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殿下锄了几天地，终于在第四天的晌里，累趴下了。　　 “嫂嫂我不行了，要不你换个人？”　　 何悠悠看了看地上那堆农具：“不用，已经够了。”　　 够了？　　 齐王不由得猜测：不会早就够了，你没告诉我吧？　　 何悠悠没有发现他表情的异样。　　 只是从地上捡起那件锄头，伸到他面前。　　 “齐王殿下，你看看这锄头，如何啊？”　　 齐王指着那锄头上崩裂的口子，夸耀道：“本王这几天实在是太勤劳了，不惜力，你看，把锄头都用坏了。”　　 何悠悠没有应声，转身又跟旁边的老农借了一把锄头。　　 “齐王殿下，再看这把如何？”　　 只见老农的这把，锄头的铁质部分，厚重扎实，开刃处隐隐发着寒光。　　 齐王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这也不过就是个锄头，刃口看起来挺亮的，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何悠悠将两把锄头放在一处：“王爷请看，你用的这把，三天就崩了口子，而人家这把，用了三天还是完好如初。”　　 “他……他干活不如我卖力！”　　 何悠悠一脸无奈：“王爷，人家三天锄了五亩地，而你，三天只锄了半亩……”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人家干活儿不卖力的？　　 “那……那到底是为何？”　　 “因为老伯用的这把，是锻打而成。而王爷你的锄头，是范铸而成。”　　 “……”　　 “像这种利器，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做到锋利耐用又坚韧不易折。而王爷的工坊生产出来的农具，都是采用范铸，铸铁脆而易断，损耗极快。”　　 齐王嘿然：“范铸，那不是因为又快又省事儿嘛……”　　 “你倒是省事儿了，却苦了百姓。北方土地质地坚硬，不如南方松软，用范铸农具，坏得快。而铁器又贵，百姓购置成本高，那不是给人家增加了负担？”　　 “那……你说怎么办？”　　 “要我说的话，质量要提升，成本也要降低。”　　 齐王摇了摇头：“嫂嫂你说的倒是轻松，可是二者却不可兼得。若是农具都要锻造，那得多费燃料，多费人工，到时候卖得贵了，会有人买？”　　 “成本可以从别处降。”　　 “比如？”　　 “库存成本，税收成本，管理费用。”　　 齐王赵长翊的目光很茫然。　　 何悠悠倒是不介意他这种白纸一张的状态。　　 “王爷请放心，我会有专业团队来帮你筹划，咱们不着急，一项一项来。”　　 齐王听了这话，松了口气。　　 颤巍巍伸出满是水泡的手：“嫂嫂啊，那我现在可以休息休息了吧？”　　 何悠悠刚要点头，突然听见远处大路上马蹄声响。　　 这声音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力。　　 大家齐齐向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一辆马车从远而近驶来。　　 马车周围，还有几匹马护佑而行。　　 骑马的人冲着他们遥遥喊道：“那边可是齐王殿下？”　　 齐王大喜。　　 这马车看制式，是宫里来的。　　 “正是本王！”　　 他一边回答那人，一边向何悠悠笑道：“嫂嫂，这是宫里来的人，肯定是圣上找我有事儿。宫里的事儿要紧，今天咱就到这儿吧，不锄地了。”　　 何悠悠听了，却没说什么。　　 不到片刻，一行人便已经到了近前。　　 骑马的侍卫们纷纷下马，马车停住，从里头下来两个黄门内侍。　　 捧着一卷圣旨：“齐王殿下请接旨。”　　 在场众人赶紧跪倒。　　 圣旨主要表达了这么几个意思：　　 听说齐王最近以身作则，亲身体验农耕之事，皇上很高兴。　　 今年是朝廷大力推行垦荒之年，皇上也想以身作则，亲自下地，使天下人明白天子重视农耕的心意。　　 然，朝堂上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故此，圣上决定，委任齐王“代天事农”。　　 念完圣旨，内侍太监笑容满面地颂扬道：“古有名臣‘代天巡狩’，今有齐王‘代天事农’，一定会是流传千古的佳话啊！”　　 说着，他又从另一人手中的檀木托盘上取来一物，亲手交到齐王手上。　　 黄澄澄的金牌一块，上书四个大字——“代朕躬耕”。　　 齐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一向都挺喜欢金子的。　　 上面印这四个字儿的除外。　　 齐王用满是水泡的手接过金牌：“公公啊，这旨意本王领受了，不过这几天我有事儿，先停停，过几天再……”　　 “欸，怎么能过几天呢？皇上今天就要看到齐王殿下亲耕的景象。这不，还特意安排了个宫廷画师随我来此，要画下殿下您的英姿，向天下人宣扬呢。”　　 齐王扭头一看——　　 马车里果然出来一个年轻的画师，背着一个画箱。　　 这说几句话的功夫，那边小桌板都摆好了，正拿一张画纸往上铺呢。　　 铺完纸，又麻利地摆上笔墨。　　 画师态度恭敬：“殿下，在下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开始了。”　　 齐王：我……　　 他用求助的眼神望了望何悠悠……　　 何悠悠不紧不慢地嗑起了瓜子儿。　　 他又望了望四哥赵长卿……　　 越王殿下正伸着手，给她接瓜子壳儿呢。　　 公公们又在催：“王爷，赶紧的吧，奴才们还等着画完，回去交差呢。若是迟了，奴才们可担不起天子之怒啊。”　　 齐王只好揣起金牌，硬着头皮拿起锄头。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就是自己的命。　　 认命吧。　　 很快，这幅画便传到了朝堂上。　　 《齐王代天子亲耕图》。　　 吏部尚书命人将这幅画大量印制，分发到各地府衙传播。　　 用以展现朝廷鼓励农耕的决心。　　 底下天天琢磨圣意，现在圣意都敞开了明明白白给你看，还有啥不明白的？　　 全国地方官员，纷纷效仿，拿起锄头，下到田间地头，和农人近距离接触。　　 下次朝觐考评，这个可是加分项。　　 可怜了齐王，累得好几天没起来。　　 正在床上躺着呢，何悠悠又来了。　　 赵长卿也跟着。　　 他四哥亲自把他从床上揪起来：“走，悠悠找你。”　　 齐王眼泪汪汪地拽着赵长卿的袖子：“哥，我的亲哥，你跟嫂子说，让弟弟再歇几天。”　　 “用得上你你就偷着乐吧，她都用不上我。还不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