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赵孟华？』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柳淼淼用颤抖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但是来人完全没有回应，仍然不紧不慢地向下走。　　20米，18米、16米、14米……　　柳淼淼终于可以肯定那人不是赵孟华了。　　因为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色袍子下，看不清样貌身材却能感到一股冷意，隐约能看见手里好像拎着什么东西。　　『你……你是谁？』　　柳淼淼露出恐惧之色，正想转身逃走，余光突然向脚下一瞥。　　那个从台阶上咕噜噜滚下来的球状东西……　　赫然就是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就那么双目圆睁直勾勾盯着她！　　『啊！！』　　柳淼淼一双眼睛顿时瞪圆，忍不住发出一声刺耳尖叫。　　本想逃的双腿一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就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向后爬。　　12米、10米、8米、6米……　　柳淼淼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黑色的衣袍兜帽遮住了脸的上半部分，鼻子以下也被黑色口罩挡得严严实实。　　口罩下的嘴巴动了动，不过似乎不是在说话。　　看起来，是在笑？　　他在享受这种狩猎的感觉？　　还是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挣扎？　　『不，不要！！』　　柳淼淼终于崩溃了，她哭嚎着大叫一声，把包朝对方一丢，狼狈地起身就要逃。　　但那人一个大跨步上前，一把揪住柳淼淼的头发，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来，又猛地挥向了她的后颈。　　可是，被雨水浸湿的湿滑头发，从那人手里猛地抽了出去。　　本该落在后颈处的锤子，狠狠砸在了她的后背上，能听到咔嚓的一声脆响。　　娇生惯养的柳淼淼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疼得叫了啊一声被拽得摔倒在地板上。　　那人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女孩，不紧不慢一步步地向她走近，直到看着她一点点爬到门口。　　『伱，你是谁……求求你，不要……我……』　　柳淼淼手脚并用，求生欲驱使着她求饶，恐惧地向后挪着。　　但那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嬉笑着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了她的腿上，再次扬起手中的锤子……　　嘭！！！　　柳淼淼下意识闭着眼睛，心中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但想象中的剧烈疼痛却没有降下，反而感觉一阵风从身旁呼啸而过，踩在小腿上的那股力量瞬间退去。　　她下意识地挣扎着抬起头看去，却只看见一个略显消瘦的背影。　　没有像电影中演绎的那样，一声『住手』爆喝再出手。　　也不像想象中英雄救美的那样轻描淡写和霸道浪漫。　　而是毫不犹豫、毫不花哨地撞了上去，额头青筋怒绽的同时爆发了全身力量。　　那人的右脚在地上拖出沟壑，整个人都凹成了横倒的U型，几乎被这一撞差点倒飞出去。　　硬生生地向后退了数米之远，最后两人才在地上滚做一团。　　『咳！』　　这一撞看上去很是果断甚至有些狠厉，但路明非感觉自己是撞在了一堵墙上，全力之下差点就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脸上扭曲了片刻才稍稍忍住那股剧痛。　　靠！这逼作弊，穿铠甲了吧！　　但在察觉到身后呼啸而来的锤子后，路明非也顾不得在心里继续吐槽了，顿时脸色凛然一个驴打滚狼狈闪开。　　嘭！！　　这势大力沉的一锤直接砸在了地上，那力道和声音让路明非的脸皮一抽。　　两人同时站起身来，路明非抽出了竹剑，那人也握紧了锤子，一时间谁都没动手，彼此相隔五米对峙。　　昏暗的环境加上黑色衣袍，路明非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虽然感觉双方身材差不多，但是从刚刚那的对撞之下，对方明显是要比他硬多了。　　