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柔又听凌儿讲了一些、关于梨花谷的奇迹,虽然凌丫头也说明、无尘师叔并不在梨花谷中,但至柔心里估计,无尘师妹仍就在此山余脉某处,所以令弟子前来姑射山寻找。 没想到在南辛店一带,师徒俩撞见木子因一伙文天教的人,这回看见小少爷身携宝剑,凌丫头高兴之余也感到不解,因为本门的弟子,在没有师父的准许之前,是不可以用剑的,难道小少爷他和大师姐一样得到了许可。 木子因这才看清凌丫头身后的女子,面色柔和体貌优雅,盘坐在马背上姿势与众不同,看上去似乎比恩师少一分光泽,然而却更多一分气质。 听凌丫头言及是她的师父,尽管黄衣人穿着打扮,看上去比凌丫头大不了几岁,但木子因在师父身边多年,心里清楚相关原由,确信此人与恩师同出一门。 因此他不敢怠慢即刻下马,心中有底便拱手施礼回应道:“晚辈木子因,参见前辈!” “前辈?我是什么前辈?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马背上的黄衣女子,一连三问话中有话,神色疑惑间似乎有些不满,轻描淡写地挥出袖衣,如祥云翻卷气势扑面而来。 木子因愕然,想抵抗却已来不及,只觉周身由下而上、蓦然掀起一股强大的升腾之力,无法克制只得倒纵一个筋斗,借着乘云功环飞而落。 “木师兄,还不快快拜见掌门师伯!”凌儿在一旁焦急观望,担心小少爷忘记本门规矩,所以迫不及待地提醒木子因。 “师父,木师兄……他……”凌丫头转首又向师父求情,她生怕小少爷娇生惯养、吃不了多少苦,所以跟随无尘师叔、学艺不到位而出丑。 何况之前,凌丫头听倩姨说起过,无尘师叔没有练过阴阳轮回功,在学会天地重生功后,擅自玩坏玉剑闯祸,被师长责罚而赌气私下昆仑山的,所以凌儿很是忧虑小少爷的自尊。 “木少爷学的、不是我天涯玄妙门的功夫,没有掌门的许可,无尘师妹怎么会、将本门的心法功夫传与他人。不过,他能练到这般机敏应变的身手,这红尘中已是极少数了,想来他的师父也非寻常人物,为师今天也是头一回遇见。” 黄衣女子似乎是解释给身边的弟子听听,又像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有意无意间、更像是赞赏木子因的技艺。 微生公子和极水姑娘,所见所听无不面面相觑,他俩均不知天涯玄妙门是何门派,但见黄衣女子似乎岁数根本不大,就这么衣袖信手一挥,木子因就手忙脚乱纵身翻腾,不免吐气不息心下骇然,要知道此时的木子因,已不是彼时初入文天教的木天师。 尤其是微生公子,想到木天师在少林寺鏖战迦太坚、试舞九龙剑,内功招式是何等气势,孰料被陌生女子随意一招,竟逼迫成进退两难之境。 当然,这其中也有意外,木子因虽然乘云功能应急而生,但没有想到对方出招试探自己,及至感受到对方的真气萌动,却怎么也没想到、凌儿师父的内功会有那么绵厚,萌动瞬间就能聚集成坚韧无比。 子因哪里明白,至柔为了测试他、是不是本门弟子,所施力道恰好六成不多不少,多了、自己的收缩掌控就难以做到毫厘自如,一旦意外极有可能产生不必要的伤害,少了、则对方极有可能以巧劲趋避,从而达不到识别的目的。 如果是本门弟子以轮回功化解,阴阳化转收于体内自有裨益,否则根据个人的能力,或翻转跃升、或狼狈躲避、或摔跌出丑。当然,倘若一丝武功也不会,那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一切在风声微动时就已停止。 “木少爷……师兄,请你快些告诉我师父,无尘师叔她现在在哪里,师父有要紧之事,须跟伊师叔面谈……你可不能惹怒师父……” 凌丫头恳求木子因,刚才听师父这般说起,凌儿觉得木子因又不是师兄了,惶然之下,反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 “这个……晚辈谨遵师命,实难见告……前辈!凌儿!在下还有要事,请恕木某无礼不能奉陪。”木子因不得不抱拳施礼温和拒绝。 木子因曾听六义生说过、凌丫头的武功很高,而今又见识了她师父的功夫,尽管凌丫头口口声声称无尘师叔,但一想到师父的叮嘱,子因自然不敢轻易说出姑射山神华宫的名字。他还真怕凌丫头的师父,是来寻恩师的晦气,所以着急离开意图能引走二人,免得她们师徒在姑射山附近、绕来绕去看出些名堂。 “他不是天玄的弟子!凌儿,随他们去吧,我们会找到的。”鲜至柔语气态度冷淡不屑,看来是很不满意颇为生气。 凌丫头无奈‘嗯’了一声点头即行,想到师父不认可木少爷是昆仑派弟子,深感有些失落,刚走不久,就听身后木子因说话: “凌儿,欣姐……她回来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在东南岭下的山脚长眠。” “啊……”凌丫头先是喜悦,及至末了觉得语气不对,才明白花欣已经离开人世了,失神地点点头,随着坐骑茫然向安军岭跑去。 在木家老宅前,凌丫头下马向师父请示,想去看看昔日同伴姐妹,至柔点头同意,自己也下了马四处观望。 想起十年前来过这里,而今人世沧桑,心上人已无声离去,面对衰败颓废的荒凉,教人情何以堪。 至柔不禁潸然泪下,在荒园假山的废墟残景里踱步掩饰,匆忙揭袖衣轻轻揩去眼角晶泪。 不多一会儿凌儿归来,两人骑上马朝姑射山深处奔去,那是梨花谷的方向。 至柔是决意去那里寻找无尘师妹的,那是听凌丫头叙述后她的主观判断。 在凌儿的引领下,至柔飘逸于山峦树木的林荫之上,顷刻间便来到、刻有‘姑射神人’的飞崖平台附近。 这里并无树木遮挡,显然是整个山峰的最高处,是遥望千里之外、气吞山河的立足点。 至柔移步石台之上,巡视周围风光景致,对大自然的灵韵造化微微颔首,心里感知这种悠然于世外的美妙,的确合于无尘师妹的禀性。 忽然,至柔对这块飞绝平台产生好奇,这不像是天然的的造化,不由低头审视脚下的平台,其形制痕迹显然有过人工处理。 且昆仑掌门意外看见石岩上光芒泛滥,隐映着‘姑射神人’四个字,点划之间自由舒展且笔力深邃,一望便知是以内功写就。 至柔不免感慨流露: “此人修为之高,诚不在我昆仑派之下,想不到蓬莱之外还有神仙,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竟会是在咫尺之间。” 要知道,至柔当年受九死一生的暗算,在长乐岛疗伤时,曾见过虔士元故居旁边的黑白棋子格,眼下姑射神人的粗犷抒写,与蓬莱岛棋子格的精细描画手法相似。 至柔清楚,两者都是以极其凌厉纵横、浑厚无比的罡气,化解金石土木等内部纹理,使之变异、变色。 从而产生不同于其他部位的差分阴影,也就形成了可以看得见的所谓线条或文字,堪比传闻中的熔岩烈火神功。 凌波此前曾和极水进出过梨花谷,只不过二人寻找天孙玲珑未果,所以在一旁闻师父之言,当即加以详尽说明。 “师父,这山谷里弟子数月前仔细看过,除了四棵梨树和一间草屋,另有一处修养的溶洞之外,别无其他特别,师父可是要下去探视一番……” “不必了,他人故居,我来打扰,甚是不便,为师就在这里,借用一下姑射神人的天座,看看无尘师妹在不在此地。” 至柔说完盘坐不移,右掌贴附心胸灵犀功开启,左手食指在意念中点瞄,天耳天目同时在搜寻姑射山的每一个角落,哪怕一点异响、一点幻景也不放过。 