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因闻言恍然大悟: “对了!我怎么忘了,天妹,从现在起你听我的!看看这根朽木,到底可不可雕……” 天孙玲珑原意是说你内功极高,连琴瑟玄器都能演奏,那你的师父一定是武林奇人,武功更是高不可攀,医好我这病体,当然是信手拈来。 但她知道,木子因的仙师早已不在人世,所以只是说笑而已,其意则是让木头哥哥、尽快带自己离开此地,赶去姑射山的梨花谷,以了结心愿。 而木子因其实误会了,想起师父在教授之前确实说过,诸如不能告诉外人之类的警示之言,且子因幼时一直感觉师父深不可测,只当天妹所说的师父,就是指姑射山神华宫的伊无尘。 因为木子因所学的琴棋书画,几乎全是来自这位恩师所授,所以他自然不能告诉天妹,自己准备去哪里,只能含糊其辞对她说事。 “只有四日时光,我如何不听,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就算是现在动身、我也愿意……” “当然是现在,姑射山那么远,你的病已不能再拖了,事不宜迟!来,让我背你赶紧下山。” 木子因一脸惶恐焦急,语气近乎命令。 玲珑见子因把自己的戏谑全都当真,委实是既难过又好笑,珠泪盈眶几欲坠落,却又竭力忍住,故作严肃问道: “你让我骑着木头下山么?就不怕你的属下看见笑话么……” “天妹!我知道骑着木头不舒服,但救命是大事,你就将就一些,至于属下看见那倒无妨,教中何时有人笑话与我?我正愁这天师的行头没人接呢。说实话要不是在文华苑见到你,就算大哥劝我,我也不会担这天师之职,我和大哥结义,可不是冲着什么文天教的天师高位,说到底,这天师还是拜你所赐啊!” 木子因一边说,一边连路飞奔而下,他练过乘云气功,虽然当初只是为弹琴所练,但背负一人同样丝毫不觉疲累,何况又是下山。 骤听木子因这般话语,天孙玲珑不免惊讶,硬没想到这个木头哥哥,用情如此离奇却又如此真实,欣悦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大滴眼泪不自觉滑落在、木子因颈背的肌肤上。 玲珑心中蓦然一酸,悲喜激荡已无力支撑,头一侧倚靠在子因的颈肩上,半梦半醒之间,只觉耳边风声呼呼。 天孙玲珑此刻心里就期盼,这夜晚的山路最好很长很长,就算永远见不到光亮,她也不会害怕,只要没人来打扰,她就心满意足。 即便明天、甚至以后走不到梨花谷,自己能死在木头哥哥的背上,也一样愉悦幸福,玲珑想着想着、竟在昏沉迷糊中睡着了,直到被一个急促苍老的声音惊醒。 “前面可是本教的木天师!” “正是,在下木子因,你是……” 木子因心有所系,急切之间,尚未听出来者何人。 子因连忙停下脚步,在迷茫的月光下,他一看来了四五个人,最前面一个依稀好像是、刚回来不久的古今一线老前辈。 木子因正要问、对方何事来找,耳边就听玲珑喘息着、并压低了声音急促请求:“木头!快扶我下来……” “啊!” 木子因猛然想起,自己背上还负着玲珑姑娘,偏偏这时遇见这么多属下,而且就在眼前不远处。 慌急之下,一时没想好该如何解释,子因赶忙松手放下天妹,显得很是难为情,只得无奈扶着天孙玲珑、走到众人之前。 天孙玲珑也感到些许羞愧,好在是月亮已落下五老峰,深夜暗淡情状看的不甚明显。只是慌乱之间,激引出气息不畅、恶心泛滥,反又剧烈咳嗽摇晃起来。 木子因终还是向众人稍加陈情: “天孙姑娘病重郁结,吐了好多血,我想不出好办法、又担心意外,陪她出来走走,或能疏解缓释症状一二……” “公主,原来你在这里,微生公子和二老正四下找你,还来天辉园问我,说天孙公主去了哪里?