “那……黄某能力卑微,致使几位多有失望,一定如实禀报颜副总管。” 将军说完,指令手下人将马匹、带回大本营复命,早有人将此事报传与公主得知。 姐妹仨回到客栈时候不早,谁知店家伙计非但未曾歇脚,反一起出门笑脸相迎,凤儿凌儿深感奇怪,却也不好询问,待交代安排好马匹已近戌时。 进了里间,凤儿便对梦儿说道: “小师妹,虽然我们初次下山寻访西域,按说应该比之当年无尘师叔要明智多些,论年岁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寻人还是寻物,我等怎能轻率行事。赛马本属热闹之事,好奇观望无可厚非,参与则有争强好胜之嫌,非我派所为。 及至七凤楼惊险刺杀,出手救助固然义不容辞,但这些异国恩怨,我等并不知其然,实在难辨是非,纠缠涉深下去,不但耽误自身,甚或令昆仑陷入层层仇恨窠臼。再者于大食教徒,我们初来乍到不知深浅,怎能孤身前往,正如你所言,大食教徒武功高于神武通,你单独一人万一出了意外,我和师妹怎么向师父交代……” “你们不是说,我和这里的人很像么,说不定他们就是我的亲戚,再说雪红马不见了,我……我能不急吗?我怎好再烦两位师姐……” 梦儿说着话,眼睛却是望着窗外,显然她还不当回事,自然不服有所辩驳。凌波默不作声,虽然开始并不情愿,只是后来觉得其中隐隐有些不妥。 “师妹!你不要多说,以后没我的同意,不得擅自行事,至少目前我们三人在一起时,凡事一定要相互告知,至于雪红马,在西行之日我们可多加留意。” 第二天一早,三人醒来,陆续洗漱刚刚完好,就有店主来客房通报,说外面停有三顶软轿,特邀请三位贵客去圣泉府。 而后进来一人年纪约五十岁,穿着得体举止大方,颔下一缕山羊胡须,模样神情隐约几分精明。 此人对姬飞凤等姐妹三人,一一躬身施礼完毕,自称是圣泉府的管家姓钟,言明有大内副总管亲自过问,敦促三位小姐务必成行,不然他难以交差。 姬飞凤已经知道,俩师妹因为赛马一事,而与于阗国的国王和公主结缘相识,所以特别询问圣泉府的管家可有要事。 管家坦白除奉命迎接主人,和自己所带这班侍从、领班以及府内仆佣,其他一概不知,只听说公主殿下稍后玉驾巡幸,所以不敢有半点差池。 三姐妹当中唯独梦儿执意要去,口口声声说要领赏金,其实她心里却是想让公主赔还座驾。 凤儿估计,就算往后有机会、给师妹找一匹好马,此番囊中羞涩,轻易也办不到,不如去看一看,见机行事或许能另辟蹊径。 “那好吧!公主一片诚意,我们倘一再推辞,恐却之不恭,” 看着众人惴惴不安、急切恭候的表情,三姐妹估计,多半是内宫早已交代,办不好此事或有责罚,凤儿实不忍心与之为难。 “如此幸甚,小人在店外等候,不便在此烦扰尊客。”钟管家说完重又施礼转身出去。 姐妹三人整肃停当出了客栈,店主又连忙将住店的银资送还凌波,口称钟管家已经付账不敢另收。 凤儿一听也就招呼师妹,不必客气尽管收下便是,随行侍从慌忙过来牵马,大管家率众恭请三人一并上轿。三人自然不再推辞,各自坐上大轿,左转右转不大一会工夫,便来到一所宅第,气势华贵庄严宽宏。 进了大宅门,三顶大轿一溜、停在长廊前的空地上,姐妹三人先后下了轿子,稍稍巡视了一下,门口站着是两名护院的家丁,一进门便是两座玉石雕砌、半尺高的环形花池,穿过走廊大厅,两边几名侍女站立,待三姐妹到来俱躬身施礼,四下可见廊房环绕厅堂相连。 过了廊房,便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堂,大堂之外的院落中,砌有两条棱形联通水池,而东面的水池里,清晰可见池底汩汩地翻涌,不停地冒出无数暖气泡。 其中最为抢眼的是、一根腾起近三四尺高的水柱,附近是飘散的淡淡的烟雾,水色微蓝清澈见底,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一切看起来有些像仙府福地。 众人正在看得出神,有侍女恭请三位小姐正堂用茶,凤儿嗯了一声,没有入座,而是向东北方移动了几步,继续左右查看。 梦儿则满不在乎,径直登堂入室,她同样也不坐下,接过茶杯呷了一口,一边品茗、一边在四周浏览观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凌波忽然惊醒,转头四顾发现钟管家在身后不远,问道:“管家大叔,我们的马匹烦劳照应,千万不可有甚闪失!” 