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抓个鬼啊！』　　蒋阎对走廊里的禁烟标志视而不见，烦躁地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含糊道：『我都快被踢出行动组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说的行动组是不是指专案组，也含糊地指了指他打着石膏的手臂，问道：『你这个手臂……怎么回事？』　　『工伤呗。』蒋阎把烟头一丢，骂骂咧咧道，『追到一个拐弯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他把什么东西朝我这边扔了过来，我只能用手臂挡了一下。』　　『玛德！鬼知道他力气那么大啊，隔着几十米抛过来的锤子，还把我手臂给干骨折了。』　　他指指自己的手臂，无奈道：『情急之下，我也隔着百来米开了一枪，估计没打中，慢了这一步，他就不见了。』　　警方组织了大批警力在校园内进行搜索，但除了血迹外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缴获的凶器上已经检测出了几名死者的血迹，可以确定昨晚出现的家伙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最让警方关注的问题是，凶手是如何知道柳淼淼会一个人去体育馆的？　　警方已经查看了柳淼淼手机里面的短信，也知道了是赵孟华约她在体育馆见面的。　　不过，当警察找上门的时候，赵孟华放学后一直在家，有很多人都可以帮他证明，只是他放在学校储物柜的手机丢了。　　那么，约柳淼淼在体育馆见面的消息，只可能是那个凶手偷走手机，然后冒充赵孟华发给柳淼淼的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将柳淼淼作为确定的行凶目标，但这些线索证明已经完全可以证明凶手是校内的人。　　这是让警方兴奋不已的推论，因为这将大大缩小排查范围。　　只能等技术人员用DNA鉴定技术，对校园内的所有人进行逐一排查。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蒋阎依然还是闷闷不乐。　　路明非倒是很理解他的心情。　　毕竟，这是和凶手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凶手从自己手中逃脱，这或许是任何一个警察都接受不了的事情吧。　　全校几千人都进行DNA排查，至少也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行，如果那个疯子又在这段时间，无所顾忌再次出现犯下罪孽。　　那么，蒋阎一定会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念及此，路明非打量了一下蒋阎异常疲惫的面容。　　这家伙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应该一直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遍遍回忆当时的情形吧。　　如果当时再快一点就好了……如果出枪再果断一点就好了……如果当时瞄得准一点就好了……　　『如果，当时没有犹豫的话……』　　路明非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他甩了甩脑袋给丢掉了。　　不，不对。　　他当时没有犹豫。　　犹豫的，是那个疯子。　　『你有没有什么发现？』身旁冷不丁传来蒋阎的声音。　　『啊？什么？』走神的路明非被问了个猝不及防。　　下意识抬头看向身旁的蒋阎，却正好对上一双肃穆的眼眸。　　目光相对的瞬间，路明非便偏移了视线，摇了摇头小声道：『当时，体育馆的光线太暗了，而且那家伙这的严严实实……』　　『能确定他和我的身高相差无几，接受过一定的身体素质锻炼，但是没有系统地学过格斗技……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柳淼淼当时那种极度恐惧的心理状态，恐怕她也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闻言，蒋阎皱了皱眉头。　　他自己还曾经追捕过凶手，但由于光线和距离的原因，还不如路明非的印象深呢。　　啪！　　『你给我挺直腰板。』蒋阎突然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　　直接让路明非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就将佝偻的背挺直。　　