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电竞，孟畅了解得其实并不多，因为这毕竟是一个新兴产业，而他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看电竞比赛，也不玩相关的游戏。　　 但孟畅毕竟脑子聪明，对于不了解的领域，完全可以从各方面去查询资料。　　 电竞作为一个新兴行业，从诞生之初就充满着争议，网上有很多热议话题，想要找到点黑料素材，简直太容易不过。　　 也不用了解地太深刻，毕竟他只是要拍一个电竞相关的宣传片而已。　　 就像给赛车拍宣传片，也不需要自己真的去跑赛道、了解赛车的各项配置数据吧？　　 于是，孟畅花了一点时间在网上找了一些资料，收集了一些素材。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腾达旗下的飞黄工作室竟然还做过一期电竞行业的纪录片，当时还引发了不错的反响。　　 这个纪录片叫《破茧成蝶》，主要讲一名打《反恐计划》的职业选手的心路历程。　　 每天训练至少14个小时、很少见朋友和家人、几乎没有节假日……甚至当初决定打职业的时候，他的父亲把他锁在了家里，是他踹门出去跑到魔都开始的职业生涯。　　 总之，突出一个艰辛。　　 整个纪录片拍得非常写实，包括相关人员的采访、训练基地和职业选手老家的实景，细节全都拉满。　　 孟畅相信飞黄工作室的职业素养，这个纪录片绝对是实事求是的，而且观众们的反馈也证明了这一点。　　 “很好，这个纪录片给我省了不少的事情。”　　 “有这样一个能够比较全面了解电竞行业的片子，就不用我再费劲花好几周的时间去实地考察了。”　　 虽说广告营销部这边的经费很多，完全支持实地考察，但孟畅对此没兴趣。　　 因为经费再多，那也跟自己没关系啊！　　 他现在就想快点完成这个宣传项目，拿到自己的提成，其他的他一概不关心。　　 这个纪录片的拍摄时间是2010年的6月份，距离现在大概是一年半的时间。　　 孟畅觉得，短短一年半的时间，电竞行业的环境和生态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离谱的变化吧？　　 在看完了相关的资料之后，孟畅很快就锁定了这次宣传的几个关键“黑点”。　　 目前的电竞行业仍旧处于一种乱象丛生的状态，比如选手薪资纠纷、俱乐部压榨选手、底层选手待遇过差、入行艰难退役基本没什么好的出路等等，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　　 随手一搜，就能搜到很多类似的新闻。　　 只是没有搜到太多关于gpl的负面新闻，这让孟畅觉得有点可惜，没法在片子里影射了。　　 不过转念想想这也很正常，gpl牵扯的大资本太多了，包括神华集团这样的大公司都入场了，各家赞助商更是一个比一个有钱，怎么可能放任这些负面新闻流出来、在网上疯传？　　 肯定都被公关掉了。　　 但这也并不影响孟畅的发挥，反正电竞行业相比都差不多，就算gpl做得好一点，应该也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个行业的特质。　　 考虑再三之后，孟畅在这几个关键“黑点”中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切入点。　　 以往电竞行业的宣传片，基本上都把宣传的重点放在金字塔的塔尖上，也就是拿到世界冠军、功成名就的那一小撮人。　　 比如《破茧成蝶》拍的就是《反恐计划》中拿过世界冠军的前职业选手，而近期也在有媒体希望给fv俱乐部拍一部纪录片，向观众介绍他们夺得ioi全球总决赛的历程。　　 内容也很容易脑补：先介绍这些职业选手的出身多么贫苦，选择打电竞时家人是多么的不理解，为了追寻梦想多么刻苦，最后获得了怎样的成就……　　 这都是基本套路。　　 而孟畅想要反其道而行之，不拍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人，而是要拍那些成绩不好、默默无闻的职业选手，甚至是那些怀着职业梦却始终无法入行的网瘾少年！　　 这些人的生活，可以说是十分悲惨的。　　 只要在网上一搜，就能搜到很多类似的报道。　　 很多职业选手入行时的薪酬极低，别说五险一金了，甚至是管口饭吃就行，训练的环境也非常恶劣，说是训练基地，实则就是一个大号的网吧。　　 孟畅还在网上找到了h4等国内老牌俱乐部的一些照片，选手们的居住环境实在是不敢恭维。　　 而且，这还是那些能够成为职业选手的一小撮人，那些成不了职业选手的人呢？　　 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电竞之路比高考更恐怖，因为整个行业所需要的人太少了。　　 