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路明非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眼墙上挂钟。　　现在已经是七点了。　　今天起床比平时晚了一些，但路鸣泽睡得像一只死猪，鼾声居然有些该死的甜美。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婶婶的头从外面探了进来。　　『路明非！』见路明非已经起床，她提着手里的菜刀，压低声音道：『去买一袋广味香肠和一把小葱，顺便去看看有没有新的《绘》！』　　偌大个屋子里，婶婶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破门而入又钻进路明非的耳朵里。　　路明非在心里吐槽：婶婶您根本不用担心吵醒宝贝儿子而刻意压低声音，路鸣泽已经练就了掩耳盗铃的程度，您现在也到了传音入耳、魔音灌脑的层次。　　『快一点！别懒着，人懒就穷，懒穷懒穷说的就是你！』　　『嗨！嗨！嗨！』　　路明非一叠声地答应，软不拉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脱掉身上的睡衣，露出身上小有锻炼痕迹的肌肉，换上厚衣服后踩着凉鞋就出去了。　　虽然已经是早上七点的时间了，但是冬天的白天变得越来越短，现在正是夜晚和白日交接之时，太阳也只是从天边冒了个头，再加上昨天晚上下的下雨，微薄的天光都被雾气给遮挡下了，城市里显得有些晦暗。　　高楼大厦居高临下地眺望着大雾中带着露水稍显潮湿的钢铁丛林，漆黑的窗户像是数双无神的眼睛，静静凝视着空旷的街道。　　和平时的熙熙攘攘相比，此时的马路清净了许多。　　只有卖早餐的小贩早早就来了，懒散地靠在车上小憩，或者是在提前准备自己的食物。　　也不时会有出租车停在门口等客，引来不远处煎饼摊主期待的目光。　　『哈~』　　路明非打着哈欠走到书摊，直接无视摊主嫌弃的目光。　　先是买了一本新一期的《绘》，又拿起新一期的《家用电脑与游戏》，坐在书摊旁边的报刊亭台阶上翻看。　　『越来越不好看了。』　　很快便白嫖看完了，路明非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把《家用电脑与游戏》扔回书摊上，坦荡荡地评价了一句。　　让书摊的摊主脸色一黑，报刊亭大爷忍不住一乐。　　好一个厚脸皮的无赖。　　婶婶觉得自己宝贝儿子聪明，好读书，求上进，还特热爱文学，哪怕路鸣泽喜欢看《绘》，在婶婶的嘴里也是『我们家鸣泽在学习』。　　每次《绘》出新一期，婶婶都觉得中国青春文坛又有了动静，赶着路明非去书摊买回来，让路鸣泽紧跟形势。　　所以这书摊的摊主和报刊亭里的大爷和路明非也算是老熟人了。　　毕竟他每次都是买一本《绘》，然后白嫖看完《家用电脑与游戏》。　　不过，今天他没有直接离开，因为余光瞥到了一本盗版漫画。　　嗯，很涩情的那种，都是清凉的大姐姐。　　路明非缓缓收回了踏出的脚，在大爷那揶揄的目光注视下，轻咳两声便低下头翻看起来。　　但在他抱着欣赏的态度翻阅时，一只手却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直接跳了起来猛地转身。　　『路明非？』谢婉拎着满满两大壶冒着热气的开水，睡衣外面只套着一身薄外衣，笑吟吟地和路明非打了个招呼凑近道，『你在看漫画啊，哪一部？』　　说着，她已经好奇地俯下身子，路明非想盖住那些捆绑着的、一丝不挂的大姐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谢婉怔怔地看了几秒钟，一抹红润逐渐爬到耳根。　　『嗯……品味很独特啊。』她背着手转过身，小声嘟囔了一句。　　『谢……谢……谢婉？』　　路明非慌乱地盖住了那本盗版漫画，心想他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瞥到她轻松拎着水壶的样子下意识道，『你力气这么……呃，伱起的这么早啊？』　　『你不也是吗？』谢婉也没有故意让他尴尬，转身冲路明非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又提起手中的水壶，『我要给小Q洗澡。』　　『哦哦。』路明非挠了挠头，『用这么多水？』　　『那小东西天天出去乱窜，总是弄得浑身脏兮兮，而且它洗澡也不老实。』谢婉嘴角的笑容慈爱，语气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　　念及此，路明非忍不住要笑，但又怕自己不太礼貌。　　『你……』他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最近感觉好一些了吗？』　　『嗯嗯！感觉好多了！』女孩使劲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水壶放在地上，郑重其事地伸过手来，笑道，『路明非，谢谢你给我的建议。』　　『哪有，还是你自己想通了……嘶！』