结果看着和自己平视的眼睛，蒋阎的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难怪总感觉怪怪的……伱这脊骨是伸缩的吗？』　　路明非现在的身高是175，在南方人中也不算是矮了，更何况他如今处于发育期。　　但在平时不拿剑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佝偻着背，一副没有精气神的样子。　　所以凭空就矮上了一截，一眼看上去以为170呢。　　也就只有拿剑的时候，才会下意识挺直腰板。　　因为之前被教练抽了几十次，现在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算了，知道身高也好，还能缩小排查范围，说不定一天就能找出那个家伙了。』　　蒋阎揉了揉眼睛，不耐烦地说道：『只能祈祷在找到那个家伙前，他不会丧心病狂、狗急跳墙。』　　他和路明非的看法一样，凶手是个极其残忍的人，而且意志力也极为坚定。　　他不会轻易地罢手，柳淼淼还被他盯着。　　不过，如果有相同特征的人出现，凶手也有可能会改变目标。　　因此，在确定凶手身份之前，既要继续严密保护柳淼淼，也要在仕兰中学内部和附近巡视蹲守。　　相比之下，路明非的心情要比蒋阎轻松一些。　　也许是立场不同，蒋阎比较关心什么时候能破案，而路明非虽然也希望抓获凶手，但是对他而言，只要能阻止那家伙犯罪就好了。　　在路明非和蒋阎在外面交谈时，仕兰中学校方的人也来过一次。　　在问清柳淼淼的伤势后，也是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只能陪笑着应对柳淼淼爸妈，让柳淼淼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毕竟，在这件事上，学校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柳淼淼的爸妈如果想起诉学校，绝对是可以获得一大笔赔偿的。　　至于路明非在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后，在医生像看医学奇迹的目光注视下，他当天晚上就被蒋阎用警车送回了家。　　在路明非对蒋阎的保密请求之下，婶婶和叔叔甚至不知道自家侄子当了次英雄，回到房间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早上来到学校，已经听说些许小道消息的同学们纷纷过来打探消息，他对此则是沉默以对。　　哪怕赵孟华和陈雯雯来问，也是铩羽而归、无功而返。　　最后一到下课的时间，路明非索性就不见踪影了。　　他出现在仕兰中学的计算机机房内。　　『不是外面网吧去不起，而是机房更有性价比。』　　路明非小声地嘀咕着，像做贼一样打开电脑，动作看上去很是熟练。　　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来学校机房了。　　第一次是在接受『洗脑』……哦不，应该是『催眠』后。　　当时是害怕会被发现洗脑没有成功继而被杀人灭口，所以偷偷来机房查了一些和卡塞尔学院有关的信息。　　确定没有引起那群家伙的怀疑后，最后才逐渐减少了来机房的频率。　　万幸，虽然仕兰中学的领导对学生的要求很严格，但在一些方面还是比较开明自由的，并没有像防贼一样防着学生做坏事。　　至少不会像HB某些中学一样，恨不得在厕所都安上一些监控，好像生怕学生在厕所偷吃什么。　　很快，电脑显示器上一片蓝色，欢迎使用四个白字静静地躺在屏幕中央，大概等了五六秒，屏幕进入了xp系统桌面，上面是蓝天白云，下面是绿色矮坡。　　坐在电脑前的路明非略微提起了一些精神。　　这个年纪的男孩，无论什么时候看到电脑的开机界面都会有精神。　　更何况还是在学校机房偷玩电脑，紧张地连肾上腺素都分泌出来了。　　当然，他这次是为了正事来的。　　在之前的那场打斗中，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事，但手机却光荣牺牲了。　　所以只能借用一下学校的电脑。　　路明非耐心地等QQ下载完毕，输入账号密码后瞬间就坐直了。　　那个没有回复的账号，居然显示了未读消息。　　【江守云：去北极看企鹅了，刚刚才回来，有屁快放。】　　神特么去北极看企鹅了。　　路明非挺直的腰板顿时一垮，死鱼眼看着那条敷衍的回复，心中生出的惊喜也消散一空。　　你还不如说自己去深圳看企鹅了。　　好歹那里还有一只会让你买Q币的企鹅。　　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路明非挠了挠头，最后只打了一句，『额，其实没什么事，我只是随便发的，你那边方便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这句话一发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这说的话怎么看上去像是傲娇的标准发言呢？　　