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废物
已臻傍晚,日头西斜。 万仞峰顶上有一石桌一石凳,一人手持一卷书静静地读着,旁边一壶灵茶早已凉透,主人也懒得去换,就喝着凉透的茶。 断崖边缘的石块上突然多出一只脏兮兮的手,那手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指甲缝里尽是泥土。很快另一只小小的手也伸了上来。 宋乞儿翻上来的时候喘着粗气,身上有大大小小十几道被剑气擦出的血痕,衣服又一次破破烂烂,比起她当乞丐时不遑多让。 她想整理一下颇为狼狈的自己,但是并没有水能让她洗把脸或者擦擦手,自暴自弃地跪伏在地上。 “拜见剑尊” 坐着的人并没有应声。 宋乞儿并不敢抬头,垂着脑袋,只能看到那人玄色的袍角,绣着赤色的花纹。 空气对宋乞儿来说沉凝而忐忑。 过了很久,响起手指划过书页的翻页声,伴随着靳鸣萧一声轻嗤。 “真是废物。” 能修得了太虚剑法,却花了这么久才上来,不是刻意藏拙就是真的废物。 “你自己去寻个住处,不能在峰顶十丈之内,没有传召不得随意登上峰顶,不得带人入万刃峰,否则从哪来滚回哪儿去,明白了吗?” “是”宋乞儿恭敬道。 “每日辰时上来送一壶灵茶,要朝露不要灵泉水” “是。”这个剑侍课上也讲过,剑侍也差不多相当于俗世的奴婢或者小厮,端茶送水也是正常。至于朝露有点麻烦,要早起去收集,不像灵泉水可以随时去宗门的灵泉取。但是有的高阶修者就是偏爱朝露胜过灵泉。 “对了,你叫什么”靳鸣萧终于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随手点的这个剑侍叫什么名字。 “我姓宋,没有名字”宋乞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姓宋,外人一般都直接以乞儿相称。 靳鸣萧这才看她一眼,下面跪伏的女孩瘦瘦小小,低垂着视线,仿佛要把自己藏起来。穿的是宗门发的最粗糙的常服,被罡风和剑气割了十多道口子,破破烂烂,还隐隐透出点血迹。无意间扫过岩石峰里长出来的一丛野草。 “那叫宋芊吧”野草倒是生机旺盛,在他这石头山上倒也能长起来,跟她倒是很像。 “是”宋芊这次答是的语气急促而上扬,明显的高兴。 这下倒是靳鸣萧有些惊讶,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的。 "临壁崖后面的山上有止血的灵草,要敷的话自己去采“ “你走吧” 他低下头,又翻了一页书。 宋芊从地上爬起来,依旧不敢抬头直视,从原路往山下去。 还好刚刚她在魔域森林采药的经验又在作祟,路过时看好了几个比较凹进去的石洞,遮风挡雨起码没问题。 她选了一个最深也是离峰顶最远的石洞钻了进去。石洞内还算宽敞,起码睡下一个小小的她不成问题。 她将包袱打开,把书和宗门发的几件衣物拿出来,把包袱皮铺在地上,又拿出一件宗门发的冬衣盖在身上当被子。 她打算明天下去找点干草,既柔软又能防潮。 就这么想着,她逐渐地抬不起眼皮,沉沉的睡过去。 峰顶的男人觉察到她的动作,只是掀了掀眼皮没有管她。就当是这山上多了一只小动物而已。 作为剑侍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轻松不少。 除了每天要早起收集朝露,然后爬上山顶,烧水泡灵茶,靳鸣萧基本上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她做。 事实上靳鸣萧从来不让她靠近他住的寝殿,每天的灵茶放在山顶的石桌上,供他辰时取用。 宋芊好几次集了朝露带到山上时,发现靳鸣萧已经在山顶练剑了,几乎每天雷打不动。 她后来发现靳鸣萧每天固定地会在卯时练上一个时辰的剑,辰时取用灵茶,日日如此,刮风下雨亦然,下雨时也会在雨中练剑。 于是宋芊起的更早了,每天早上收集完朝露就在旁边看着赤梧剑尊练剑,快到辰时便烧一壶热水,等剑尊练完剑刚好能喝上热茶。 作为剑侍每个月可以从宗门领一笔小小的灵石。 到了发份例的日子,宋芊打算下山去领自己的份例,却在山下的禁制外看到了探头探脑的钱小胖子。 “嗨,我就是来找你的。”他颇有些贼眉鼠眼地向她招了招手。 “我跟你一块去领份例,然后我要去逛山下的集市,你去不去?” 虽然他不缺这几块灵石,但是他的同桌一定没见识过仙门山脚下的集市。他就勉为其难地发一发善心带她去。 宋芊点点头。她也想买些用具。 宋芊和钱嘉宜从份例堂领了灵石,一路下山去。 钱嘉宜向来是个不安静的性子,没一个月便跟不少师兄师弟混熟了,此时喋喋不休地跟宋芊分享着这些日子听到的八卦。 ”你知道关长老吗“他悄悄地扯扯宋芊的衣袖,像是有什么天大的机密要说,示意她再靠的近一点。钱小胖子心中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观念,这家货在家族里也属于妇女之友那种。