路明非干笑着把手伸过去握了握。　　但在两手相握的时候，一股凉意瞬间涌入身体，直沁到路明非的心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一种兜裆布当街被抽了的凉意。　　倒吸一口气，似乎还能闻到一股略显怪异的柠檬味，以及一股草木烧灼的淡淡焦味。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路明非眼角抽了抽，脱口道，『你这气血循环不太好啊。』　　『还好吧，小毛病。』谢婉笑着，没有解释，收回了手，『有空去我那里玩啊，我请你吃小蛋糕。』　　客套了一句，谢婉冲路明非挥挥手，拎起水壶走了。　　就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　　『咳咳，小子，你和那个丫头的关系……很好吗？』　　原来是报刊亭的大爷，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不时瞄向谢婉离开的方向。　　『啊？』路明非愕然地转身看向他，解释道，『我们是同学啊。』　　『咳，同学啊。』大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略带深意道，『我劝你尽量不要跟她接触。』　　路明非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她养了一只狗，像对待自己儿子似的怪得很，你应该知道吧？』　　大爷神神秘秘地说罢，又忍不住小声吐槽道：『那死狗可太烦人了，好几次在报刊亭门口撒尿不说，有一次还进去在我的床上上拉了泡屎，那股味……』　　路明非不耐烦地插嘴道：『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只是这点事啊，大爷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就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大爷被打断了抱怨，不满地瞥了眼路明非，说道：『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大概是后半夜吧，我被尿憋醒了，就去一楼旁边的厕所放水。』　　『迷迷糊糊地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一睁眼睛，好家伙，就看到一楼的灯还亮着，有个影子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前，坐得那叫一个板正。』　　『我当时还纳闷呢，这大晚上干嘛呢，然后就走近了一些，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大爷故弄玄虚地顿了一下，看到路明非凝神地望着自己，才心满意足地压低声音：『我听见她嘴里叨叨咕咕地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念叨着什么？　　这算什么事情啊？　　路明非不禁一阵无语，随口道：『可能是在背单词吧。』　　『不是！』大爷顿时一急，连忙道，『我当时仔细一听，她是在自言自语……不对！就像是在对什么人说话，但她面前明明就没人啊！』　　『我当时就被吓清醒了，寻思她是不是梦游啊……就没敢叫她。』　　『后来呢？』路明非下意识地追问道。　　『她念叨了一阵之后，突然就开始揪自己的头发，用脑袋怦怦地撞桌子，撞得那叫一个狠啊，太可怕了，也太诡异了，跟鬼上身一样！』　　似乎是又想起了那一幕，大爷打了个冷颤小声道：『我都吓傻了，没敢动地方，一直挺到她转身回去睡觉，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冻硬了！』　　说着，他的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可见提起昨晚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路明非也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也能看出这大爷不是在瞎说，可是心中也多出了一些疑惑。　　如果这大爷说的都是真的，那谢婉在夜里像着了魔似的自言自语，或许跟她的心理障碍有关。　　可是，从刚才的状态来看，明明已经好多了啊，气色也不像之前差劲，显然养了一只宠物，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路明非猜测谢婉应该找了专业人士作心理治疗，不然仅仅凭借自己恐怕很难克服这种心理障碍。　　可是，按照大爷的所见所闻，对方又作出了反常的举动，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路明非想来想去，却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今天要找机会和谢婉谈谈心。　　