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赵长卿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画了几个圈，“这里，还有这里。”　　 何悠悠比较了一下，伸手指着北面的那一片：“这里最好，离边境线最近。如果管理跟得上，还可以适当放开，让乌桓国的边民也过来交易。不放心的话，你们派兵加紧盘查就是了。”　　 赵长卿若有所思。　　 幽北边境的驻军俱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开军市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是驻军首领直接管理，他可以做得了主。　　 但是，本朝自开国以来，并没有大型的军市，他自己也没有开军市的经验。　　 还需要找手下的诸位将领和文吏前来商议。　　 赵长卿想到这里，对何悠悠说道：“你先去屏风后面回避一下。”　　 “哈？为什么？”何悠悠讶然。　　 正聊得好好的，突然要赶她走？　　 她可以走，但是需要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而这也正是赵长卿很不适应的一点。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女人都应该是顺从的。　　 他不会苛待女人，但是男人有很高的话语权，女人通常都不会忤逆，不会反驳，不会争辩。　　 只要乖乖地站在别人的羽翼下，无风无雨地过一辈子就好。　　 就没遇见过像何悠悠这样的，让她向东，她非要问一句“西边为什么不能去”，“我觉得西边也不错啊，可以试试”？　　 何悠悠主意太大。　　 这就导致了，她的反应总是偏离他的期待。　　 赵长卿倒不是嫌她烦。　　 那种感觉很奇怪，他也说不上来到底算什么。　　 可能只是没见过，所以不习惯。　　 他只好转身面对她，耐心地解释：“这件事牵涉甚广，我需要找一众得力干将进帐来商议。你是女子，不便露面。我帐中有女子的事，并不想让很多人知晓。”　　 “哦，军中有妇人，士气恐不扬嘛，我懂。”何悠悠表示理解。　　 “或者……你若不想回避，也可。那今晚就不谈这事，等你回冀州后，我再找他们商议？”　　 何悠悠哪里肯？　　 这马上到嘴的鸭子，可不能给她飞喽。　　 连忙道：“谈！谈！今晚就谈！我现在就回避，马上回避！”　　 说着，她一溜烟儿地跑了。　　 赵长卿看着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忍俊不禁。　　 何悠悠躲在屏风后，趴在赵长卿的床上，旁听了这一场临时会议。　　 会议进行得热烈而富有成效。　　 参会人员对赵长卿要开军市的这个主意可谓是大加拥护。　　 毕竟，谁不想搞点外快，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呢？　　 就算抛开赚钱不提，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关，平时大家连个生人都不常见。如果开了军市，将士们每个月放假了，还能去军市上走走逛逛。　　 看看生人也是一种乐子。　　 “嘿嘿，说不定还有女人……”　　 不知哪个猥琐的家伙说了这么一句，隔着屏风传进何悠悠的耳朵里。　　 何悠悠登时觉得，赵长卿让自己躲起来这个主意真是无比正确。　　 怪不得人家说，唯有男人最了解男人。　　 众人闹哄哄地来，又闹哄哄地散了。　　 左侍卫又叫了几个人进来，收拾了刚才用过的茶杯等物，将帐内整理干净。　　 赵长卿折身进了屏风后。　　 何悠悠正趴在床尾，眼睛闭着，睡得香甜。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见灯影跳跃在她脸上。　　 给她清冷的脸，增加了一抹灵动。　　 何悠悠趴着，两只手支在头的两侧。　　 赵长卿的目光不自觉地凝在她的袖子上。　　 他忍不住。　　 于是，他伸手了。　　 赵长卿趴在床尾，他的手从她的袖口，轻轻的探进去，摸索。　　 左边，空空如也。　　 右边，空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她刚才的那瓶辣椒酱呢？　　 他明明看见她放进袖子里的。　　 何悠悠睁开眼睛，眼前正好是赵长卿放大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你开完会了？”　　 “嗯，开完了。”　　 何悠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后来都说了些什么？”　　 赵长卿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开始进入梦乡的，便将刚才的会议内容略略讲了。　　 “尽快开军市，每天派一个小队过去轮值，维持秩序，检查过往人员货物。还商定了如何收取租税，如何处理争端等事宜。”　　 何悠悠大喜。　　 赵长卿这个会开得十分高效。　　 连军市的管理细则都商量好了，优秀！　　 她一骨碌爬起来，盘坐在床上，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你说我怎么早没遇上你呢？”　　 何悠悠的意思是：就赵长卿这工作效率，她要是在以前遇见，肯定想方设法都给他挖过来，到自己手底下工作。　　 但是赵长卿却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他轻扯嘴角，垂下眼帘，遮住眸子里的光。　　 没过几天，军市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建设工作。　　 这个时代的市场普遍简陋，都是露天的。　　 赶着马车随便往路边一停，就能开始交易。　　 因此，也并不需要太多建设。　　 稍微带几个劳役整整地面，除除荒草，就差不多了。　　 如果有长期定点在市场里交易的商贩，行商变坐商，那也好办。　　 初期先搭几个帐子，能囤货，能住人，雇几个伙计看守。　　 再后来，人气旺了，生意越来越好，那就就地盖几间瓦房，当做铺面。　　 再继续发展下去，铺面越来越多，就变成了市镇。　　 市镇再不断地繁荣，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口，那就是变成了一个小城市。　　 何悠悠美啊。　　 她嗑着瓜子儿，听着外头每天有人跟赵长卿汇报军市建设的进度，大有赞许之意。　　 赵长卿这个小伙子真不错。　　 组织能力强，管理能力也不错，办事雷厉风行，是个人才。　　 可惜了，人家是公务员，铁饭碗，还是身居高位。　　 想挖墙角都挖不动啊。　　 这要是能带回自己那个时代，高低都得给他整个高级管理岗位，让他当牛做马。　　 唉！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赵长卿的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起。　　 何悠悠猛地回神。　　 嚯！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里间来了。　　 她一骨碌在床上翻了个身，脸朝上躺着，还翘了个二郎腿。　　 两只手臂垫在脑后，直直地看他。　　 “你要是不做官该多好？跟我回去，咱一起朝夕相处，我绝不能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