路明非还在胡思乱想时，对方却是秒回复了过来。　　【江守云：可爱的女孩子这么说话，那是傲娇，你这么说话……那是矫情。】　　【江守云：别废话了，没死有屁就放，死了帮你收尸，你是不是又社死了？】　　『靠，你怎么知道的？』路明非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角落，也没发现装了监控啊。　　【江守云：我还知道你的密码，是陈雯雯的生日和你的生日的组合，对吧？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密码的？你跟其他人说过没有？！』路明非跳了起来，原本仅存的生疏和茫然瞬间被吓飞了。　　【江守云：说什么？我闲的没事干，跟其他人说你是拿暗恋对象生日做QQ密码的痴汉吗？】　　『靠！』路明非尴尬地扣了扣脚趾，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连忙回复道，『你要回国了吗？』　　【江守云：是啊，事情都处理完了，其实你不找我聊天，我也准备找机会找你聊一聊的。】　　『亏你还能想起我来。』路明非幽怨地看着屏幕，『我还以为你一出国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呢。』　　【江守云：我可告诉你，苏晓樯在我旁边呢，你别搞的我像是把你肚子弄大的负心汉一样。】　　『呜呜呜，终究还是没爱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啊。』路明非满怀恶意地打字，又被自己恶心到了，张着嘴无声地呕了一下。　　他也只有跟江守云聊天的时候会这么放得开了，不过他还是打定主意在聊完天把记录全删干净。　　【江守云：你再这样，我就拉黑了，有什么烦心事抓紧说。】　　看着对面发来的话，路明非又挠了挠头，感觉心里有些暖热，打字道：『没什么事，就算有事也解决了。』　　【江守云：那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什么叫奇怪的事情？』路明非打字问道，却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奇怪的家伙，连忙补充了一句，『为什么会这么问？』　　【江守云：就是连环杀人案啊，奇怪古董走私啊，尼斯湖水怪出没什么的？】　　【江守云：至于为什么这么问……还记得替身使者相互吸引的定律吗？】　　『知道啊……』路明非在聊天框敲了三个字，正要发送时，却突然顿了一下，终于想起了那天台风雨夜。　　——楚子航那个便宜老爹说的，『血之哀』。　　血统会让你和人类产生疏离感，只有在同类中孤独感才会消除，所以龙族血裔会自然聚在一起，这种孤独感就称作‘血之哀’。　　孤独感？他能有什么孤独的？　　人只会因为别人有的自己没有而悲哀吧？　　好比下雨天别人有车来接，而你得把衣服脱下来蒙在头上跑回家。　　又好比家长会上别人背后坐着一爹一娘跟俩门神似的，而你靠着空荡荡一块白墙。　　再好比别人高考举家相送，在考场入口执手相看泪眼，跟女朋友激情拥抱约定一定要考同一个大学。　　而你一个人在深夜里坐在天台上眺望远处的灯火通明，想象自己牛逼起来的一天，咧嘴无声地傻笑……　　『你又在害怕什么呢？』女孩轻声问道，『你还真是……温柔啊。』　　『我们的火……要把世界……都点燃……』路鸣泽轻声说道。　　我靠！真想吐啊！怎么回事？突然想起谢婉就算了，想那个小魔鬼干什么，而且还是那种又老土又搞笑又悲情的台词来？　　路明非摇了摇头，甩开莫名的思绪，沉默片刻，轻轻敲字回道：『我，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该复习复习，该上学上学，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我中了几万块的彩票？』　　对面也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复了一条消息。　　【江守云：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懒得问，就算我说让你遇见事情绕道走，你估计也不会听，所以我也懒得和你废话，我明天就回国了，所以你最好祈祷，等我见到你以后，你的身板能抗揍。】　　看着那道白色的字体，路明非却打了个冷颤。　　但是还没来得及多问，就看见头像黑了下去，只能呆呆地看着屏幕，突然有些欲哭无泪了。　　靠！我怎么就忘记了，什么事能瞒住他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