路明非瞥了眼自己的竹剑，突然感觉一阵心累和后悔。　　靠，早知道就先叫人了。　　英雄救美确实挺爽的，但现在就只剩害怕了。　　对面拿的可是真家伙啊！　　那一锤子直接砸在身上，自己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而且，自己拿着一把竹剑，就算砍中对方又怎样？　　表演一下什么叫竹笋炒肉吗？　　那对方就敢笑着让自己知道什么叫『Headshot』。　　『呸！又开始犯老毛病。』　　路明非摇了摇脑袋，把混乱的思绪甩掉。　　他一紧张就喜欢在心里吐槽，越紧张就越会走神脑补烂话。　　而就在他摇头的时候，视线仅仅离开了一瞬。　　当路明非再次凝神看向面前那人时。　　『小心！』柳淼淼尖叫着提醒道。　　那人的身形已经猛然低身，黑色衣袍被风扬起如蝠翼。　　后脚跟死死地踏在了地上，在木板上踩出了一个坑洞，瞬间如恶鬼一般扑向了他！　　而路明非也察觉一股恶风袭来，不等抬眼便准备举剑准备架挡。　　但余光却瞥见一抹映着冷冽的寒芒，顿时感觉浑身的汗毛直接倒竖而起。　　那扑杀而来的衣袖中，居然还藏着一柄匕首。　　『我靠！』　　路明非暗骂一声，果断放弃了格挡，整个人矮身下去，避开凶恶的一刀。　　与此同时，手转剑柄，自下而上，剑尖向上，跨于背后。　　苏秦背剑。　　嘭！！　　就在两人贴身擦过时，对方的力量再度攀升。　　以一种绝对不慢的速度，挥动锤子砸向了路明非。　　哪怕被竹剑挡住了大部分力道，也硬生生将竹剑砸得断裂开来，而后余势不止地锤在他的背上。　　『噗！我靠！』　　路明非的脸皮一抽，抽动竹剑削去余力，龇牙咧嘴拉开距离。　　而手中竹剑俨然也只剩下半截，断口处的毛刺繁密，包裹的尼龙绳撕裂，上半截松松垮垮地耷拉在那里　　『……要用那个吗？』　　当初从楚师兄和江师兄那里学来的技巧他还尚未彻底掌握，就像是从未学过钢琴的孩子提前将落指的顺序硬生生背下。　　至于现在能不能弹出来，就要打上一个大的问号。　　最为糟糕的是，他平时从未真正用出来过，哪怕是最好的状态也未曾。　　更何况，现在还耗费了不少体力和心神……　　尽管路明非心里还在怂着，但双手已经持住了竹刀，身体摆出了正眼的架势。　　『必须在接下来的两刀……不，最好一次，只能一次了。』　　面前的那人一步步走了过来，袭来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呼！』　　路明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收刀入鞘居于腰间，下盘马步扎稳，十根脚趾死死抠住地面。　　浑身的肌肉逐渐收缩绷紧，甚至能听见自己体内骨骼咔擦的爆鸣声，像是无数齿轮运转将所有缝隙紧密扣合了一般。　　教练对他的评价再次回荡在耳边。　　『你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奇葩啊，身体居然比脑子的反应还快……嗯，你这段时间专心练拔刀术吧。』　　教练说自己迄今为止还记得当初年少时在日本剑道馆中遇到的一个老爷子。　　年岁古稀，一个人带着一把竹剑，慈祥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但当老人握紧竹剑站在那里的时候，在教练的眼中，他手中的竹剑，仿佛不再是温和的试炼之剑，握在手中的是刀，千锤百炼、开刃见血的刀。　　昏暗的室内都能被锃亮的刀光晃晕眼目，呼吸之间能闻到刀锋里渗出的浓郁血味。　　当时路明非似懂非懂地点头，想起了江守云当初挥出的刀。　　也仿佛看到了数不尽的尸山血海，结果就因为走神被教练敲了脑袋。　　『又走神了！你给我记好了，拔刀术的秘诀就是，心无旁骛！』　　秘诀是……心无旁骛。　　还在走神思索着，路明非便拔刀了。　　目视！吐纳！鲤口之切！拔付！切下！　　这一刻，踏前一步，瞬间的反作用力落在地上，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自血液中翻涌而出。　　手中的刀势已然蓄积圆满，手臂肌肉绷紧如金石一般，将所有力量按压在了刀上。　　周边的风鸣声仿佛被拉长，极致悠扬地在空气中漫舞。　　咔呲！！　　只能听见风中响起了一道可怖的呼啸，仿佛拦在面前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撕开。　　而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之际，路明非也清晰看见的那双眼睛动了。　　——对方能跟上他全力施为的速度。　　挥出的锤子毫不留情砸向了路明非的脑袋。　　死神的镰刀几乎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上，但当锤子真要落在他脑袋上的前一刻。　　