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周五。　　 裴谦来到辅导员张维的办公室。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来过了。　　 一般来说，越是到大三、大四辅导员就会越忙，毕竟要操心整个年级，有人要保研，有人要就业，有人要出国，各项事宜都免不了需要辅导员出面。　　 而学生们来找辅导员自然也会越来越频繁。　　 但裴谦不一样，他压根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诉求。　　 而张维找裴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为啥呢，可能是因为不大好意思了吧……　　 之前腾达规模还比较小的时候，张维曾经让裴谦帮忙解决过一部分学长学姐的就业问题，后来给贫困生捐款、找研究生帮忙给腾达招聘考试阅卷之类的事情，也都是张维来牵线搭桥的。　　 但现在，腾达的规模已经大到离谱了，在整个京州市都已经是最受重视的企业，甚至已经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整个京州市的就业环境和生活环境。　　 这样一个大公司的大老板，哪怕是作为辅导员，也不好意思喊来喊去的啊。　　 张维心里还是很有数的，谁要是还拿现在的裴谦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那绝对是脑子出问题了。　　 甚至张维都有点纠结，下次裴谦再来学校的时候，到底要不要通知校领导接待呢？　　 如果裴谦已经毕业了的话，那按照目前腾达在京州当地的地位，校领导接待一下也是很合理的事情，但偏偏裴谦又还是一个学生的身份。　　 这实在是个让人蛋疼的问题。　　 裴谦来到办公室门口，发现里面已经有客人了，能隐约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外边有个正在值班的学生干部，这种一般都是学院学生会的干事，来给辅导员帮忙跑腿、打杂的。　　 很明显，他也不认识裴谦，以为只是个大四的学生来问一下毕业或者保研之类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于是就让裴谦在外面的沙发上稍微坐一坐，等一下。　　 裴谦也不着急，在沙发上坐下，随便从旁边拿过一本学校内部的杂志翻了翻。　　 过了一会儿，张维办公室的门开了，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两位师兄，讲座那边的场地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定在今天下午的三点钟，我已经让人给学院的学生们发通知了，到时候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也不用提前准备太多，就简单讲讲你们入职神华、以及在神华工作的相关经验就行了。”　　 张维满脸微笑地对两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人说道。　　 这两个三十岁出头的人也点了点头：“张老师你放心，我们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做好就业指导，为学弟们答疑解惑！”　　 裴谦瞬间明白这俩人是来干嘛的了。　　 这是往届的优秀毕业生，回来做就业指导的讲座了。　　 从张维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两位应该是比张维毕业还早的学院优秀毕业生，看样子应该是在神华集团里已经做到了中层，这次回来做讲座，多半是受到学院的邀请，给学弟们分享经验、提升就业率的。　　 神华作为国内的一线大厂，是很多学生毕业后的目标，开个讲座、分享一下入职经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两个人从年龄上来看比张维还至少大个四五岁，也怪不得张维管他们叫师兄。　　 他们那个时期的学生喜欢叫师兄师姐，而裴谦这个时期的学生喜欢叫学长学姐，不知道这里头具体有什么规律。　　 三个人刚走出来，张维就看到了正在沙发上闲坐着的裴谦。　　 张维脸色瞬间变了：“哎？你来了怎么不让学生进去告诉我啊？怎么还在外面等？”　　 裴谦笑了笑：“没事，我不急。”　　 “你这就不对了，跟我还见外什么啊。两位师兄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就不送了。”　　 张维说完，赶忙把裴谦领到办公室里，关上了门。　　 外面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有点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师兄小声问外边值班的学生：“这位什么来头？”　　 值班的学生一脸懵逼：“不知道啊，他说他是大四的学生。”　　 两个师兄显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大四的学生，能让张维像请神一样地往里请？不对劲啊。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议论道：“没听说有校领导的孩子在咱们院上学吧？”　　 “不管什么领导的孩子，有事也不至于亲自跑辅导员办公室啊。”　　 “而且看张维的态度，似乎比那个还重视。”　　 俩人百思不得其解。　　 ……　　 办公室里，张维起身倒茶。　　 裴谦赶忙一摆手：“这个就不用了，张老师，我就简单说个事，很快就走。”　　 张维很热情：“没事，喝点茶不碍事。”　　 裴谦：“……普通的茶我喝不惯。”　　 张维：“……”　　 裴谦也是感觉自己这话可能有点扎心，赶忙说道：“回头我把我办公室的茶拿过来一点给张老师你尝尝。”　　 张维很无奈地放弃了倒茶的行动：“也好。”　　 裴谦也没想过多地寒暄，直入正题：“张老师，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毕业论文的事情。您给我推荐个导师吧？还有就是选材这方面，怎么选？”　　 张维也是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当年也是学霸一枚，否则也不可能获得留校做辅导员的机会。　　 这种事情问他，准没错。　　 张维点点头：“哦，这个事我也正好想跟你说呢。”　　 “学院这边已经跟孔老联系好了，让他带你写毕业论文。你不用担心，孔老本身比较平易近人，因为有用APP的事情对你也很有好感，你就正常地写论文，只要查重过了，学院里的教授们不可能卡你。”　　 裴谦愣了一下：“孔哲敏教授？”　　 张维点头：“是啊，咱们院还有第二个孔老吗？”　　 裴谦大惊失色：“张老师，这大可不必！”　　 这不是开玩笑吗？　　 孔老那是什么级别的人物，来给自己一个本科生做毕业论文的导师？　　 我配吗？　　 不，我不配！　　 孔哲敏教授是汉东大学人文社科一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汉东大学语文教育研究所所长、中小学语文教科书总主编、基础教育专家委员会成员，还是语文课标准修订专家组召集人……　　 这一长串的头衔，基本代表了汉东大学文科专业研究的最高水平。　　 就孔老这个地位，拿到全国的高校那都是数一数二的。　　 从理论上来说，本科生可以选择任何一个给自己讲过课的专业课老师作为毕业论文的导师。　　 而孔哲敏教授，曾经给裴谦他们讲过一节课。　　 虽然就这一节课，但按照规定，从理论上来说，确实是可以选孔老作为毕业论文导师的。　　 但一般没这么干的，学生们都很有自知之明。　　 人家孔老带的都是最顶尖的一批博士生，带本科生写论文，这不是闹呢？　　 你好意思去麻烦老人家？　　 裴谦也压根没想过找孔老来带自己写论文，一方面是觉得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怕丢人。　　 人家孔老什么学术水平？　　 裴谦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本身就只是个靠着给学院打钱勉强及格的氪金战士，这本科毕业论文交到孔老那，这不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吗？　　 就好像你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到舞王面前表演一段舞蹈，谁不尴尬？　　 真要干这种事也得选在海边，因为可以就近尴尬地抠出一套海景别墅。　　 裴谦本来想的是，找个比较年轻的青年讲师，自己随便写写，讲师随便看看，这毕业论文能过就行了，自己也省事、学院也省事，你好我好大家好。　　 结果没想到，自己来晚了一步，张维跟学院里已经给自己把孔老请出山了！　　 这就让人无比的尴尬。　　 裴谦赶忙说道：“张老师，我这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毕业论文而已，有必要惊动孔教授他老人家吗？学院这不是帮我的忙，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依我看，您还是给我随便安排个青年讲师把把关就行了，只要能顺利毕业就成。”　　 张维当时就不乐意了：“那怎么行？”　　 “知道你工作繁忙，没有时间研究学术上的事情，但现在你的毕业论文可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是事关我们整个学院啊！”　　 “哪怕是本科生的论文，也都是要上传知网的。到时候全国的所有学生，你的学弟学妹们，都能在知网上搜到你的论文。”　　 “你现在隐藏得倒是不错，但毕业之后迟早会被人给扒出来的。到时候人家一番知网，查到了你的毕业论文，一看，霍，堂堂腾达集团总裁，汉东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著名校友，毕业论文就这水平？”　　 “到时候再一看指导教授，就一个普通讲师，这不是表现出我们学院有眼无珠、没有好好培养人才吗？”　　 “好说不好听啊！”　　 “你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也就罢了，没人会关注，但关键你不是啊。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不仅是影响腾达的形象，也影响学院和整个学校的形象，怎么能凑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