想到这里，孟畅大概有谱了，很快就写出了一个大概的梗概。　　 其他的宣传片，都是讲少年追梦成功的故事，但孟畅的这个宣传片，要讲少年追梦失败的故事！　　 ……　　 宣传片的主角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第一幕，是他在一个昏暗的网吧中精神高度集中地玩gog。游戏画面中，敌人已经大军压境，他疯狂操作，在自家高地上跟敌人拼命周旋，但一顿花里胡哨的操作之后被对方的技能定住当场秒杀，鲜红的“失败”字样出现在屏幕上。　　 少年很受挫败，他摘下耳机看着失败的画面沉默不语。　　 但紧接着，少年再度鼓起勇气，准备开始下一局游戏再赢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揪了起来。　　 “爸？”少年面带愕然。　　 中年人脸色铁青，将他硬是拽回了家。　　 第二幕，少年被父亲拽回到了家里，从家中的环境来看，条件应该很不好。　　 父子两人爆发激烈的争吵，父亲气得脸都涨红了，从旁边拿起一条鸡毛掸子就要打。　　 少年也气得上头，大声吼着“打死我”。　　 然而，父亲扬起手来，却猛地把鸡毛掸子摔在了地上，然后“噗通”一下跪下了。　　 “就算爸爸求你了，行吗？回学校好好上课，别再去打游戏了……”　　 少年却没说话，转头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三幕，少年揣着从家里偷来的几百块钱独自来到大城市，挨个到几家俱乐部试训。　　 但是这些俱乐部却纷纷拒绝了他，其中一名经理非常诚恳地说道：“对不起，你的实力达不到我们俱乐部的要求，电竞这条路可能不太适合你，还是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　　 少年睡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漫天的星空，脸上仍旧是绝不放弃的表情。　　 第四幕，终于有一家俱乐部愿意将他收为青训选手，没有工资，但管吃管住。少年非常高兴，每天刻苦训练，看着主力队员们打训练赛、讨论战术，默默地羡慕，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他们一样，打比赛、拿冠军。　　 第五幕，少年第一次作为替补上场打比赛，但却发挥失常，成为退破口，屏幕上频频出现他被击杀的信息。　　 赛后，他主动找经理道歉，但经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的上场机会。　　 他就这样一直在饮水机旁边等啊等，身边的队友换了一波又一波。　　 最后，经理找到他，告诉他去另谋出路吧。　　 第六幕，走投无路的少年回到家里，本以为父亲会暴跳如雷地打他一顿，但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准备好了饭菜，说，明天去想办法托关系给他找个工作。　　 第七幕，烈日炎炎，少年在建筑工地上搬砖。　　 父亲大老远地来送水送饭，非常心疼，少年用脏兮兮的手擦着汗，微笑着说不累。　　 但在父亲走后，他看着父亲的背影，不知为何想到了曾经课堂上的一幕幕，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些他曾经没有珍惜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　　 写完这个故事梗概之后，孟畅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非常满意。　　 这个，就叫做高端黑。　　 如果孟畅强行去捏造事实、拍一些抹黑电竞行业的内容，那肯定不行，因为他跟裴总签的协议里对这种行为是明令禁止的。　　 但他现在拍的这些内容全都是真实的！　　 这几幕所反映出来的画面，应该在全国各地都上演过很多次。　　 而且，孟畅拍得非常克制。　　 他不像很多传统媒体，把电竞和打游戏混为一谈，然后再把打游戏丑化为“网瘾”，把喜欢玩游戏的少年丑化成一种病态。　　 他只是非常客观地，拍出了电竞这一行业的艰辛。　　 少年的父亲并没有像其他的父母那样动辄打骂、恶语相加，可以说是对少年很好，那一跪更是显得无比心酸。　　 而少年的一意孤行，最终发现父亲才是对的。　　 有那么多喜欢打游戏的人，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人可以被俱乐部选中成为职业选手；这批人中，又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够当上主力、获得上场机会；主力选手中，又只有一小部分能成为明星选手，为观众所熟知；明星选手中，又只有一小部分选手能夺得大赛冠军、名利双收。　　 