半天一转眼过去,已是明月高挂,至柔起身在山崖一侧飞舞巡视,不时地品茗清风明月,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夜香。 极目天际、山野蒙昧的景致,她不由赞慕起来,似乎被这位姑射神人、独具匠心的鉴赏力所折服。 夜半时分,至柔再次运功寻找,查看山间每一处细节、聆听山谷每一处天籁,元神搜索至姑射山十里方圆,仍旧一无所获。 如此过了六天,这一晚,至柔至夜半方才行功,元神在东北山腰徜徉,见有夜行人时而飞驰时而停顿,似乎在寻找什么。 至柔大惑不解附身尾随,意外发现不远处、竟数间屋宇隐匿在山林中,不久,至柔又听见有女子说话询问之声,元神倏忽间回归梨花谷的飞崖神座。 凌儿在一旁见师父嘴角含笑,知道一定有了无尘师叔的下落。 两天后初晨,师徒二人再次端坐周转内息,左兰花右逍遥静默尚在冥修之间,山林里忽然飘来丝丝缕缕、极其细微渺茫的琴声。 这曲调天下会弹的屈指可数,虽在十里之外,但两人听起来还是感到格外亲切,师徒俩同时眉眼微开,至柔挥手、示意凌波随声而去。 时天光早已大亮,睁眼看绿叶露珠晶莹苍翠欲滴,山林深处烟霭弥散,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 凌儿知道师父是让自己、先去通报无尘师叔,立马收功腾身跃起,穿越晓岚晨光、朝东北一隅飞驰。 在姑射山神华宫,自打易心缘被神华宫主等人,由草头帮大寨义云厅领回,易心缘从此被父亲勒令不准下山,她心里极不自由,为此一直生草头帮一伙人的气。 而今,即便是想到郡主那里、她也去不了了,易大小姐见谁都不顺眼、脾气不断,经常走到哪里,莫名其妙地就挥舞皮鞭发泄。 谁知,这一切又被神华宫主看见,狠狠训了一顿: “你给我好好练武,少拿树枝树叶撒气,哪天到了你哥哥这般武艺境界,我或许会考虑、你能不能单独外出。” “那为什么常师兄能一个人下山?他好像不比哥哥……强多少!”易心缘不以为然,依旧有些倔强不服。 “悔青他武功比你高,而且人也沉稳不喜出头,不似你好惹是生非,尤其是稍占上风,就容易骄傲自满、忘乎所以。” “可木师兄为什么能下山,他可是武功不如我!” “子因他还不能算是我的弟子,他是拜你母亲为师学艺的,这与你不同。” “那……那我也跟妈妈学……拜娘为师!”易心缘似乎找到了向往自由的捷径,一脸喜悦兴奋神情瞬间浮现。 “哼!你想骗我不是,你跟你娘学什么?是诗画还是琴棋之技,你有心学我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无论哪一样,没个三五年恐怕都成不了气候,子因虽然聪慧,也花了五六年的工夫,你自信六年够吗?” 宫主的一席话就像一把火,一下就将易心缘瞬间滋生的投机取巧烧了个精光,呆在翠柏树下的空地上默不做声。 等神华宫主一脸不悦离开后,心缘只好又找到母亲诉苦,母亲却娓娓道来: “你呀!老大不小了整天孩子气,听不得半句笑骂、受不了丁点委屈,南下给姑父拜寿,得罪江湖门派令你哥受伤,若不是定儿及时赶到,你们现在还不知成什么样。 这回名为找丹丹郡主,其实又与草头帮斗气,结果还要宫主亲自出面收场,你说宫主他能不生气吗?” 伊无尘自从与易文宗成婚以来,从不用师兄、大哥之语称呼夫君,即便在儿女或管家、雇佣面前,也极少以孩子他爹之名招呼或转述。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交谈,她都以宫主或神华宫主相称,旁人只道是夫妻间相敬如宾。 “娘!可爹也不能不让我出去,谁都可以离开姑射山,怎么就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