………………　　黑板上高考倒计时再次被老师缩减了一天，教室里的学习氛围紧闭得像是密封的瓦瓮。　　路明非坐在后排的座椅上，微微打开一半的窗户就是瓦瓮上为数不多的裂缝，只有凑得近一些才能吹拂到外面清冷的空气。　　窗外偶尔飘进零星的雾气，还能闻见一股奇怪的味道，什么东西生了苔藓发了绿。　　他就这么坐在凳子上，扭头看着教室后面一张空荡荡的桌椅板凳发着呆，从上课到现在视线都没有挪移一下。　　哪怕偶尔被老师愤怒地抽起来回答问题，呜呜咽咽地含糊过去后坐下又继续发呆，像是一颗石头一样失神盯着那个空位置。　　那是谢婉的桌椅。　　她今天居然没来上学。　　这让路明非心中生出了一些莫名的不安。　　叮铃铃！！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讲台上的老师收起了书本，嘱咐了两句高考、复习一类的事情就转身离去。　　教室里重新变得喧闹起来，学生们整理好书本站起身。　　男生们一边离开教室一边大声还讨论着要去网吧放松一下，女生们则是叽叽喳喳地开心聊着最新款的口红色号和包包。　　柳淼淼被那群女生围在中间，俨然是一副女生核心的模样。　　不过如果苏晓樯还在的话，被包裹着的自然就是她了。　　柳淼淼或许也很了解名贵包包等奢侈品，但绝对取代不了苏晓樯在女生中的地位。　　因为无论她们聊哪款最新潮的女士产品，在苏晓樯的家里总是能够找到新款现货。　　时不时还会借给其他人用上几天，如果江守云今天和她聊了几句话，心情大好直接送给她们也是常事。　　『唉，真是物是人非啊。』　　等最后的陈雯雯离开，路明非才伸了个懒腰，舒展久坐发僵的关节，感慨地暗自叹了口气。　　然后又背起自己的书包，走出教室后，慢悠悠地在校园里转着。　　路过体育馆的时候，路明非无意中瞥了一眼，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夜色逐渐降临，温度渐冷，雾更浓了，那栋建筑被雾气冲刷得发白，若隐若现像是黏黏地融化在雾气里。　　唯有玻璃后晃动的白色灯光，在雾中像是斟满清酒的方杯里，那几颗晶莹剔透的冰块融化在酒里。　　『嗯？』路明非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体育馆早就应该清场了吧，怎么还有人？』　　迟疑片刻，想着今天不用去少年宫练剑，也不急着回家，最后还是向体育馆走去。　　………………　　与此同时，昏暗的体育馆内。　　柳淼淼一边整理自己的长发，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发着呆。　　『我在体育馆，等你。』　　手机里是赵孟华发来的短信。　　要她放学后一个人，来体育馆里找自己。　　说老实话，对赵孟华，柳淼淼有一点好感，不知道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嫉妒。　　很多人都觉得陈雯雯和赵孟华是一对，可是赵孟华却单独约自己到这里见面……　　一个男生，约一个女生，在体育馆见面，能有什么事呢？　　有哪个女孩子不虚荣，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帅气、高大，还有钱，有哪个女孩子能抵抗浪漫的告白攻势呢？　　柳淼淼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但又有些期待，四下张望着。　　体育馆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偌大的场内显得空旷无比，也没有看见赵孟华的影子。　　『真是的，在哪儿呢？』　　柳淼淼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向体育馆的中央走去。　　突然，整个体育馆内『啪』的一声，仅剩的灯光直接关掉，陷入了一片漆黑。　　瞬间堕入黑暗中，柳淼淼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颤巍巍地喊道：『赵孟华……』　　声音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荡，寂静得可怕，却没有得到任何声音的回应。　　『你别吓我，我生气了！』柳淼淼感觉都要哭出来了。　　突然，一阵有节奏的『嘭嘭』声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响起，她被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球状的东西从看台上蹦跳着滚落下来。　　同时，她也感觉到有人从看台上走下来。　　能听到那缓慢走下台阶的脚步声，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轻盈和愉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