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武胜军承宣使吴用,忽一夜,梦见宋江扯住衣服说道:“军师,我等以忠义为主,替天行道,于心不曾负了天子。今朝廷赐饮药酒,我死无辜。身亡之后,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洼深处。军师若想旧日之交情,可到坟茔,亲来看视一遭。”吴用要问备细,撒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 吴用对宋江是有真感情的。他在宋江身上给予了很大希望。希望他带着自己实现读书人的愿望:进入朝堂,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这是每一名读书人的理想之路。但是,他还是选错对象了。 他的人生理想,肯定有诸葛亮的影子。诸葛亮在一个乱世,遇到了三顾茅庐的明主刘备,于是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吴用也想这么做,将一生所学,付之明主。然后,在明主身侧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历史可能重演,但不可复制。诸葛亮的路,他吴学究注定了是走不通的。因为,他在一个错的时间,遇到了一个错的人。 宋江何许人也?胸无大志之人。只想当个公务员,至于能不能提个副科,他都无所谓,更不要说和想匡扶汉室的刘备相提并论了。 刘备的理想是什么?这是很明确的,《三国演义》开篇即交代:“那人(刘备)不甚好读书,性宽和,寡言语,喜怒不行于色,素有大志,专好结交天下豪杰……”这里说的“大志“指的是什么呢?后文接着写道:“玄德幼时,与乡中小儿戏于树下,曰:‘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叔父刘元起奇其言,曰:‘此儿非常人也!’”这里就很明确地写出了刘备的理想“我为天子”,他是想当皇帝。 而宋江只想当个公务员。您说,这两人怎么比?所以说,诸葛亮的路,他吴学究注定了是走不通的。因为,他在一个错的时间,遇到了一个错的人。 再接着说。吴学究夜梦宋江遗言,泪如雨下,坐到天亮,寝食不安。次日,便收拾行李,径往楚州来。不带从人,独自奔来。到了楚州,听到的消息果然是宋江已死,当地人民无不嗟叹。叹什么?叹什么的都有,有叹人生不公的,有叹人心险恶的,也有叹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等等。 吴学究不管楚州的嗟叹共分几类,只想早早购买祭祀之物,直至南门外蓼儿洼,寻到坟茔,哭祭宋公明。找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土堆,谁都会悲上心头。于是,大哭道:“仁兄英灵不昧,乞为昭鉴!吴用是一村中学究,始随晁盖,后遇仁兄,救护一命,坐享荣华,到今数十余载,皆赖兄长之德。今日既为国家而死,托梦显灵与我。兄弟无以报答,愿得将此良梦,与仁兄同会于九泉之下。”言罢,痛哭不止。 忽听身边哭声又起,抬头一看,正是小李广花荣从船上飞奔到于墓前。见了吴用,各吃一惊。吴学究便问道:“贤弟在应天府为官,缘何得知宋兄长已丧?”花荣道:“兄弟自从分散到任之后,梦见宋公明哥哥前来扯住小弟,诉说:‘朝廷赐饮药酒鸩死,见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洼高原之上。兄弟如不弃旧,可到坟前看望一遭。’因此,小弟别了家眷,急忙驱驰,星夜到此。” 吴用道:“我得异梦,亦是如此,与贤弟无异,因此而来看探坟所。今得贤弟知而到来在此,最好。吴某心中想念宋公明恩义难报,交情难舍,正欲就此处自缢一死,魂魄与仁兄同聚一处,以表忠义之心。望贤弟看见我死之后,葬我于此。” 花荣道:“军师既有此心,小弟便当随之,亦与仁兄同尽忠义。” 吴用道:“你如何也行此义?” 花荣道:“小弟寻思宋兄长仁义难舍,恩念难忘。我等在梁山泊时,已是大罪之人,幸得招安,北讨南征,建立功勋。今已姓扬名显,天下皆闻。朝廷既已生疑,倘若被奸谋所施,必受刑戮,那时悔之无及。如今随仁兄同死与黄泉,也留得个清名于世,尸必归坟矣。” 花荣所言,其实也正是吴用想说的。吴用道:“贤弟,你听我说。我已单身,又无家眷,死却何妨?你今有幼子娇妻,不必如此!” 花荣道:“此事不妨,家里所存,足以餬口。妻室之家,亦自有人料理。” 两个人大哭一场,准备双双悬于树上,自缢而死。 忽听一人喝道:“二位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二位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抬头一看,见是我李铁牛。吴用骂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黑贼!吓我一跳!” 我说:“两个糊涂虫,死都不怕,我喊一声,能吓你一跳!?” 花荣道:“铁牛,哥哥面前不得无礼!我们以死谢恩,怎么就糊涂了?” 我说:“二位哥哥,死谁不会?你们一死了之,梁山兄弟及家眷怎么办?” 吴用道:“我俩皆梦见宋江哥哥,招来此相见。正欲就此处自缢一死,魂魄与仁兄同聚一处,以表忠义之心。所以有此举。” 我说:“你俩一死尽忠义,梁山泊旧部便彻底失去了主心骨。假如四大奸臣再次出手,谁可以化解危机?希望二位哥哥三思!” 花荣骂道:“梁山泊旧部及家眷,不是还有你黑贼吗,难道你会看着大家落难,你会袖手旁观?” 我说:“梁山活着的头领,除过二位兄长,剩下不过关胜、呼延灼、柴进、李应、朱仝、戴宗、阮小七等人,谁是出谋划策、收拾残局之人?” 花荣思量了片刻,道:“军师,铁牛言之有理,要不!哥哥留下来,收拾残局?” 吴用道:“铁牛鲁莽半生,所想也不无道理。但是,奸贼们害了二位大头领,现在我一死了之,他们不会再行祸事吧?” 我说:“我梁山兄弟,与四大奸佞势成水火,不将我等斩尽杀绝,肯定不会罢休。” 花荣道:“军师,我们只顾以死表忠心,却忘了奸贼们害人之心不死。假如军师一死了之,谁又可以化解危机?哥哥三思吧!” 吴用沉思良久,道:“是啊,死谁不会?我们死不足惜,但我们死了,梁山旧部若是再受屠戮,70位死去的头领家眷又怎么办呢?” 我说:“二位哥哥还是先到润州兄弟那里,想个万全法子,再好应付。” 吴用道:“好,今夜便去润州。” 说完,我们便匆匆赶往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