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小学生斗嘴似的，让苏哲文忍不住笑出了声：“好。”　　 他柔声应着。语气中带着点儿纵容。　　 辛果果眉眼弯弯，继续说：　　 “我跟苏阿姨说好了，结婚以后，我们去跟爷爷一起住。以后，两边的房子都留给小城。”　　 “嗯。这事你做主就好。”　　 他虽文弱了些，可也不至于养活不起妻子。　　 “那我们走吧？”　　 苏哲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小姑娘的意思。　　 他的脸瞬间涨红，却强撑着：“你想好了吗？”　　 “嗯呢！”　　 *　　 民政局在县里。　　 尧河大队离民政局步行的话，得至少两个小时才能到。　　 苏哲文让辛果果等一下，他去借了辆自行车。　　 这会儿正是农闲时节，路上碰见好些人。　　 辛果果一一叫着人。　　 对方随口问一句“果丫这是去哪儿啊？”。　　 她便回答“去领结婚证”。　　 因此，没过半个小时，整个尧河大队的人都知道辛家果丫和苏知青去领结婚证了。　　 消息传到了程志娉的耳朵里，气得她咬牙切齿。　　 来跟她说闲话的人见状，吓了一跳，忙转身走了。　　 娘嘞！　　 这程知青的表情，怎么看着那么恐怖呢？　　 溜了溜了！　　 程志娉越想越气，压根没发现自己吓到了人。　　 她向来是看不起村里人的，即便是跟辛家的那个女人一起玩，也不过是享受着对方的追捧罢了。　　 可现在，她看不起的人，居然嫁给了她喜欢的人！　　 这让程志娉怎么能忍受？！　　 最重要的是，那女人完全是半路截胡！　　 如果那天她不跑来，那么现在跟苏哲文领结婚证的人就是她了！　　 程志娉越想越觉得憋屈，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影。　　 她勾唇一笑，起身，离开了知青点。　　 *　　 半个小时后，辛果果和苏哲文来到了县民政局门口。　　 两人在门口站定，看着一对对穿着打扮都十分得体的青年走进去，又带着或平静或开心或忧愁的表情走出来。　　 苏哲文侧首，看着身边的小姑娘：“辛女士，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回答他的，是小姑娘利落迈开的脚步。　　 苏哲文一愣，随即脸上挂上浅淡的笑。　　 他将车子存在存车处，拿了号牌出来，便追了上去。　　 民政局大厅里有很多人。　　 两人乖乖地排着队。　　 辛果果转头看他：“我不会后悔。还有，你可以叫我‘果果’。过了今天，我们就是合法的持证夫妻了！”　　 “好。”苏哲文点头。　　 两人安安静静地等着。　　 苏哲文一开始还很是淡定。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掌心有汗珠冒出。　　 连签字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工作人员又羡慕又好笑地提醒：“男同志不要紧张，结婚证可是要一辈子拿着的。字不好看，可就不完美了。”　　 一听这话，苏哲文瞬间呼吸一窒，手立刻不抖了。　　 这桩婚事虽不在他的计划中。　　 却将是他下半辈子唯一的一次婚姻。　　 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名字，抖一辈子！　　 辛果果签完字，看着男人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忍俊不禁。　　 将自己写的给他看：“嗯，一正一邪，很相配！”　　 工作人员一看辛果果的字，忍不住笑了。　　 这姑娘明显不太会写字，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　　 写出来的那笔字，一条横能抖十八个弯。　　 她倒是没半点儿不好意思，反而还一脸得意地炫耀。　　 也是个人才！　　 再跟男同志的字放在一起，别说，一个一板一眼，一个稚嫩，看多了，居然真觉得有点儿相配了！　　 工作人员都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不过，没等她再看多久，两人便写完了。　　 她迅速给两人盖上章：“新婚快乐啊。”　　 “谢谢。”　　 小姑娘咧嘴一笑，看起来格外天真纯朴。　　 她手伸进口袋里，掏吧掏吧，没一会儿便抓出一把水果糖来，放在工作人员面前的桌子上，　　 “请你吃糖，沾沾喜气啊！”　　 这糖还是刚才路过县供销社的时候买的呢！　　 不过，他们俩都是穷光蛋，并没有买多少。　　 只意思意思地买了一斤。　　 这个年代的人们都是很纯朴的。　　 收受贿赂的情况也少之又少。　　 不过，一把喜糖，也就三五颗，工作人员是不会拒绝的。　　 她笑着接过：“谢谢。”　　 辛果果搂着自己的那张结婚证，一边咧着嘴笑，不时看上一眼。　　 就连走路的姿势，看起来都格外豪迈。　　 苏哲文跟在她身后，看着小姑娘搞怪的样子，唇角也忍不住高高扬起。　　 小姑娘这样有趣，他突然有点儿期待婚后的生活了。　　 回到家时，她爹辛元宵已经回来了。　　 尧河大队外，有一条尧河经过。　　 但是河道总容易淤积。　　 因此，每年农闲的时候，大队里就会组织壮劳力去清理河道。　　 这活很累人，因此无论男女，都是给十个公分。　　 不过，一般也鲜少有女人会被同意去干这活。　　 这会儿，她爹正蹲在门口抽着旱烟。　　 见她回来，立刻站了起来：“听你苏姨说，你们去领证了？”　　 “嗯。领了。”　　 辛果果的回答很平淡。　　 原主跟她爹的关系并不算好，也算不上不好。　　 要是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屋檐下生活，一天说不上五句话的陌生人。　　 偏偏这陌生人还沾点儿亲，这就给了对方管她的理由。　　 “既然结婚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辛元宵从怀里掏出个纸烟盒来，从里面抽出一张张卷着的钱，其中有一张大团结，还有几张一块两块的，还有毛毛钱和分分钱。　　 一把抓着，直接递给她：“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我没本事，也给不了你什么。这钱你拿着。”　　 辛果果没拒绝，伸手接过：“谢谢爸。”　　 “嗯。”辛元宵应了一声，“你爷爷那边房子大，锅碗瓢盆都有，我就不分家里的给你了。”　　 辛果果这次没说话，只抬脚回了自己的屋子。　　 将去县城之前收拾好的包袱提出来，她看着辛父：　　 “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便抬脚出了门。　　 苏哲文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走出好远，他才缓声：“你别担心，我还有钱的。即便是钱用完了，我也会想办法去挣的，不会让你受苦的。”　　 这是他给自己妻子的保证。　　 尤其是在看到他们父女之间的冷淡相处以后，他更是坚定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