路明非向前的一步居然以一种略显猥琐和狼狈的架势俯身避开了锤子。　　原本刚直的竹剑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在手腕翻卷中拉扯出一道柔顺的弧光，在快而又快的一次呼吸之后斜上出刀。　　这才是他最后的杀招。　　32式太极剑中，基础中的基础。　　——白鸿过涧。　　这是他平时偷懒时，在隔壁班偷偷学的。　　有别于日本一往无前的拔刀斩，太极剑的白鸿过涧不以快出名。　　落步！直身！收剑！捧剑！前斩！跳步分剑！弓步、再刺！　　白鸿过涧是两剑。　　不是一剑。　　两次直刺，被他改成了一斩一刺，以拔刀斩极意的速度，刺出了两倍于拔刀的进攻，落空的也不过是第一剑罢了。　　路明非有些心虚地在心里向教练说了句抱歉。　　心无旁骛什么的，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太适合拔刀斩，更适合以变化莫测取胜的古剑术。　　嘭！！　　虽然心中还在略微失神，但动作却没有丝毫留情。　　竹剑就如同一道长虹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直直地刺向那人的喉咙。　　那断裂的锋利尖锐竹剑，完全能贯穿对方的喉咙。　　『赢了？』路明非眼中浮现出一抹喜色。　　可在这时，在这几乎可以宣布胜负已分的局面下，路明非眼帘微微抬起的瞬间，骤然发现面前那人的眼中依旧带着浓烈噬人的杀意！　　在这一瞬，这个疯子居然在笑，哪怕是带着口罩，也能看出弯弯的眼角，眼中那仿佛源于本能的嗜血和欢愉，完全强压不住、倾泻而出！　　完全是最为原始、不加思考的杀意，宛如被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鬼给盯上，让胜券在握的路明非感到毛骨悚然。　　果然，在路明非的身侧，他没有注意的地方，那只被他判定为非惯用手的左手。　　此刻居然毫不生疏，完全不逊色于右手。　　明明才挥出那把锤子，现在又反握锋利的匕首，居然没有丝毫的迟钝，直刺向路明非的脖颈！　　看上去就像是左右手同时开弓一样。　　『这！』　　路明非的眼睛都瞪圆了，瞬间就陷入了死局之中。　　这个距离，他完全来不及收力，几乎要撞在了对方的怀里。　　这就要死了？　　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和冷冽，路明非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悔意。　　靠，老子好不容易装个逼，结果才出新手村就遇到BOSS。　　心里虽然还在吐槽烂话，但血液却变得更加灼热。　　既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窗外皎洁的月光倒映在匕首之上，寒芒照亮了路明非龇着牙的面容，还有因为紧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上去就像是被逼急眼想要咬人的红眼兔子。　　但和那双黑色瞳眸四目相对的瞬间，那股违和的熟悉感却再次涌了上来。　　『为什么……』路明非也来不及多想，他的反应速度要比身体本能更慢。　　而那人的瞳孔也突然轻颤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恐惧和挣扎之色。　　旋即便陡然放轻了手上握刀的力气，刺向路明非脖颈的匕首向一侧闪避。　　咔咔咔咔！噗嗤！！　　在路明非惊愕的目光注视下。　　两道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两道血花也几乎在同时绽放。　　竹剑刺在那人喉咙处的瞬间，再也承受不住他的暴力摧残，在一阵清脆悲鸣中彻底开裂，无数木屑在空中如花般崩散。　　『咳咳！』　　路明非感觉一阵凉意，呆愣地摸向了侧颈处。　　一抹湿润的感觉沾染了指尖。　　尽管对方在刺下那刀的瞬间偏移了角度，但刀尖还是切开了他脖颈处的一块血肉。　　刀锋入肉，鲜血涌出。　　路明非没有在意逐渐浸湿的衣领，只是愕然地看向面前的那道身影。　　一道殷红如瑰的鲜血从那人的喉咙上缓缓流下，那是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孔洞，但确实从里面流出一条顺流而下的纤细血液。　　『你……』　　路明非看到那人的嘴巴似乎也动了动，但不等他听清那人的声音便被打断了。　　砰！！　　一颗子弹擦着那人的脸颊飞了过去，再次在空中划出了一抹鲜红的弧度。　　『警察！别动！』一声炸雷般的怒喝陡然在路明非身后的入口处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