宋芊则因为做了太久的小乞丐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凑头凑尾。 ”知道。”钱小胖是后来直接被他老子塞到祁云宗做剑侍的,并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还是关月睢亲自出手帮她测的灵根。 “有人说她跟掌门有一腿”小胖子把声音压的更低,他知道后实在忍不住对这种惊天大瓜的分享欲,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 “你听谁这么说”宋芊下意识问。 “哎呀”“我身边好几个弟子都那么说” “哦”这两人显然都没有不能背后议论人长短的意识。 “你怎么那么平静,一点也不吃惊吗” “不吃惊” 她在仙缘小镇要饭的时候,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也听多了。什么哪家的媳妇儿跟雇佣兵有一腿之类的流言,数见不鲜。 “喂,还有传言讲”钱嘉宜觑一眼她“说赤梧剑尊其实是他们两个的私生子,不然掌门为什么对赤梧剑尊这么好,几乎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了。” 宋芊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行吧,我也知道这传言有点虚”钱嘉宜又自言自语道。“毕竟掌门与二长老要是真的,干嘛不干脆结为道侣,然后认回儿子。” 但是掌门对关月睢和赤梧剑尊都很好是没话说。听说原来六长老并不是赤梧剑尊,剑尊把原来的六长老打成重伤,掌门不但没有罚他,还让他暂代六长老之位。 “对了,赤梧剑尊真的那么难接触吗?”他打量一眼宋芊,十分正常,到是没看出哪里有伤。 “剑尊。。。很好”宋芊想了想道。他还给她取了名字。 “那你见过他那柄赤梧剑吗?据说那是柄神剑,可劈山裂地的神兵利器,据说还有自己的剑灵。” “应该见过吧”宋芊想了想,每天早上剑尊练剑的那柄剑应该就是。但她只觉得那柄剑很有威风的样子,她却是看不出剑的好坏。 “剑尊没有让你帮他温养剑吗?”钱嘉宜惊讶地问。 ”没有。”宋芊回答。 “那太好了”钱嘉宜露出羡慕之色。又顺嘴抱怨道:“我那剑主一天要让我给他擦三次剑,还不能用灵泉水要用无根之水。还好我有水灵根可以用”说到一半,又突然想起来眼前的人没有灵根,自知提到了别人的伤心之处,识趣地把话题又岔开了。 到了山下的市镇,仙门脚下果然繁华。南来北往的商贩,吆喝声、叫卖声四起。甚至还有木头所制的傀儡人,不知是哪家的广告,身上背着一块木幡,上书“老少有诚,童叟无欺”在街上转悠。 宋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她东瞅瞅,西看看。钱嘉宜怕她走丢了,问她:"你有通讯符吗?” “啊?”钱嘉宜看宋芊一副没听说过这个词的样子,不禁用手扶额。 “走,我们先去给你买个通讯符去。不过剑尊没有给你配吗?这都是必须品。哦对了你没有灵根。那你只能收信不能发信。。。算了就算只能收的话也行,最起码收到别人的消息” 宋芊买了一个最下等的通讯符后,钱嘉宜问她还想买什么。宋芊想了想现在还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干草铺就的床的山洞“床垫吧” 钱嘉宜听了有些无语。剑尊是不食人间烟火吗,怎么什么都没给人配。或者说是压根不在意。于是看向小同桌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怜悯。 仙门脚下的集市要比仙缘小镇的商店街繁华多了,法衣店、灵宠店、灵器店应有仅有。还有装修典雅的灵茶馆、灵食馆——当然价格也是奇高,并不是她微薄的收入可以负担的起的。 小胖子尽职尽责地带她到镇上一家家具店,挑了一张床垫和一套被褥,宋芊手头的灵石居然还没花完。于是,又挑了一张小小的桌子和一个小小的椅子。 相对于带有灵纹的法衣和器具,这些普通物什相对来说在仙门脚下的小镇卖的十分便宜。 钱小胖子则大手大脚地打包了几包灵植做的糕点,打算带回去打点一下修者和修者的徒弟。毕竟剑修以穷出名,平时也不是会经常买这些主要用来满足口腹之欲的玩意儿。 当宋芊把床垫和家具搬进自己小小的“洞府”时,已经是傍晚。她点燃一支小小的蜡烛后,顿时感觉整个山洞顿时焕然一新。 暖黄色的烛光中,柔软的床、温暖的被褥、甚至还有小小的桌子和椅子,就像在祁云宗有了自己小小的家。这跟住宗门提供的宿舍还是不同的。就像有了一个温暖的港湾一样,给她了巨大的安全感。 宋芊就在这种难得的安全感中,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