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想到了熊唔德的阴险，但没想到他如此狠毒，再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的兄弟。　　 和吴克一样，钱正坤也没想到，熊唔德会对他们下死手。　　 也许正因为一根筋的性格，让钱正坤变得有血性。他已准备好了一寸山河一寸血，与泉城共存亡，并提前把家人送出泉城。　　 警察守城队解散，没能战死在城头，泉城却已乌云压城，群魔乱舞。想去保密处直接告发熊唔德、吴克等人，还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说了保密处也不会相信。已经铤而走险，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再这么干下去，熊唔德肯定要对他们下死手。　　 稍事收拾，中午在南门会合，骑自行车，离开了泉城。他们准备一路向南，追赶第三集团军主力。钱正坤本家哥哥，在五十五军当副团长。他们相信第三集团不会无休止地跑下去，投奔本家哥哥，去战场杀鬼子。　　 出城五里，一辆卡车追上来，先把六人冲撞在地，接着又是一阵枪声。　　 这一切，吴克毫不知情。　　 吴克已经把兄弟们集中起来，带到城外一处仓库内。　　 熊唔德说的没错，眼下最要紧的，是二组兄弟们集中藏匿起来。这的确是一件大事。真被保密处知晓，大概率要被集体枪毙。　　 不仅如此，吴克还告诉兄弟们，在日军进城之前，不准再对外乱说一个字。　　 郑三和赵五也恨的牙根痒痒。在行动之前，郑三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就是亲爹亲媳妇也不能。可不知道谁的嘴不严实，让钱正坤已听到了什么。　　 不过，这个钱正坤也真是的，大不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较什么真呢？　　 汽车冲撞钱正坤等人的时候，他和二组兄弟们正喝酒聊天。也查明是马彬泄露了消息。上班后，马彬向二组的好友说了昨天的事。本想显摆一番，却险些招来杀身之祸。　　 郑三和赵五气恼不已，轮番骂着马彬。　　 吴克没有生气，反而大度地请他喝酒，给他压惊。　　 越是这么说，马彬越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结果就可能把自己和兄弟们一起推向万丈深渊。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枪。　　 吴克看出了马彬的后悔。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嘴快的毛病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往后再有行动，必须把马彬等人剥离开来。　　 鬼子还没进城，就遇到凶险，吴克不能不更加小心。　　 刚过下午三点，熊唔德派人过来送信，说钱正坤他们已经走了。　　 警报解除，吴克仍不知道钱正坤已遭遇截杀，还在为他暗自庆幸，走了好，不然可就危险了。　　 随即，吴克让兄弟们解散回家。　　 郑三和赵五二人跟吴克回到家中。他俩喜欢赌博，没钱的时候就想找吴克借。有道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可他俩只要借出去，从没还过。　　 他俩知道吴克有钱，又不在乎。今天跟着吴克干了这么大的事，正是借钱的好机会。　　 “多少？”吴克问。　　 郑三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块？”吴克问。　　 赵五嘿嘿笑了：“这不符合您的身份啊。”　　 吴克回卧室，拿出了四十元钱。四十元钱相当于四十块银元。　　 两人拿着钱，走了。　　 今天两人心情不是很好，但不全是因为钱正坤要搞死他俩。相反，在大队部被钱正坤审讯时，两人差点同时动摇。　　 钱正坤是条汉子，他俩心底也曾有心，做成钱正坤那样人。　　 谁都知道，留下来继续穿黑皮当警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叫汉奸。他俩不是一门心思认贼作父的熊唔德，想过出城打鬼子。可家里人呢？只能饿死冻死。　　 左边是魔，右边是人，他们选择了左边。但心里的矛盾，让两人很难释然，需要痛痛快快地发泄一番。　　 却是选择去赌博。　　 走在路上，两人还自嘲一番，本就是坏蛋，又何必辛辛苦苦去学圣人君子？就这样吧，难得畅快一回！　　 两人离去后，吴克又独自一人，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做。五点半，朱满志打来电话，告知钱正坤等人在路上被人杀了。　　 “都死了？”　　 “是的，科长，派出所报告说都死了。”　　 “好的，我知道了。”　　 “科长，传闻说是你派人杀的。”　　 什么？吴克如陷入一团迷雾之中，还有一只半隐形的黑手在来回搅动着。　　 “我挂了啊，局座让明天早上全员到勤，不得请假。”　　 这又是怎么了？吴克想问为什么，朱满志已着急忙慌地挂断电话。　　 吴克揉了揉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肯定是熊唔德派人杀了钱正坤等人，然后栽赃到自己头上。其实不用栽赃，只要熊唔德等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罪名就会自然地按在吴克头上。因为钱正坤首要目标是吴克，举枪指的也是吴克的头，其他警员都亲眼目睹了。　　 熊唔德到底意欲何为？吴克暂时想不明白。　　 忽然，从东面传来隆隆的动静，好像从天上飘来，又像是从地下冒出来。吴克眨眨眼，仔细听了听。　　 是炮声，而且还是齐射。　　 自从第三集团军放弃黄河天险，撤到黄河南岸，日军就隔岸炮击城外阵地，但从来没有如此猛烈过。　　 看来鬼子步兵已基本兵临城下，并准备进攻泉城外围阵地。这个时候，二十师该撤退了。　　 吴克来到二楼，坐在窗前，向外看着。东面炮火已连成了片，火光之下，能看到城墙上的垛口。　　 吴克一根烟一根烟地抽着，心里也渐渐明朗。　　 钱正坤死了，叫人惋惜。却被怀疑到自己头上，对潜伏来说，或许是好事。因为杀了想打鬼子的人，那就是铁杆汉奸。吴克又猜想到，这或许是熊唔德的小伎俩，目的就是让老子留下来。　　 可这也太狠了，六条人命，就是到了战场，怎么也能干掉两三个鬼子。吴克恨得手心痒痒，王八蛋的熊唔德，之前老子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如此的心狠手黑！　　 你给老子等着，早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时的吴克也只能在心里发狠，想要潜伏，先必须通过熊唔德打入特务内部，还要接近一个叫马良的大汉奸。　　 听说马良此时在北平，担任华北伪国府的参议员。也听说，熊唔德和马良关系很近，若不是年龄相差太大，两人能磕头拜把子。　　 这一两年，不仅不能搞死熊唔德，还要忍耐着，继续与狼共舞。　　 吴克有些后悔留下了，真不如出城打鬼子，来的直接，来的爽快。　　 眼下只有忍耐。　　 隆隆炮声，遮住了楼下电话铃声。熊唔德连打了三次电话，吴克都没听到。