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飞开车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一派喜气洋洋，一副过节的模样。　　 几个年龄大点的孩子，正在往大门上贴喜字，冯青山背着手站在福利院大门外，指挥着孩子把红纸贴正。　　 易飞老远就听到了冯爷爷的喝斥声。　　 那孩子战战兢兢地站在梯子上，有点手足无措。　　 试了几次，都没敢把字贴上去。　　 他叫易小兵，今年十五岁。　　 易小兵个头不高，身体却非常灵活，他有个绰号“猴子”。　　 平时就喜欢爬高上低的。　　 他一只手就能爬上一棵巨大的梧桐树。　　 比爬树，练过的易飞也比不过他。　　 易小兵不是怕高。　　 他是怕冯爷爷。　　 冯爷爷什么时候管过这事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也是福利院的小孩给诊所贴春联。　　 他连看一眼都不看。　　 你就是把门神贴到墙上，他都不会多说一句。　　 冯青山摇摇头，“你说你，比易飞就小一岁，他什么不会干，你贴个这玩意都贴不好。”　　 福利院第一次嫁女儿，自然要搞的隆重些。　　 尤其是毛晓秋情况特殊。　　 一定要让她开开心心的嫁过去。　　 冯青山也觉得奇怪，自从易飞回来后，自己好像也变了，除了福利院，除了师妹，他关心的事情似乎多了起来。　　 易小兵站在梯子顶端有点发愁，他觉得贴得很正了啊，冯爷爷却还是不满意。　　 福利院大门的门楣上要贴十多个喜字。　　 每贴一个都得调正无数次，十分钟都贴不好一个。　　 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啊。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揽这个活了。　　 福利院的孩子从小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易小兵自然不敢跟冯爷爷顶嘴。　　 甚至一点不满的情绪都不敢表现出来。　　 他大了，已经明白，如果不是冯爷爷，当初他们连饭都吃不饱。　　 树下递纸、递浆糊的几个孩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如果不是冯爷爷在这，这点活他们早就干完了。　　 冯爷爷在这，愣是不知道怎么做了。　　 易飞停下车，摇下车窗，“爷爷，你站在这，他们弄到天黑也弄不完。”　　 冯爷爷再指挥一会，这几个孩子得哭了。　　 易飞理解冯爷爷的这种行为。　　 他已经七十了，几十年来其实对福利院的孩子充满了爱和温情。　　 只是性格使然，福利院的孩子都怕他。　　 毛晓秋从福利院出嫁，这是对福利院的认可，也是从没有过的事，冯爷爷自然有些激动。　　 冯青山摆摆手让易飞去福利院。　　 他知道，易飞这是送毛晓秋来了。　　 这是正事。　　 他转身回了诊所。　　 毛毛站在诊所门口，对车里哥哥、嫂子和晓秋姐姐挥了挥手，却没有过来。　　 易飞笑着对几个孩子说：“差不多就行了，咱们就是图个热闹，小兵，你小心点，别掉下来。”　　 还有人故意把喜字斜着贴呢。　　 再过些年，过年的时候，福字都是倒着贴。　　 有什么关系呢。　　 易小兵见冯爷爷走了，立即恢复活泼的天性，“哥，你放心吧，就是没有梯子，我也能爬上来。”　　 几个孩子闪到一边，规规矩矩地说：“易飞哥、姑姑、姐姐好。”　　 除了毛毛、易小云、易小燕她们，别的孩子还是习惯叫赵丽丽姑姑。　　 赵丽丽爬在车窗上，“叫错了，再叫。”　　 孩子对望一眼，齐齐大喊道：“嫂子好。”　　 赵丽丽嘻嘻笑道：“这还差不多。”　　 她从车里拿出一袋糖果，扔给一个年龄大的孩子，“快点把活干完了，一会天黑了。”　　 现在是五月份，其实离天黑还早着呢。　　 那孩子接过糖果，“谢谢嫂子。”　　 易小燕参加了苗惠昕的接风宴，第二天，所有福利院的职工、孩子都知道易飞哥哥要娶丽丽姑姑了。　　 连那几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易小燕都和他们说了好几遍。　　 