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本能让郭大娘顿时生起了八百个想要八卦的想法。　　 但是一个念头立刻把这八百个想法给湮灭了。　　 韩夫人现在是她东家。　　 是可以给她银子赚的人。　　 如果她私自传播任何有关她的私事，恐怕还没到手的银子就飞了。　　 况且，这位夫人的手段她领教过。　　 韩夫人完全知道自己在她背后说了什么，想必是耳目众多，欺瞒不得。　　 郭大娘笑吟吟地跟何悠悠施礼：“见过韩夫人。”　　 何悠悠：“郭大娘怎么有空来了？”　　 郭大娘是个精明又机灵的妇人。　　 见何悠悠并不向她介绍屋里这个俊俏郎君，心里就明白，韩夫人并不想让她知道。　　 她立时就表现得像没有看见屋里还有别人。　　 “上次夫人交待的事情，老婆子已经给夫人办妥了，这次是特意来交差的。”　　 说着，她将胳膊上挎着的包袱放在何悠悠的书案上，解开包袱。　　 里里外外包了三层，最里头一层还是防水的油纸。　　 从油纸包里取出厚厚的一沓纸，上面写满了小字。　　 何悠悠拿过那摞纸，看最上头的一张。　　 字迹像是初学字的孩童，一笔一划，工整，却不漂亮，还未形成成熟的字体。　　 郭大娘难得脸上露出一丝不太自信的神色：“嘿嘿，字是我家兄弟写的，他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会写字。只是学识却不好，不是考科举的料子，后来便不读书了。字写得不好，夫人莫怪。”　　 何悠悠微微一笑：“字写得很是工整，看起来郭大娘和令弟都是办事很认真的人。”　　 作为老板，对于员工的优点要及时给予肯定。　　 郭大娘听了，自然是喜盈盈的：“谢夫人夸奖。”　　 翻看了几页，何悠悠就知道找对人了。　　 这份调查，很细致。　　 何悠悠让她问价格，人家不仅问了，还把去年的价格也问了，涨了多少，降了多少也标注了。　　 全冀州的布庄和绸缎庄加起来不过二三十家，同富庶的江南是不可比的。　　 （明代时，苏州的布庄和绸缎庄，总共多达一百三十多家。）　　 简单地翻了翻这些调查记录，何悠悠心里便已有数。　　 “辛苦郭大娘了，这么多店铺，你是怎么问得过来的？这短短几天时间，怕是不够。”　　 郭大娘似是早知道她有此问：“回夫人，我老婆子一个人肯定不行，这是找了几个妯娌姑嫂表亲一起做的，等事办完了，各人给他们几百大钱作为酬谢。”　　 何悠悠：嚯，这婆子还会劳务外包了。　　 郭大娘怕她不放心，又急忙补了几句：“夫人您放心，她们办事之前，我都是细细吩咐过的，该问什么，该怎么问，事先都让每个人在我眼前演练过一遍，够机灵的才用她，那些愚钝不开窍的，我是万万不敢用的。问回来的东西，我也仔细核对过，但凡是有丁点儿不可信的东西，绝过不了我老婆子的火眼金睛，到不了您面前。”　　 何悠悠：嗯，这是员工上岗前的业务培训。　　 这婆子，她是真能干。　　 以前专注于八卦事业，绝对是因为——太闲了。　　 天才被埋没，天赋被浪费。　　 这样的人才，要是能好好利用起来，可以创造不少剩余价值。　　 何悠悠笑得很满意：“辛苦郭大娘了，你这就去跟钱管家领钱去吧。”　　 “谢夫人！”　　 郭大娘欢天喜地地就要去。　　 刚走到楼梯口，却又想到什么，折身回来。　　 “夫人，您看我这差事办得可好？”　　 “差事办得不错，郭大娘可真是个得用的人才。”　　 “既然办得好，那……夫人以后若还有这样的差事，一定要记得老婆子。不管什么，都包在我身上，保证给夫人办得妥妥帖帖，挑不出毛病。”　　 何悠悠也是这个想法。　　 “郭大娘，我以后若有再有类似的调查，会把任务放在钱管家那里。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去老钱手里领任务。”　　 “是是是，那您可得跟钱管家说，这任务优先给我老婆子，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郭大娘似是意识到自己太急切，又笑着补充道：“嘿嘿，老婆子办过一遭了，再办第二次的时候，心里有数。要是换了旁人，我怕她们办不好，万一办砸了，岂不是坏了夫人的事？”　　 何悠悠微微笑道：“我省得。除了我发的任务，郭大娘手里若是有任何关于本城生意上的小道消息，也尽可拿过来给我一听，若是有价值的消息，我出钱买。”　　 消息还能卖钱？　　 郭大娘眼睛一亮：“那敢情好，不知……一个消息值多少钱？”　　 “那要看这个消息对我的价值，我觉得价值大，便出的价高。我觉得没有价值，那便不值钱。”　　 郭大娘无可奈何。　　 这个卖消息吧，纯粹就是个买方市场。　　 除了何悠悠，没有别的人会买。　　 值多少钱，完全就是何悠悠说了算。　　 何悠悠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也不会说什么“放心，我很公道，不会亏待你”之类的话。　　 事前的承诺毫无意义。　　 “是。”郭大娘嘴里应着，告辞离开，去找钱管家领钱了。　　 银子不多，何悠悠从自己兜里也能给她。　　 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在钱管家那里走个过场。　　 领了银子，钱管家写个签收单子，让郭大娘按上手印，免得事后有什么纠纷。　　 程廷睿从头到尾看完了全程，好奇心大起。　　 何悠悠自然也不必瞒着他，将郭大娘给的那一摞纸推到他面前。　　 “程二当家看看，我这调查做得够不够细致？”　　 程廷睿拿过那摞纸，从第一张开始细细地看。　　 看了三四页，内心便已有了波动。　　 他讶然抬头，望向何悠悠：“韩夫人这是对布料生意有兴趣？”　　 何悠悠摇头：“谈不上，只是行业太多，无从下手。我只能从最简单最常见的布料行业入手，看看有没有投资的机会。”　　 她只是做一个初步的行业调研。　　 调研了布料，接着还可以拓展到上游行业——染布、纺织，或者下游行业——成衣。　　 过了没几天，便到了三月三。　　 三月三，上巳节，属于大乾的法定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