大管家连声应道: “姑娘,不!大小姐可别折杀老身了,您放心,这四周平时都有御林军护卫,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何况邻近北面的龙兴寺,是公主自小拜佛上香的去处。寺内僧人个个武艺高强,纵然有不法之徒闯入,只消稍微传呼,歹人便插翅难逃。 几位尊客的座驾,更有公主早前派遣来、司职王宫的御马官看管,听说这些差官是由九牧监录事和马牧使等亲临轮护,本府的马厩就在西苑不远,主人若是要参观过问的话,由此直行,转了花楼就能看见。” 凌丫头一听、还有什么王宫的御马官在此,便不再言语,自顾漫步闲看。而圣泉府的随侍家佣,也不敢随意打扰几位新主,只得站在一旁待命。 就在这时,大门口有人高喊,说公主玉驾圣泉府,紧接着所有男女侍从,匆匆立于大宅门两侧躬礼问候。 整个大堂内外,除了天玄姐妹三人略显犹豫,疑惑中微微转身,迎向大门口,余人早已排成长长一列。 只见一顶龙凤大轿,停在长廊前,众人随钟管家磕头迎驾,唯钟管家口称:“老奴迎候来迟,请公主恕罪!” 有侍女掀开轿衣,公主下轿轻轻摆手,启玉音:“免礼,平身。” 这时,离公主最近的当属凌儿,公主眼睛一亮,看见自己的恩人近在咫尺,快步走到凌波面前并拉住她的手。 公主想起昨日的执手相救,更是恍如隔世,深情地对凌儿说:“姐姐!妹妹又来打扰你了,不会见怪吧!若不是姐姐当初勇武过人,恐怕我已不在此间……” “说哪里话,有劳公主记挂惭愧得很,只怕以后会给公主多添麻烦……” “姐姐这么说可见外了,姐姐当初说过,救我之时只当我是妹妹,这座宅院虽然荒芜多时尚且还能使用,姐姐就不要嫌弃,只当偶尔闲暇之际方便来此歇息,甚或兴之所至随时坐坐亦可,只是来时千万别忘了告诉妹妹,咦!还有一位妹妹呢……” 公主连忙接过凌波的话,忽然想起与凌儿同行的另一人,不免又追问起梦儿来。 “我在这里!公主别来无恙,想不到事过境迁,竟有人还想着我,幸甚……”梦儿边答应、边走出大堂,神情有点抑郁落落,又似乎漫不经心。 梦儿虽在大厅堂中品茶闲坐,但走失了心爱之物,她又怎能真的闲下心来,正在打算如何让、于阗国的公主适时弥补。 而今一听外面说公主驾到,心思便急转在公主身上,是以公主殿下的问话,在她耳朵里清清楚楚。她自然不愿错过最后的机会,故而在言辞中稍加点醒。 “妹妹好像心事重重,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昨天为了父王和我的缘故,果真如此,不妨说出来好受一些,或许我能替妹妹分担少许……” “公主不必在意,小师妹的心爱坐骑,昨日被大食教徒和细作勾结,趁乱偷盗而去,故而一直闷闷不乐!” 凌波见小师妹整日纠结坐骑,三姐妹在一起也难有欢颜,而今公主来看望,担心过于冷落公主,坏了气氛反为不美,所以婉转回旋作解。 “哦!我昨日确是听金吾卫的黄将军说过,却没想到歹人偷走的、原是妹妹的宝马,哎!真是不好意思!都怪父王的臣下疏忽失职,想来定会严加追查。” 公主说罢,略微摇头颇有遗憾,随后话锋一转: “不过,我于阗国虽然不甚大,却也数得上骏马万千,纵使百里挑一,择一骐骥送还与妹妹,多少还是能办的到的!妹妹大可不必郁郁寡欢、愁损娇颜,让姐姐怜惜心疚,以至于食不知味。来人!将‘金顶云’牵出来,给梦儿妹妹瞧瞧可否称心……” 公主说着,外面已有人牵过来一匹马,看来公主是有备而来。 众人一见这匹马、颇为雄健挺拔,不时地摇头抬颈,偶尔收起前蹄轻嘶一声,其势看上去虎虎生风、威武不凡。 尤为奇特的是、此马通体白色,唯独后脑耳际周围、及眼线以上部位,毛色格外醒目,并渐成金黄色,而头顶心近似深橙色。 除了新来的御马官,在场所有人等、此前从未见过,均猜想此马绝非凡马,定是宫廷御用之物,不然也用不着公主亲自调遣。 尤其在梦儿看来,此马虽然比黑旋风略矮,不如黑旋风彪悍高大,但比大师姐的白龙马,好像勇猛出色不少,似乎还高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