毛晓秋说道：“赵老师，我看你和小易总找个好日子，也把婚结了吧。”　　 小易总年龄虽然不大，可是个头都比方凡还高了，心智更是成熟，至于没到法定年龄，那根本不是事。　　 赵丽丽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就是不结，急死你们。”　　 毛晓秋愕然了，小易总不急，赵老师该急啊。　　 家里还住着好些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呢。　　 易飞也不多说，开车进了福利院。　　 福利院大道两边的树上也都贴了喜字，一直延伸到院子西侧易小艺住的小院前。　　 这个小院在福利院职工宿舍一侧。　　 本来是修给杨兰兰住的。　　 杨兰兰一直住在服装厂，易小艺回来就给她住了。　　 周安就住在旁边一间职工宿舍里。　　 易小艺这段时间比较忙，就住在了袜厂旁边的宿舍里，周安自然也跟着住在她旁边的另一间宿舍。　　 此时，院门洞开，门两边也贴了副对对联。　　 上联：红妆带绾同心结；下联：碧树花开并蒂莲；横批：心心相印。　　 易飞一看就知道是易奶奶亲笔书写。　　 他的毛笔字就是跟易遥学的。　　 他学毛笔字的时候才五岁，还不认识几个字，连钢笔字都不会写。　　 十二岁那年，易奶奶就说，易飞的毛笔字已经比她写得好了。　　 易飞并没有停止练习，每天都写一会。　　 一直到他初中毕业。　　 听到车声。　　 易遥、于兰英和易小艺从院中出来。　　 易小艺下午没去袜厂，回来帮着奶奶布置房间。　　 连床上用品都全部换成了大红色的，窗户上都贴上了喜字剪纸。　　 于兰英也没别的事干，自然跟着来帮忙。　　 毛晓秋从车上下来，叫一声“奶奶”，眼泪就流了下来。　　 别人结婚，都有父母陪伴。　　 可是自己，有家不能回，只能寄身于福利院。　　 心中不由一阵心酸。　　 易遥轻轻搂住毛晓秋肩头，“孩子，福利院还没有嫁过女儿，谢谢你，愿意从福利院出嫁。”　　 易飞本来是想把他家当做毛晓秋的出嫁之地的。　　 可她却固执的选择了福利院。　　 这也许是她无声的向她父母抗议吧，既然不认她，她也就是一个孤儿了。　　 易小艺说道：“晓秋姐，你今晚睡我房间，好好休息下，明天的事还多着呢，福利院有的是地方，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和一下就成。”　　 毛毛搬走了，易小燕也跟毛毛住到了诊所。　　 她们的房间就剩下易小云一个人了。　　 “随便找地方干什么啊。”　　 赵丽丽嘻嘻笑道：“周安不是就住在旁边吗？你去他那凑和一下不就得了。”　　 易小艺和赵丽丽同岁，生月比赵丽丽还大一些。　　 两人算是同龄。　　 易小艺佯怒道：“你现在可不是我姑姑，是我弟妹，小心我收拾你。”　　 赵丽丽毫不在意，“来啊，来收拾我啊。”　　 她小时候来福利院，就和易小艺玩得挺好。　　 易遥说道：“真是越大越没正形了，你们俩有事没，没事就走吧，我们还得再收拾下房间呢。”　　 赵丽丽说道：“不用我帮忙啊。”　　 易遥说道：“不用，你越帮越忙。”　　 赵丽丽说道：“那我们可走了，奶奶拜拜，姥姥拜拜。”　　 于兰英笑道：“丽丽，你啥时候和易飞结婚啊。”　　 赵丽丽说道：“姥姥，明天行吗？明天和方凡他们一起结婚。”　　 说完，她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婶婶说，易飞还小，要守住最后的防线。　　 可全临东的人却似乎恨不得他们明天就结婚，包括她妈妈。　　 易飞到底是小还是不小，赵丽丽都糊涂了。　　 于兰英笑道：“昨天，你妈妈来了，我们都知道了，你们明天结婚也行啊，现在还来得及。”　　 赵丽丽一脸懵，妈妈来了？她们都知道啥了。　　 易飞把毛晓秋的婚纱、婚鞋等必须品搬进屋里，“奶奶、姥姥，那我们就先回了。”　　 他不想多呆了，再呆下去不知道两位老人说什么呢。　　 易遥说道：“去吧，路上开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