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雀爬上屋顶时,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在各个屋顶之间腾挪跳跃,速度极快,动作轻灵如猫。 人已经跑远,桑雀取弓搭箭。 弓是桃木弓,箭是在城里买的普通箭矢。 月光明亮,桑雀双眼微眯,盯着那道之字形跑动的身影,在其跳上左边屋顶时,桑雀箭尖指向右边,果断放箭。 嗡! 弓弦震动,那道身影踏地而起,被桑雀的箭正中背心,直直坠落。 桑雀铺开祟雾连续瞬移,迅速赶到那人坠落的地点。 没有人,桑雀站在屋顶上环视四周,布衣巷内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地上有血迹,她刚才那一箭是射中了的。 在屋顶上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无奈之下,桑雀只能返回驻守的小院。 “人抓到了吗?”余大问。 桑雀走到桌边坐下,“中了我一箭,还是跑了。” 余大有些惊讶,“看清楚身形样貌了吗?” “身材娇小,可能是个女的,身法很灵动,是这方面的高手,能悄无声息的逃走,必定是某种阴物的作用,或者邪祟辅助。” 余大倒抽气,“你的意思是,对方可能是个走阴人?” 桑雀点头,“大半夜来案发现场,说不定就是驾驭千面鬼的走阴人。” “人都杀完了,还回来干什么?”余大疑惑。 桑雀没有吭声,她也说不清楚原因,只能继续翻看桌上那些询问记录,看了一会,桑雀眼皮子开始打架。 担心刚才那人去而复返,她也不敢睡,站起来活动筋骨,玄玉不知道去哪了,不然还能揉搓一下解解乏。 扫到屋子里那围成一圈跪拜的尸体,桑雀问余大,“老余,我能动那些尸体吗?” 余大头也不抬,“随你,那些尸体明日等镇邪司的仵作看过之后就会送去烧掉。” 桑雀找出手帕蒙住口鼻,拔出腰间匕首走到尸体前,尸体脸上那个空洞依旧让她头皮发麻,她强忍着观察了一阵,又用匕首挑起地上一张面皮。 桑雀看看面皮,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尸体的脸上只剩下一个大洞,地上的脸只有一张皮,脸上的骨头都去哪了? 余大看完那些询问记录,也站起来舒展筋骨。 “看出什么来?” 桑雀从尸体旁站起来,“这些尸体脸上的骨头都不见了,其他没发现。” 余大思索了下,“你觉得,这事是千面鬼干的吗?” 屋里此刻没有外人,桑雀说出她的真实想法。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之前我跟你调查千面鬼的事情,发现所谓的千面鬼显灵,都是小事上显灵,譬如求药问医,找人找物,驱除家中邪祟这种小事。再大一点的,有人求千面鬼让其考上功名,寻觅良配,还有求子的,并没有结果,而这些小事换正常人来做,也是能做到的。” “一直以来,千面鬼的形迹都没有让人觉得诡异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大的血案,我始终觉得有蹊跷。但是老余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是驾驭千面鬼的人失控,或者是千面鬼需要晋升仪式,也有可能犯下这样的案子。” 这就是桑雀觉得矛盾的地方,所以没法下定论。 余大微微点头,“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弄清楚杀人规则,杜绝后续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然后找到这个走阴人,一切才能水落石出。这样,明天咱们兵分两路,我去继续走访跟这五户人家有关系的人,你从千面鬼的形迹开始调查,这事你可以去城南的酒楼‘半日闲’找包打听问问。” 包打听三个字让桑雀眼神微亮,这种角色可是武侠片中的重要人物。 “半日闲就在城南戏班如意楼对面,很好找。后面的屋子还算干净,你赶了两天的路,先去睡一会,下半夜我再叫你。” 桑雀道谢,她确实困得不行了,再不睡觉,说不定她年纪轻轻就要猝死在岗位上。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桑雀找回浪了一夜的玄玉,在布衣巷隔壁街买了俩包子就去找如意楼。 城南的如意楼很有名,有个戏班‘庆安班’,每三日就会唱一场戏,还承接各种喜宴丧宴的唱戏活动。 桑雀找到如意楼的时候,如意楼大门紧闭,他们只在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开场。 如意楼对面是一座很雅致的二层小楼,挂着竹制牌匾‘半日闲’。 桑雀一走进去,便有一个肩上搭抹布的小二迎上来,“这位客官,小店上午不招待客人,您请午时再来吧。” 一楼大堂里,店里的人都在忙碌着打扫卫生,摆放桌椅餐具。 桑雀摸出三个铜钱给店小二,“我想找人打听点事情。”