也就是说，整个电竞之路就像是一个大过滤器，每个阶段能存活下来的人都是万中无一。　　 而那些被淘汰掉的人会怎么样呢？　　 就像视频中反映的一样，他们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几年被荒废掉了。　　 当然，孟畅的本意并不是歧视工地搬砖这个事情。　　 只要能够自食其力、养活自己，职业之间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孟畅要表达的是，同样是职业，有些是自愿选择的，有些是被动接受的。而走电竞这条路失败之后，自愿选择职业基本上就变成了一种不可能，只能被动接受。　　 多惨！　　 而且，孟畅还会在一些细节方面给观众足够的暗示，比如在拍俱乐部训练时的场景时，肯定要拍摄俱乐部的内部条件，包括住宿、吃饭等等。　　 这些内容要是去现成的电竞俱乐部拍，人家肯定不乐意，毕竟这个片子等于是在外扬家丑。　　 但这也没关系，只要自己按照网上搜到的资料搭个布景就行了。　　 宣传片里的游戏画面全都用gog，因为其他的游戏全都没有版权，只有gog的画面是可以随便用的。　　 而且用gog的画面还能顺便对效果，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把宣传片的梗概仔细修改几遍之后，孟畅信心十足地站起身来，对其他正在摸鱼、追剧、打游戏、睡觉的同事们说道：“大家把手头的事情稍微放一下，来活了！”　　 众人立刻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情，纷纷看了过来。　　 孟畅把这个新宣传片的事情给详细介绍了一番。　　 “这个片子就叫《破茧未成蝶》。”　　 之所以叫《破茧未成蝶》，主要是为了跟《破茧成蝶》这个纪录片起到一种前后呼应的效果。提示所有想走电竞之路的少年人：你们并不一定会破茧成蝶，也有可能作茧自缚。　　 而到底能不能成蝶，关键得看你到底真是蝴蝶，还是只是一条毛毛虫。　　 “大家觉得怎么样？”孟畅环顾众人。　　 表面上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其实孟畅心里早就已经想好了，就算有人反对，肯定也会按这个来拍的。　　 然而众人并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挺好的，没意见！”　　 “那我现在就开始完善一下细节。”　　 “我去找场地、选演员。”　　 整个广告营销部瞬间就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之前大家就像是在青青草原上四散吃草的羊群，孟畅一声令下，这些羊群立刻结为方阵，开始踢正步了！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但孟畅还是觉得有点不适应。　　 在他看来，这些同事们同时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特质。　　 他在以往的工作中接触过的人，往往可以简单粗暴地划分为两种：工作狂和摸鱼怪。　　 前者对工作认真负责，但他们手头的工作往往永远都做不完，上班时间绝对看不到他们在摸鱼；而另一种摸鱼怪则是会抓紧一切时间摸鱼，哪怕分给他任务，也会慢悠悠地很长时间才完成，毫无任何效率可言。　　 但广告营销部的这些同事却既不是工作狂也不是摸鱼怪，你说他们勤奋吧，没工作的时候又是打游戏又是睡觉，绝对不会自己主动找活干；你说他们懒吧，真有工作了之后一个个效率又奇高无比。　　 不过孟畅也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这些人工作效率高，能快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保证自己能拿到高提成，同时又不会对自己的方案有任何的疑问，怎么想，这都是完美的下属。　　 想到这里，孟畅也就不再纠结这个事情，而是继续美滋滋地期待自己这个月的提成了。　　 兔尾直播那边来了一波反向宣传，gpl这边又来了一波反向宣传，这两次的效果叠加起来，提成还不得直接拉满？　　 虽说刚开始给腾达实体产业的宣传方案做得有点失败，但后边的这两个方案中和一下，高提成还是妥妥的！　　 孟畅都有点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