我告诉他们木天师在大乐房、弹奏玄器之时还在,后来就……公主,你没事吧!” 极水说着、匆忙赶到天孙姑娘身边,挽住玲珑臂膀微微搀扶着。 “木贤弟,我特意邀请二老前来,贤弟内功精湛,虽然不善运用,但可由郄大哥在一旁稍加指点,因此你我二人,若是再加上二老,则天园主人的伤,并非无可救治……” 原来微生绝蓝得知,天孙玲珑伤势一再延误、已近病入膏肓,再不施加雷霆手段,恐将回天乏术而终玉殒香消。 不得已之下,微生私下决断和郄方略等、尚在尼山的六字以上的兄弟一起出面,恳请二老看在故教主的面子上施以援手。 之前,二老已经和微生公子冰释前嫌,再者性命交关、自然没有异议,何况连本教的木天师、都亲自登岛相助,情义至上天地堪表。 而值此危急时刻,一帮老朽焉能继续龟缩被动,岂不让一班小字辈耻笑,那尼山五老的名头,可就真教栽到五老峰的脚底下了。 几个人急匆匆、一齐来到天辉园,却并未遇见公主,在大乐房魔幻三十二弦附近,发现地上有几滩尚未凝固的血迹。 微生绝蓝大叫不好,心急如焚令人四处寻觅,他们没想到,木子因和天孙玲珑两人,会上五老峰游览风光夜景,耗时追找直至夜半、来到文天坛,看见木子因和天孙玲珑一道,大伙儿这才稍稍放下心。 子因闻微生公子救助之言,想到既有妙法高兴还来不及,他正准备要说太好了,却被天孙玲珑先声夺人,一口加以回绝。 “微生公子勿虑,天孙女虽说伤势颇重,但方才木天师已说好,将带我去见他的师父,这等修为的天外神人,玲珑有幸得见,岂能错过!二老年事已高,再说我已不是天园主人,还请体谅天孙女的固执。” 微生公子闻公主所言,毕竟上下有别,他不好再多说,尼山二老更是不便插话,本来双方就有些许隔阂,说多了只会越描越黑,徒增大家不愉快。 子因一听就明白玲珑的意思,赶紧补充说明: “木某确有此心,诸位美意,子因和天园主人,原本不该推辞,但子因在稀里糊涂中、学会这门乘云气功,确实不知如何具体运用,救人更是没试过,万一出了岔子,岂不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凶险之极……凶险之极!” 众人闻木天师之言,均面面相觑、不知所云,但当听天孙玲珑清晰表明,说木天师的师父能救她,他们多少还是相信、木天师的师父是真的能做到的。 毕竟木子因的奇功,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请他师父出手,自当十拿九稳,犯不着大家在此冒险一搏。 因此,郄方略首先点头说:“如此最好,只是不知木天师何时出发?” 郄方略知道,这等内伤是片刻延误不得,担心木天师医武不通,而错过最佳时机,所以委婉提醒一下。 “郄大哥,请你火速派人准备马匹,我与天孙姑娘连夜就走,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请木天师在前面大门口稍候……” 郄方略闻言大喜、立马付诸行动。他心里在想,看来木天师头脑、着实清醒得很。 “好!我等很快就到。”木子因明确答复,随即与众人离开大乐房。 这时,虽然天孙玲珑病情严重,但文天教所面临的江湖情义、和彼此的信誉交往一点也不少,这些都需要木天师的及时决断,微生绝蓝与木子因边走边谈及现实: “木天师,今天泰山派遣人送来消息,邀请我们文天教六月六日登泰山,见证一下射天狼大会,还说将有不少江湖门派聚集泰山,由泰山派和四方门等共议,说是要选举羿弓射天狼大会之英才,勇武夺冠者被称之为羿首。” “江湖门派如此热衷造势勇武,所为何事?” 木子因对这些所谓的‘英雄大会’有点想不通,说到底与打擂比武,其实没什么两样。 “据微生所知,这个射天狼大会每四年一次,最初是因安史之乱挑起,各路好汉为了驱除乱臣贼子、复辟大唐盛世而摇旗呐喊,至唐末时已趋式微。 然自朱温篡权废去大唐,江湖上再次将射天狼大会拉开,李氏宗族后裔包括地方割据藩镇,为利用天下英雄实现统治一方的图谋,而有意或明或暗推波助澜。 射天狼羿首更是武林尽人皆知,各门各派无不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意欲借机扬名立万主导江湖。” “哦!但愿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不知黎民百姓、可曾受益?” 木子因对乱世、乱象中的各路势力疑虑甚多,不免仔细试问、了解一番。 “迄今近五十年,考验天下英雄已十余次,非但没能拯救哀民,却让各地藩镇、乃至域外酋首暴起异心,期间有几次被奸人利用,中原数州百姓,遭劫苦不堪言。 因此后来,武林名门正派少有搀和,今番据说是第十二次,和前面一次一样,是针对契丹贼子的野心不死,是以有志之士和部分名门正派的侠义子弟,热衷此间岁岁重提。”微生绝蓝大略解说。 “泰山派和四方门、在武林中声望如何?” 木子因初入江湖,对不少门派首脑毫不知情,故而有此一问。 “回禀天师,泰山派虽然算得上武林大派,但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以微生看来,有借机抬高身价之嫌。至于四方门,实属七门之末,在名门正派中,名气不大。 但王重义老英雄铁骨铮铮,武林中名大派的掌门或高手,多少还是敬重他几分的,至于门下弟子,似乎逊色太多,没有一个能扛得起鼎王的大鼎。” 木子因闻听,不时点点头。 待微生公子说完,他便道: “这样,我意是本教不干涉射天狼大会,既然泰山派有意,届时微生兄不妨、率许坛主和三四名兄弟,一起去游览一下,呵呵!倘若不是借机挑起武林是非,我们大可不必插手生事,不知童老前辈以为如何?” “木天师所言,书童自无异议,本教向来是与黩武者为敌,辽国虎视眈眈、已非一日,但此次大会、或将引发契丹人南进报复,则黎民百姓复蹈水火,其情堪忧。 其次,辽国上下也不会善罢甘休,任由中原武林一味与之作对,十年前辽军南下后来又北撤,本教多次拒止、袭击辽国兵将,意在熄灭其野心,因此,文天教成了契丹人的眼中钉。” 木子因和一众年轻的文天教兄弟,闻老书童之言不时点头,人人均明白其中至理,就听尼山书童接着又说: “多年前,教中的云中笑声、天地囚徒、古今一线三位兄弟,便是在沧州与契丹的天狼武士交锋时,与文德林的弟兄失散的。 天孙教主也是因此为兄弟们复仇,而中了天狼武圣胡天的奸计,为数名天狼武士所重伤、幸而得救归来,此后忠承兄亡故,教主更是气急交加,内息走火未几绝杀而亡。” “原来如此!但不知这天狼武圣是何许人也?”木子因恍然大悟。 “据传此人是辽皇的御前带刀国宾,曾主导过天狼武士的选拨和江湖异人的收买,若是论武功修为、恐怕稍逊当年的九死一生,就连太白山的万霞真人,都一不小心在胡天手下丧命,而且此人欺师灭祖、心狠手毒阴险狡诈,手段绝非常人所能及。” 尼山书童逐一向木天师解释、妖僧胡天的来历和江湖传闻。 “书童说的没错,当年我与徒兄、翁兄四人,就是中了胡天的手下疯魔和鬼老的埋伏,天狼武士如同群狼环视,笑声兄因为救我而惨遭毒手,卑职想来苟且惭愧之极……” “一线前辈英雄一世、怎可自轻自贱!我听草帮李大哥说起,辽皇耶律璟和大食邪教女神早有勾结,已暗中派遣灵镜天刀随命运女神南下,有什么奸计还不得知,不过很快就会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