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桑雀一番,才接过铜钱,“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桑雀在门口找了张干净的桌子,拉开条凳坐下,玄玉从她肩上跳下来,朝着店小二离开的方向耸了耸鼻子。 喵 桑雀失笑,“你是小猫咪,怎么连警犬的活都干?” 玄玉表示那店小二身上有怪味。 等了约莫五分钟,一个衣着邋遢,酒糟鼻眯眯眼的老头,带着一身酒气从酒楼后面走出来。 眯眼看了半天才确定是桑雀找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坐下来就把一只脚踩在条凳上,歪着身子问,“姑娘找老夫打听什么?一条消息起价五十文。” 桑雀怔了下,旋即问道,“开收据吗?” 有收据才能找镇邪司报销,不然还得她自掏腰包垫钱吗? 哪有这样的事情! 老头也被桑雀问得愣了下,心想啥是收据? 桑雀取出五十文钱,推到老头面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既然是包打听,那布衣巷的事情你肯定已经有所耳闻,我就问一件事,怎么才能找到千面鬼?” 老头数着铜钱,忽然笑了下,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你还真当那事是千面神干的?告诉你,绝不可能,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 老头如此笃定的口吻让桑雀心生怀疑,继续问道,“你如何确定?” 嗝 老头收好铜钱,打了个嗝,“死的那五户人家,他们家男的可都去过‘兴隆赌坊’,拜千面神也是想求财翻盘。” “夜游使大人,你该往赌坊那查。那什么收据老夫不懂,今早刚开张,这条消息不收你钱,你这猫儿,去去去,别往老夫跟前凑。” 喵嗷! 老头把凑过去的玄玉推开,玄玉不悦大叫,冲着老头哈气。 “好个没礼貌的猫儿,还要问什么,一条消息一百文钱,嗝” 桑雀看了眼玄玉,再看老头歪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忽然问道,“刚才那位店小二呢?” 老头姿态随意地朝大堂各处扫了一圈,“老夫哪里知道,没事先走了,你自个儿找吧。” 老头站起来准备走,桑雀忽然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大堂还是原本的样子,但是在大堂里打扫的人突然消失不见,明明是清晨,外面却一片昏暗,如同夜间。 老头将抬起的屁股又慢慢放下去,挣脱不开桑雀的钳制,不悦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桑雀另一只手揉揉玄玉的脑袋,慢慢道,“我家小猫在你和刚才那店小二身上闻到一样的怪味,你出现之后,先前那个店小二就不见了,老人家,你该不会就是……” 话未说完,桑雀猛扯老头衣袖,老头也在这时一下从椅子上跳起。 桑雀只觉一件空衣服被她扯起来,衣服。 这个人有点能耐,很可能就是她和余大要找的千面鬼驾驭者。 就是不知道这人原本就是包打听,还是伪装成包打听的样子,特意来告诉她,千面鬼是被冤枉的。 桑雀收回祟雾,大堂里的人依旧忙忙碌碌,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异常。 “走,去找余大。” 桑雀抱起玄玉,离开半日闲,找人打听了下,兴隆赌坊就在布衣巷附近,是一家只在夜间开放的赌坊。 她找到余大的时候,余大也从布衣巷一户人家口中打听到,出事的五户人家中,赵姓的那家男人曾经因为向千面鬼求财,被千面鬼扔在了茅坑里,救出来时脸上还写着‘烂赌鬼’三个字。 之前捕快问的时候之所以没说,是因为他们觉得千面鬼是个好的,求小事很灵,不想千面鬼被镇邪司给处置了。 余大也是使了手段才问出真相。 结合桑雀给的消息,兴隆赌坊可能就是这次事件的源头,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查清楚。 就在两人准备去兴隆赌坊查探一下的时候,在司户家待了一夜的魏五带人出现,询问余大调查进展。 余大将所有事情如实禀告,魏五直接让余大和桑雀回去休息,说剩下的他会去查。 回镇邪司的路上,桑雀沉着脸不说话,揉搓怀里的玄玉。 余大追上走得很快的桑雀,笑着劝道,“这有啥好气的啊,本来这事就该魏五去管。” “可他查完了,肯定不会按功劳分配我们功绩点。” 桑雀还想攒够一千点,换根蜡烛出来,她现在总是会碰上恶鬼,蜡烛对她很有用。 抢人功劳不说,她今天还白花了五十三文钱,魏五也没说给她报销。 这破工作,她简直不想干了! 余大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就没有呗,你就是太年轻了,有些事看开点,才能活得长久。今天这事就算魏五不问,我也不会直接进赌坊,只会带你在门口看看,问问周边的人,然后就把所有事禀告给魏五。” 桑雀看了眼余大,算是明白他为啥八年还是铜牌了,还有严道子,恐怕也是像余大这样,有危险的事情不干,所以五年才攒到两千功绩点,换到两根蜡烛。 都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